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房间只有一张空空的四方长桌。
少女们东张西望，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
良久，审讯室的门打开。
陈凡和老张瞟向四名不识好歹的年轻人，无奈摇摇头。
都不知道这些人天天在想什么。
“名字？年龄？”
老张一坐下就开始问。
或许是老张脸上的疤痕过于吓人，少女们都不自觉端正自己的姿态，乖乖报上自己的名字。
“洛小瑜，19岁。”
“杨芊芊，18岁。”
“徐家淇，17岁。”
“丁小真，18岁。”
听见其中一个人的名字，陈凡眉一挑，还是决定一件案件一件案件来解决。
老张翻看调查纪录，问：“半年间你们多次以网约的方式约不同的男子去开房，然后下药让他们昏迷，偷去他们的钱财，以及事后用不雅照片作为威胁，对不对？”
“警察叔叔，开房是你情我愿的事，这不犯法吧？而且，钱是他们自然给的。”金发少女丁小真毫不畏惧地道。
呯！
“你用□□威胁他们，他们能不给吗？”
老张用力一拍桌，声量提高，少女们不自主一缩。
“我们已经联系被你们骗过的人了，他们都把聊天纪录给我们看了！还要狡辩！？”
她们都只是刚成年的小女生，谁也没遇过眼前的状况，不消片刻，四名少女如实交代作案的起源。
其实就是缺零用钱。
有一次，其中一人在排队时疑似被身后的男性非礼，另外三个朋友知道后就气冲冲和那人算帐，结果那名男子见她们人多就怯了，莫名其妙塞了几百块给她们。
这时候，她们就发现或许这是一个可以赚钱的方法，所以就以年轻貌美的姿色作为诱饵，吸引那些飢渴的男人。
由于害怕他们事后会找她们麻烦，所以她们大多向那些有家庭的男人出手，并且拍下不雅照片威胁他们不许报警。
陈凡听得忍不住用笔不停戳桌子，愈戳愈气，发出的声音。
“你们都知道威胁对方不许报警，还说不知道犯法！？”
又是一堆不懂事的年青人！
说到气愤之处，陈凡干脆什么都不说，手一挥，老张就站起来，要她们一块离开。
“徐家淇留下。”
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一头粟色大卷发的少女心一惊，整个人都不知所措。
为什么只留下她一人？
其他三人似乎知道她的不安，纷纷停住了脚步，吵吵嚷嚷起来。
“为什么只留下了淇淇？”
“对呀，你们想对她做什么？”
“要走一起走！我们陪她。”
还以为是一群猪朋狗友，没想到她们间的友情还不赖，不过——
“当警局什么地方！？出去！”
陈凡大声一吼，老张和刚进门的唐龙赶紧将另外三人推出审讯房。
他们临走前，陈凡叫唐龙把江旭喊来。
豆大的房间一下子只剩徐家淇和陈凡两人，少女显得侷促不安。
忍了一会儿，她还是按捺不住询问。
“还、还要见谁？”
“这么怕的话，早知道做什么去了？”
这也幸亏她们偷的钱不多，也没有后续勒索，大部份受害者都基于不想让家里人知晓这事而选择不起诉。
本来不太想管这些小孩，但是陈凡对这事真的愈想愈气，尤其眼前这人还未成年，竟然就去做这些勾当，忍不住像一个老头子般唠叨起来。
“你们这些年轻人好好唸书不好吗？非得搞这些有得没得。缺钱？缺钱就可以犯法了吗？缺钱不会省点花吗？你们这些好歹唸过几年书，有没有脑子呀？”
一张嘴巴叭叭地不停输出自己的道德观，徐家淇看着眼前这名警察叔叔不停开合的嘴巴，完全没料到一个男的竟然可以这么能说，她爸都没和她讲过这么多话呢！
或许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徐家淇竟然也乖乖地点点头，一副乖巧的模样完全想象不到她竟然是因为诈骗而被抓。
良久，房门再次推开，陈凡立马收口。
徐家淇一懵。
她记得他是刚刚在夜店包厢里的人。
那时候她就觉得他很可怕，整个人冷冰冰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就在陈凡打算离开时，察觉到一道目光锁在他身上。
他下意识回望，迎上一双哀求的眼睛，忍不住叹息。
要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独自一人面对江旭这个大魔头也是太残忍了。
“我能听吗？”
陈凡无奈叹息。
江旭眉一拧，虽然感到奇怪，但还是点头。
见状，徐家淇一下子轻松不少。
但是下一秒，她的神经再次绷紧。
“前天晚上，在哪儿？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问话，徐家淇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无法作出正常的思考。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对方作出任何回答，江旭就像个毫无感情的机械人再一次重复刚刚说过的话。
“前天晚上，在哪儿？做什么？”
“我”
徐家淇下意识瞟向陈凡，只见对方鼓励性地点头后，她咽了咽口水。
“去了酒吧。”
“然后呢？”
“然、然后”
江旭一出声，徐家淇就又紧张了，她完全不知道对方想问什么。
没时间和她耗下去的江旭直接了当说明。
“你约了蒋浩明，对吧？”
“蒋浩明是谁？”
听见陌生的名字，徐家淇随口问出自己的困惑。
江旭却以为对方在耍什么花样，瞬间没了耐性，提高了音量。
“你那天不是还约了一个男人开房吗？”
“哦哦，是、是的，我不知道他叫蒋浩明。”
经他这么提醒，徐家淇才想起自己那晚还做过这样的事，乖乖交代自己做的事。
“我那晚去了宾馆后，他一下子就想扑上来，我哄他喝下有安眠药的果汁后，就躲进了厕所。算好时间，等他睡着了才出来。我、我就拿了他几百块钱。”
“他死了。”
“哦，死了。”
徐家淇随口附和后，忽的反应过来，顿时懵住。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死了？
“我我我……”
“你现在涉嫌和一宗谋杀案有关。”
本以为只是自己做的小坏事被发现了，徐家淇才轻轻松松的态度，但没想到自己竟然和谋杀案有关。
她一下子失了魂。
“我、我没杀他！”
呯！
江旭只字不语，一双利眼冷冷盯着她。
徐家淇被吓得眼眶立马红了。
“我、我真的没有”
嗓子发出委屈的泣声，一滴一滴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滚出了。
她明明就只是偷了几百块钱，怎么就变成杀人了？
看不过去的陈凡忍不住出声。
“你别吓她！好好问。”
江旭锋利的眼神扫向乖乖坐在一旁的徐家淇，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她惊得打了一个嗝，亮亮的泪痕划在红润润的脸颊上。
可怜兮兮的模样半点儿没惹起江旭怜香惜玉的心。
他生硬地继续审讯。
“再把当晚经过说一遍。”
“我我……”
徐家淇一紧张就口吃，连道几声我都没说出完整一句话。
陈凡轻声安慰她。
“放轻松点，把那晚的事都说清楚。”
“那、那晚”
徐家淇拧紧眉头，使劲地回想起当晚的情况。
“我记得我在厕所时，他好像接了一通电话。”
“知道是谁打给他的吗？”
“不知道。”
“想清楚再回答。”
“我、”
正想作出反驳的徐家淇一撞上江旭的凌厉目光又一次怯了。
徐家淇轻咬下唇，顶着两个红眼圈看向他们。
“他……我躲在厕所里没听清楚，但他们好像挺亲暱。”
“具体时间记得吗？”
“我、”
徐家淇拧紧眉头思索，可惜脑子里一片空白，一点儿记忆也没有。
她大概只知道自己的行动时间。
“我是11点到的宾馆，然后……我就躲进厕所，我不到12点就走了。”
“那就是11点到12点期间听到他打电话？”
陈凡加入了审讯。
徐家淇点头，忽然又道：“是11点半左右，他打电话时，我还在想他怎么还没晕过去，就看了眼手机，是11点半。”
这就是说明11点半接了一通电话，然后12点到2点这段时间还有第二个人。
不！
时间范围还可以继续缩小。
一时及有这个可能性，江旭二话不说就站起来。
嘎！
椅子蓦地向后移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江旭已经冲出门外。
陈凡赶紧出声大喊。
“哎，她怎么办？”
“扣着！”
门缝紧闭时就溜进了这一句话。
徐家淇两眼迷茫地望向陈凡，只见对方两手摊开，耸耸肩。
唉！
摇摇晃晃的黑影不停闪过，雪花满布的画面再次出现，大家看得不但眼疼，还头疼。
“这大厦平常是工人的宿舍，所以每天往来的人都很多，而且现在临近节日，很多工厰聘用的临时工人都是暂住在这儿，很难排查。”
“而且大厦还有后楼梯，案发的宾馆在3楼，凶手如果是走后楼梯，监控是拍不到的。”
老余和路然都将他们调查所得的资料分享给大家。
“后楼梯连接哪儿？”
“垃圾巷，附近是几个工厰的后门。”
“我跟白一晨之前也到去了他叫外卖的餐馆问过，送外卖的时间是大概1点左右。”
江旭说完的同时，他已经将大家所调查到的线索都写上白板。
不过一时半会儿，他们倒是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
“对了，排查蒋浩明有什么发现吗？”
过了一天一夜，死者的社会关系应该都查得差不多了。
“蒋浩明，海归人士，前两年才回国，然后一直在上班。他的公司查过，同事都说他没有什么特别，工作也认真。私下关系不算特别熟悉，自己的事情也不太爱说，但他曾经表示过他是有爱人的，同事也听见过他聊电话说老婆。不过，他们都表示没见过蒋浩明口中的老婆。”
听见老余的调查结果，江旭眉头一皱，望向小李。
小李早在听见老余的汇报时已经开始敲打键盘。
“蒋浩明确实没有在民政局登记过结婚，而且他的入职资料里也没填已婚。”
“那就是说他有一个爱人，但没有结婚的？但他喊的老婆？”
路然尝试作出总结。
“有爱人也不一定结婚了呀！小白跟老大不也天天老公老婆地喊，他俩也没结婚呀！”
阿强直白地道出队里的情况，江旭和白一晨不由得困窘。
谁容许他用他俩作例子了！？
“哎，然姐，你昨晚说有新发现，是什么？”白一晨赶紧转移话题。
“哦，就是发现可能是凶器的物件。”
路然不置可否地说道。
“凶器？这不是重大发现吗？”
“本来也以为是，没料到枕头上什么也没有。凶手够谨慎的。”
“枕头？”
“嗯，小礼不是说蒋浩明是窒息的吗？我后来去现场再勘查时就觉得枕头扔在床角很奇怪，结果发现枕头上有蒋浩明的脸部压痕，但可惜没有发现有关凶手的任何线索。不过还是将枕头送检了，看看微物証科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或许死马能当活马医呢！”
“哦。”
女孩点点头表示明白后，心里暗自分析。
谨慎、小心，利用枕头当凶器，这也算是线索。
她转了转眼珠子，望向江旭。
“你知道了？”
“嗯，她一发现就告诉我了。”江旭看了眼时间，再道：“估计时间也差不多，我去微物証科看看。”
“我、”
“你歇会儿。”
没等女孩站起身，江旭已经将她摁回座位，然后独自一人走出阴暗的地下层。
电梯门再次打开，微亮的光线就从门缝照了进来。
原来不知不觉又一个晚上了。
男人伸了伸一个懒腰后，迈开步伐往微物証科移动。
本来只打算拿一份报告就离开的江旭，结果一进去就待了20分钟。
当他步出实验室，一扫刚进去的疲惫，两眼炯炯有神。
没想到死马真的能当活马医！
“哎！你还在忙呀？”
正想赶回办公室的江旭听见熟悉的声音，停住了脚步。
他一脸诧异地看着来人，没想到这个时间点，刚破案的陈凡竟然还在警局。
“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江旭语带抱怨地望向自己兄弟。
“帮你破了案，自己的案子还没有头绪。”
“你还好意思抱怨，昨晚一走就把她扔给我，哭哭啼啼了大半天。”
提起这事，陈凡就觉得头疼。
也正因为徐家淇，他才到现在也在局里。
“安慰女孩不是你擅长的事吗？”
男人理所当然的一句换来了陈凡的翻白眼。
不过，这不是重点。
“她……没事吧？”
陈凡佯作随口一问。
江旭不以为然地回：“应该跟她没关系。”
闻言，陈凡松了一口气。
“人能放了？”
“不能放，扣着。”
“为什么？”
陈凡不理解扣住徐家淇的原因。
不是说跟她没关系吗？
“在聊什么呢？”
此时，甜糯的声音插进他们，江旭一改面对兄弟的无情，笑看向来人。
长臂一伸，男人将白一晨揽进怀里。
“陈凡闲，想加入我们的调查。”
“别瞎说！”
陈凡立马反驳。
他都快一个月没休息了，谁有空管他的案子？
“不加入吗？那就先扣着她。”
江旭随口一说，伸手弄好女孩掉到额前的发丝，半搂住她转身离开。
白一晨瞄了眼身后的陈凡，虽然奇怪也没有多问。
她问向自己的亲亲老公。
“吃饭了没？”
“不饿。”
“就知道。”女孩甜甜一笑，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塑料袋包裹着热腾腾的包子，打开袋子，撕下一块递近他嘴巴。
“张嘴。”
男人听话地张开嘴巴，一口一口吃掉女孩喂给他的包子。
他一边吃，一边和她闲聊。
“你吃了没？”
“跟然姐吃了。”
忽的，江旭想起什么，傻愣愣地看了看她，再望了望她手上的包子。
“你洗手了没？”
女孩手一顿，眨巴眨巴眼睛。
她露出困窘的笑容。
“没有。”
“你这脏鬼！”
江旭好笑地戳了戳她的额侧，女孩忿忿地扭过头。
“不吃就算。”
“吃。”
趁她要缩回手时，江旭赶紧抓住她的手腕，低头将她手上的食物吃进肚子。
一高一矮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拐角处。
刚去完洗手间的徐家淇简直看得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了！
这是那个黑脸神会有的表情吗？
她赶紧走近陈凡八卦地问。
“那个是他女朋友？”
陈凡淡淡睨向她。
过了一整夜，徐家淇早已卸掉脸上厚重的妆容，还原自己本身的样子，身上穿着陈凡的外套。
她的长相确实偏向成熟，偏肉的小脸蛋是精致的五官，眼尾上翘，嘴角微微上扬，即使没有化妆都显得精致妩媚，像一只高冷的小猫。
素颜明明很好看，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化妆。
他收回自己的目光，随口反问。
“看出来了？”
“就对着她有点儿表情。”
徐家淇想起昨晚的地狱般的审问，到现在都忍不住打个冷颤，也不知道那小女孩是怎么忍受的。
不过
“真好。”
有一个满眼都自己的人，真令人羡慕！
“好什么好？一天天在想什么？这案件破了，你就赶紧回学校！这也是幸亏那些受害者不计较，不然我看你留案底怎么办！？你说”
一说起这事，陈凡又忍不住像老头子一样滔滔不绝地唸道，徐家淇边听，边翻了翻白眼。
不过也多亏了他今早替她们和那些受害人道歉，受害人才愿意不追究责任。
就冲这份恩情，即使陈凡再烦，徐家淇都忍了。
回想起刚刚的情况，他堂堂一个刑警队队长竟然愿意为她们这群不懂事的女孩低头哀求那些人，徐家淇的嘴角渐渐扬起。
“笑！你还敢有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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