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那我们何时出发?”汐汐在这房中关了五日,已经等不及了。
师父想了想,慢慢地说,“等晚上吧。最好等后半夜都歇息了,这客栈拎着渡口,楼下打尖儿的人多口杂,还是谨慎些,后半夜都散了再走比较好。”
“那我可以从窗子爬出去!”汐汐说着,眉眼弯弯地做出攀爬绳索的动作,“师父和山茶从正门就可以了。到时候帮我观察楼下,没人我就下去。”
师父慈祥地笑着看她,想到她的堂兄先帝,当年还没被暗害时,在宫中办寿,她的姑母太后宴请了叶师姑,叶师姑带的小孙女,便是眼前的汐汐。汐汐当年在宫中上蹿下跳,却没人怪罪她不合规矩,素来遵守礼法的温贵妃,也被她的活泼可爱所打动,不忍责备她,一时间成为宫中世家女子羡慕的对象。
“好。那就按你说的,我们先出去,到窗外帮你放哨。”
子时刚过,汐汐就如法炮制了半个月前刚施展过的爬墙绝技,师父一直笑而不语,山茶却瞠目结舌,眼瞧着她把麻绳在窗框上打结,头顶着小□□,手握麻绳,几次脚尖点墙,一路行云流水般,从三楼顺着绳子爬下。
“山茶,在愣什么?”汐汐歪着头问她,“能不能帮我再进一趟房间,把这绳结解开处理掉。”
“我这就去!”她这几年也随府中其他管事,练了不少功夫,可是看小姐这身手敏捷,功夫明显远远在她之上,立时对这人小鬼大的小姐生出几分崇拜。公子前几日担心这个,顾虑那个,大抵是多虑了。
“哇!”汐汐快走到渡口时,远远望着师父准备的船,便大吃一惊。
夜色下的渡口略显昏暗,唯独师父的船上下两层,灯火通明,在一排排烛光的笼罩下,江面被映得波光粼粼。
汐汐走近看,这的确不是普通船只,是一艘大船上顶着造型别致的双层亭子,亭子周身是典雅的朱红色,与船体一致。
迫不及待登上船,马上就被这船内的雕梁画栋深深吸引,她不由得想到七年前,东溟皇宫花园的江南亭台楼阁。她往里张望,竟有间厅堂,还有间卧房。想必这船造价不菲。
便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问,“师父,造这船,要花多少银子?开医馆,能赚这么多银子吗?”
师父眉眼间笑出了几行细纹,“不是开医馆赚的。是你师兄前些年定制画舫时,顺便做了这艘,孝敬我的。”
汐汐缓缓点了点头,若是师兄便不奇怪,他似乎总能安排好一切,若不是财大气粗,江湖朋友众多,定是做不到的。
师父在卧房中歇息,山茶在船头与船夫闲谈。
她独自站在船尾,夜风习习,拂过她的皎洁如月的面容,拂过她飞舞的鹅黄色的纱质裙摆。顺水行舟,她眼看对岸的东溟大陆,在视线中越来越渺小,心下惬意。
过了大半个时辰,望州岛的渡口出现在眼前,距离不过百米。船即将靠岸。
她却忽然听见“扑通!”一声,随即是岸边一阵哗然,紧接着又是一声“扑通”。
有人落水了?
汐汐施展轻功,沿着船侧一路飞奔到船头,一探究竟。
漆黑的江面上,似是有什么气息涌动。
这气息越来越近,那两人往船的方向游来了?
是两名年轻的黑衣男子,待她看清,他们不过仅仅相隔数十步的距离,山茶已经吩咐船夫速去船尾撑桨,绕路甩开。
“小姐,这二人来路不明,你先到卧房去吧。”山茶见汐汐从船尾窜到了船头,赶紧把她往舱内推。
可汐汐隐隐觉得,这二人来者不善,不放心山茶一个人应付,摆了摆手,“没事的,左右不过两个人。”然后冷静地说,“若是他二人轻功了得,且想劫船,早就跃上来了。现在这情况,大概不足为惧。”
她检查了自己腰间的匕首,还有装着瓷瓶的小布包。自从离开五圣教,这两件物品除了自己醉酒那晚,是寸步不离身的。
山茶见她面色冷静,也安心了几分。公子筹谋半月,执意要跨州来救的小姐,确实不一般。
结果刚松懈半分,后面那黑衣人,从水中跃起,踩着前面一人的头,借力跃向船头。
他刚一只脚踏上来,山茶便飞起一脚,想将他踢进水中。谁知那人早有防备,直接往右侧身,躲了过去,掏出身后的刀,对着山茶挥了过去。
“往前开!带我们去东溟!”那人对山茶厉喝一声。
“想得美!”山茶随即应战。
“山茶!跟我进来!”汐汐此时已经闪进了杂物舱,取了之前爬窗用的麻绳。
山茶闻声边打边退,讲那人引入杂物舱。
杂物内舱空间狭小,他的刀法一时反而施展不开。
汐汐以身形矮小的优势,又施展影遁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直接从他臂下钻过,绕到他身后。
将腰间布袋中的青瓷瓶取出,对准那人后颈,泼出一股深绿色液体。
与此同时,挥出麻绳,准备静待片刻,就绕过他的颈部。
那人没把汐汐放在眼里,以为她遁到他身后只是逃命,只当积极应战的山茶是他的对手,此时却顿觉背后一凉,自颈间蔓延,浑身发麻,顷刻间竟越来越失去知觉,别说挥刀,站立都有些不稳。
山茶这下看懂了汐汐的法子,帮她将此人以麻绳制服。
这时另一人从江中冲了上来,山茶和汐汐直接将绑好的人推了出去,这绑好的人见队友的拳正迎面飞来,瞪大双眼,惊叫一声,那冲上来的队友连忙收拳,拿出短剑,一把朝着汐汐刺了过来。
汐汐举着这绑好的“肉盾”,在杂物舱内与他过起了招。
山茶正欲绕后袭击。
“嘶嘶嘶”
一连三声,似是暗器刺中的声音。随即就是这队友的一声惨叫倒地,他腹部竟中了三针长针。
汐汐和山茶回头,原来是师父从卧房缓缓走了过来。
“你二人是何人?为何生更半夜来扰我清梦?”师父淡淡地说着,声音却中气十足。
汐汐没等他们回答,连忙找来另一根麻绳,将那中暗器的也先绑了。
那四肢都麻了的,似是回过神来。
“你是五圣教的人?”他死死地瞪着汐汐。
汐汐却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自己的瓷瓶们,白了他一眼,轻笑一声,“是我师父先问的你,你怎么还问起我来了。搞搞清楚状况,是你说还是我说。”
二人眉目狰狞,一个字都不吐。
汐汐看着二人,想到刚才渡口的一片哗然,怕渡口有他们的余党,或引起其他人注意。低声问山茶,“要不要换个渡口上岸?”
山茶连连点头,去找船夫了。
“就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敢劫船?你们现在不说,一会儿有的是法子让你们说。”汐汐坐到了一旁的方凳上,翘起二郎腿,慢条斯理地说着,刚及笄的小姑娘,俨然一副衙门审犯人的气势。
师父在她身后默默点着头,从她身上忆起师姑的风采。
“师父,依我之见,我们换个渡口,应该也不会遭遇同党的麻烦。就先带回府中,分开关押再审如何?”汐汐想这二人怕是来路不简单,没那么容易说,便请示师父。
“就按汐汐说的办。一会儿咱们从后门回府。先交给府兵吧。老身乏了,再去躺躺。”师父说着,起身挪进了卧房。
“哼!”被麻痹的人轻蔑地冷笑,“五圣教废物乌老头的人,不过会使点阴毒,还府兵?呸!”
汐汐听到乌老头三个字,擒到贼的自豪感与喜悦感顿时消失,右手的拳头缓缓握紧,起身上前,对着坐在舱内角落的这人脸上就是一拳。
那人吃痛闷哼一声。
“你给我听着。”汐汐冷冽的声音,让刚回舱内找她的山茶惊讶不已。“那低贱的乌老头,不过是一滩烂泥,还配和姑奶奶我扯上关系?给本姑奶奶提鞋都不配,恶心。”
那人听汐汐这样辱骂大长老,一脸惊恐地抬眼看着汐汐。
“死到临头了,说话可给我仔细着点。姑奶奶高兴,才会留你一条活路。”汐汐想到大长老,觉得晦气的很。懒得看他写满疑惑的脸,对着他地上的手就是一脚。
然后扬长而去。到厅堂中小憩了。
只留下瞠目结舌的山茶,和连连叫苦的两个黑衣人。
“那矮的小娘子,不是一般人。”被麻了全身的黑衣人窃窃私语。
“怎么说?”另一个黑衣人肚子上还插着三根针,忍着疼痛,往他身旁挪了挪。
“刚才我颈后一凉,没过多久,竟全身毫无知觉。这不是一般的毒,这是五圣教的蛊毒。”那人继续压低嗓音说着,尽量不让看守的山茶听见。
“她是五圣教的人?她不是还骂那乌老头?是不是叛教之徒?”
“极有可能。”那麻了全身的咽了咽口水,“不知她现在背靠哪股势力。今日算是我老马失前蹄,若之后被她关押,绝不能告诉她我们的身份。她若与那大长老对立,必然也会与副将作对。到时候你我可就性命难保。”
“对对对。黄哥说得对。”被伤了肚子的连连赞同。
几经周折,船终于在临近天亮的时候靠了岸。
师父先下了船,随即带来几名师兄的府兵,将那劫船的二人带入牢房,按汐汐交代的分别关押。
“小姐,你的院子早就准备好了,随我来就是。”山茶终于到家了,激动的心情洗去了整晚的疲倦。“是西边的霁雪阁,紧邻公子的主屋。原先就叫西暖阁的,公子那日临时起意,改了名字提了牌匾。”
“师兄可从山中回来了?”虽然她对师兄很有细心,可脸上担忧也是藏不住的。
“刚刚府兵说,公子还没回来过。可能还在山中。”山茶也有点奇怪,公子从未有过这么多天还没解决完的情况。
“还没回来?”汐汐的樱桃小口微微嘟起,“今日……已经是第六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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