郑毅这番话一说出口，那可真是在渡边教授的身上捅了一个大口子。
要知道渡边教授，无论是医疗技术水平和科研水平，在国际上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在他自己的国家，他更是一位首屈一指的老专家。
结果，他堂堂一个知名专家，在这里居然被一个看起来连病都看不懂的毛头小子，来挑自己的毛病。
这样让渡边教授，上哪里忍去？
渡边教授这时候瞧着郑毅，只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越想越气。
看着郑毅半天之后，渡边教授这才冷哼了一声说道：
“既然这位医生这么说了，那我就好好听听你的高见。”
虽然渡边教授的语气在努力地克制着。
但是，任是谁都能听得出来，渡边教授的语气里已的开始有怒气在话语中间潜藏。
“嗯，那就算是献丑了。”对于渡边教授的要求，郑毅权当感受不到对方语气之中的怒气，欣然表示同意。
不过这一次，郑毅开口说的，并不是日语，而是所有人都相对熟悉的英语。
一听这正义还真要开口来上两句，渡边教授差点给气得背过气去。
事已至此，渡边教授索性也不接话了，直接双手插兜站在了墙边上。
他倒是要看一看，郑毅这个毛头小子的能够提出什么样的意见。
这时候，就见郑毅将电脑上的检查和检验结果一一调阅出来，然后开始缓缓说道：
“在治疗方案上，渡边教授的大部分处理方式，我都是完全同意的。”
“渡边教授的治疗方案很细致。”
“这种治疗方案，充分地体现了渡边教授，在心脏内科领域高超一点水平。”
“很多容易被忽略，包括电解质和酸碱平衡的变化情况也都被教授一一记录在案并做出了相应的调整。”
郑毅看着，渡边教授，点了点头：
“您真的是辛苦了。”
对于郑毅这一番有拍马屁嫌疑的话，渡边教授可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只是皱着眉头看着郑毅。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想看看这个小子接下来想干什么。
果然，在郑毅这番恭维的话过后，只听见郑毅的语气微微一转：
“但是。”
听着这话，渡边教授嘴角也是微微一勾，因为他知道重点就要来了。
果然，只见郑毅话语一转，开始振振有词地说道：
“我们可以看到老爷子在接受了目前最全面的治疗的情况下，他的心脏功能依然在恶化。”
“现在，即便是通过最顶尖的药物来维持，也改善不了老爷子的心功能状态。”
“老爷子随时可能因为急性心衰，心源性休克等原因，而出现不好的事情。”
不过郑毅的这番话。只是让其他人的脸上再一次地出现了不耐烦的神色。
因为郑毅说这些事情是他们早就知道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再重复。
“这位医生。”一边的渡边教授还没有开口，旁边的老黑的语气就先开始不耐烦了：
“我们很尊重我们孩子的意见，所以才邀请你们远道过来。”
“但是。”
“如果您只是跟我们探讨这些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的话。”
“那么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沟通也没有必要去进行到下一步了。”
这话语里面，不满的意味已经溢于言表。
对于老黑的苛责，郑毅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但是他却并没有改变自己说话内容的打算。
只见郑毅微微地停顿了一下之后，然后继续说道：
“是这样的。”这个时候，周围的所有人的眼睛里都能够看到，郑毅的眼神，有一些发光。
“老爷子的心衰现在这么严重，其中老爷子的心脏功能也是其中的主要原因，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选择，可能被所有人都给忽视了。”
郑毅这句话一出，让所有人的脸上都变了颜色。
甚至旁边的渡边教授的嘴角，已经勾起了嘲讽的笑容。
作为一位成名多年的老专家，渡边教授对于自己的治疗水平还是绝对的自信的。
而且，刚才郑毅也说过了。
渡边教授的治疗策略，连电解质和酸碱平衡的变化这些容易被忽略的情况也都被一一记录在案并做出了相应的调整。
那郑毅现在突然推翻了自己之前的话，那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现在，不光是老黑和渡边教授，就连一旁的欧博特的脸色也跟着难看了起来。
“郑老师啊……”欧博特只觉得心里有苦说不出，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喃可千万别坑俺这个学生诶。”
在哀鸿遍野的情况下，只有何杰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在他和郑毅这么长时间的配合之下，他知道郑毅肯定是不会无的放矢的。
他们家的郑总居然敢这么说，那么一定是有他自己的理由和原因。
而就在刚才，郑毅说的那些没什么营养的话，无非是在抛砖引玉而已。
现在砖已经扔完了，就等着看着你接下来这个玉石到底有多大了。
果然，郑毅接下来的表现，就让何杰的眼睛一下子就是一亮。
只见郑毅稳稳地说道：
“不过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关于老爷子的营养状态的问题。”
“在营养状态不良的情况下，老爷子的身体能量处于一个负平衡的状态。”
“现在他的身体对能量的需求极度匮乏。身体已经出现了心脏恶液质的表现。”
“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会有足够的能量的供给心脏呢？”
一边说着，郑毅一边目光炯炯地看着渡边教授。
心源性恶液质是指心力衰竭的患者，由于能量消耗与吸收失调，出现体重减轻及消瘦为主要特征的一组综合征，是一种慢性消耗病，临床并不少见。
这种病的临床表现全身衰竭，呈恶病质，死亡率较高。
这种疾病的诊断其实也不困难。
临床上如有心力衰竭与恶病质同时存在，并且患者体重低于标准体重约15%~20%，呈皮包骨样，有低蛋向血病，转铁蛋白降低，淋巴细胞总数减少，细胞免疫降低。都可以进行诊断。
并且有的患者还会有颈静脉怒张、肝大、腹水及周围水肿的表现。
心电图也常有心房颤动。胸片示心脏扩大与肺淤血。心脏B超，核素扫描及心导管检查显示相应的心脏病改变。
在治疗方面，增加热量的摄入，增加蛋白质的摄入与合成，以维持正常氮平衡是处理本综合征的基本要素。
而郑毅之所以想到了这一点，是因为他注意到了这个房间里面，渡边医生的身份是一名心血管内科的医生。
而心血管内科，心血管外科还有重症医学科，尤其是心脏重症医学科这三个科室之间的吵架典故由来已久了。
这种吵架，不是因为科室只见关系不融洽，而是单纯是对于同一个问题的理念不一样而已。
这在医疗圈里曾经有一个特别知名的时间。
就是当初曾经在某个知名医院里面，有一个知名心脏外科的大主任，和心脏重症医学的大主任，两个人对于患者液体和能量的调整方案意见不一致。
一番争论之后，两位大佬谁也不服谁。
于是，两个人当时在会议室里面就干起了，差点大打出手。
最后在院方的调停之下，两人各自又找了一群业界的顶尖大佬过来互相对峙。
结果……
心脏重症那些大佬们，和心外科的大佬们也干起来了。
这件事情在当时闹得那可是沸沸扬扬的。
但也这也从一些方面反映了，对于同一件事情，如果说是有着不同的认知的话，可能会得出两条道路。
这两条道路可能截然相反，但是却有可能都是正确的。
而郑毅提出的这个能量观点，其实是有些是出自于心脏重症医学老师们所经常提及的。
因为传统的心脏科，医生都太注重于患者的液体负荷以及体液循环了。
在尽可能的调节患者的电解质和液体平衡的情况下，有时候却反而忽略了能量的一个选择。
当然有时候，心脏科医生也是有着他们自己的考量。
因为多数时候，加强营养的输注，往往会伴随着大量的新的液体的一个收入。
这样虽然改善了患者的营养状态，但是也会增加患者的心脏负担。
有可能加重患者的心衰发作。
但是郑毅觉得这种问题是需要辩证地看，就比如像是现在这样。
要是单纯为了维持患者的液体和电解质平衡，而忽略患者营养的话，那么在短期一天两天可能还是可以的。
但是如果说是像欧博特家老爷子这样，动辄几个月甚至论年这样的话。
在营养状态长期缺乏的情况下肯定是会出大事儿的。
而且在图书馆里面浸润了这么久之后，郑毅对于很多的临床理念以及方式的选择，其实更偏向于实践派。
这种理念倾向落实在实际的临床早坐上，就是在有两个甚至三个从理论上看起来都对，但是却有完全不同的选择的时候。
哪一个效果最好，那么哪一个就是对的。
这才是对患者真正的负责。
这也是郑毅自己总结的观念。
“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有考虑过。”渡边教授的眉头微微一耸。
他还以为郑毅刚刚说出来的能是什么高级的问题，结果弄了半天只是说了这么一个问题。
作为一名成名多年的专家，这种问题渡边教授怎么可能没有考虑过呢？
“这个问题？我当然知道。”渡边教授抬起手推了一下眼镜，然后缓缓地继续说道：
“就在老爷子，刚由我接手治疗之后，我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但是不知道你没有注意到老爷子的整体状态。”
一边说着，渡边教授一边指着各项指标说道：
“老爷子现在已经是一个心脏恶液质的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老爷子不光是周身水肿，心力衰竭。”
“因为心脏功能下降，所以胃肠道里的血液流通也是缓慢的，这就叫做胃肠道淤血。”
说到这里，渡边教授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
在胃肠道淤血之后，如果给患者使用口服或者是肠内营养制剂的话，效果其实可能并不好。
因为胃肠道淤血之后，血液的淤滞会让患者的胃肠道处于水肿的状态。
这种状态下，胃肠道是没有办法很好地吸收这些营养物质。
但是同样，如果采取静脉营养的话。
就是要营养液通过静脉滴注进入，直接进入到患者的身体里面。
但是这样会出现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液体会直接进入到患者的循环当中。
液体进入循环容易，想要排出来可就比较麻烦了。
面前的这位老爷子，他的心脏能够承受得了这么大量的液体量的输注吗？
可能一个不小心，之前所有的治疗就前功尽弃了。
渡边教授的话点到为止，但是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不是我没有想到，而是你们思考得太浅显了。
但是对于渡边教授的意见，郑毅显然不能苟同。
“可是教授。”郑毅这一次的话语里面底气很足：
“我们已经知道了，老爷子现在是一个心源性恶液质的一个状态。”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仍然对着这个情况一直放任不管。”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老爷子现在的身体也是个极度缺乏营养的状态。”
“他的心脏都快要没有营养来供给跳动了。”
“这种情况下，心脏当然会没有力量。”
“这种情况下，你还不考虑给患者增加适当的营养摄入吗？”
“虽然这样存在着一些风险。”
“但是如果继续像现在这样治疗下去，那无异于饮鸩止渴。”
“老爷子是心脏状态只会越来越差。”
“说句不好听的话。”郑毅觉得自己越说越来气，只见他眉头微微一皱，撂下了一句狠话：
“老爷子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的话。”
“那很有可能不是真的因为心力衰竭的原因。”
说着。郑毅目光凿凿地看着渡边教授说道：
“老爷子是被你们给饿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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