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地点在全市最豪华最高级的酒店,也就是她们住的这个丽晶酒店的会议室。白鹿浔被白清压犯人似的押去会议室那层楼,出电梯后看着空无一人的尽头那扇门,白鹿浔认为自己有理由怀疑卡塞尔是皮包大学。
不然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来面试,总不能专门为她而设吧?
白鹿浔全程吐槽,心理活动异常丰富,面上却半点不显。
感谢九年义务教育,让她练就神游也能频频点头附和的好本事。古德里安一口少说也能考个甲等的普通话,夸道:“鹿浔,你认真的态度非常打动我。我迫不及待想要开始面试了,相信我,你一定非常适合我们学校。你是个优秀的孩子。”
白鹿浔回神后只来得及听到最后一句,优秀的孩子。心想客套话再说就假了,但凡看过她成绩单的人都不会说出这种话。接着古德里安说起从前,说白清是当年卡塞尔优秀毕业生,母校以她为荣。
白鹿浔目瞪口呆,心想白清深藏不露十八年?小丑竟是我自己?她端起面前的柠檬水遮住表情,嘴里说着哪里哪里,白清也常常说她以母校为荣。
一番吹捧客套宾主尽欢后,准备开始面试。
古德里安一脸抱歉地说:“如果你通过了,我将成为你的导师,所以我不能直接为你面试,将交给我的学生芬格尔。”
白鹿浔腹诽,这不就是左手倒右手?如果她通过了面试,古德里安的学生就是她的师兄了,还是自家人啊。
那位名叫芬格尔的师兄走进会议室,一身墨绿色西装,领口是银线细边,胸口同样用银线绣出世界树校徽。但这套精致的打扮与这位师兄魁梧外表极为不搭,像硬塞进去似的。
“hi,小师妹。我是芬格尔·冯·弗林斯,叫我芬格尔就行了。”他非常热情地健步一跃,握住白鹿浔才伸出去的手,上下摇晃。
古德里安催促道:“芬格尔快面试。”
“教授不要那么急嘛。”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松开手,走到会议桌的另一头坐下,戴上副金边眼镜,那种强融的感觉更重了。
芬格尔清清嗓子,“第一个问题: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第一个问题竟然不是一分钟自我介绍么。白鹿浔愣了下,回答:“没什么特别喜欢做的,真要说的话,我喜欢一个人发呆。”
白鹿浔特坦诚,她已经想明白了,这就是一人情局,对面已经拿出“面试都是自家人”的诚意来了,她也得诚恳点。所以她抛弃“阅读,听歌,跑步”等老一套,说的格外真。
芬格尔写了几笔,追问:“发呆时会想什么?”
“什么都会想,也可能什么都不会想,但我不确定,因为可能是我忘记了。如果不记得那就无法确定它的存在……”
“它是指?”
“额,一切吧,它是一切。”
白鹿浔在心里呐喊,别再揪着发呆了行吗?严谨治学就是指关心每个学生发呆时在想什么吗!能不能问点特长,缺点,未来规划之类的。
旁边古德里安貌似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表情雀跃。
正在面试的两个人没看到这一幕,面试仍在继续。
“你是唯心主义者吗?”
白鹿浔是理科高三生,这代表她上一次接触政治是一年前,唯心唯物的具体含义她能记得个鬼,不过这不影响她答题。
身为一名中国人,对于这个问题只有唯一答案——
“不是。”
“噢噢噢好的……”芬格尔低头记录,白鹿浔听到他小声嘀咕:“……也不是唯物主义者……”
???
你这考官怎么回事,突然加设定吗?我是啊我是唯物主义者啊!
白鹿浔张张嘴,最终没说什么,因为芬格尔已经开始问第二个问题了。
“第二个问题:你觉得深海会有什么?”
“龙。”
两声“啪——”回荡在这个空旷的会议室。
芬格尔手里的笔被按断。
白鹿浔眉头一跳,他力气好大!配得上他的肌肉。
另一声来自于古德里安,他猛然跳起,身后椅子倒在地上,他死死盯着白鹿浔,惊讶地问道:“什么龙?”
白鹿浔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到问题第一反应就是:龙。
她努力为自己的答案找补:“恐龙,不是猜测尼斯湖水怪是蛇颈龙吗?所以我认为深海里可能还会存在远古的恐龙。海洋孕育了生命,不止是人类,也包括了恐龙,所以海洋可能藏有龙类的火种。”
她破罐子破摔,感觉自己像个怪谈爱好者,脑子不正常的怪人。
古德里安长出一口气,随即拼命鼓掌,欢欣鼓舞,反复的说:“太棒了!太棒了!这个观点很棒!”
他一副白鹿浔的观点改变世界轨迹的样子,令她只能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用眼神催促芬格尔快点问下一个问题。
被她寄予厚望的芬格尔正在满房间找第二支笔,天知道他上一支笔还是从前台拿上来的。发现她的视线,芬格尔露出谄媚热烈的笑容,牙齿白的闪瞎眼,“师妹!牛逼!”
白鹿浔笑容要维持不住了,一屋子都什么人啊,深夜鬼话集社?大家都有一颗发现尼斯湖水怪真相的心?
终于,芬格尔在地上捡到一支仅剩个头的铅笔,疑似小孩子写作业削到不能再短的那种。
芬格尔粗大的手指费力的捏着小铅笔头,开始第三个问题。
“第三个问题,你怎么看待生的本能和死的本能。”
白鹿浔摇头,“不怎么看,我没听过这些。”
“随便说说,都是自己人。”芬格尔对白鹿浔眨眨眼,一副哥俩好之间的心照不宣。
白鹿浔努力翻找记忆,试图发现点曾经的思考痕迹,没准某一天发呆的时候想过这种哲学问题呢?可是生与死……真遥远啊。
她记不起生,也想不到死。
人类,目光短浅到只能看到眼前的活着。
“生的本能是创造,死的本能是破坏………如果没有生,那死亡没有意义,如果没有死,那生也无意义。生的终点是死亡,死亡的尽头是新生,万物都在这样的规则里。不用区分生的本能和死的本能,因为它们本是同源……此乃太一。”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低,表情越来越痛苦,痛苦的脸上嵌着冰冷的黑瞳,她凝望虚空,鎏金的火焰即将燃于眼底,却被镇压,归于沉寂。
“咚——”
白鹿浔听到一声沉重遥远的钟鸣,随之而来的是剧痛,她低头看到自己的脚缺了一块,被啃咬的痕迹血肉模糊,鲜血滴沥在光洁的会议室瓷砖上,渗透进去化为血的河流从天泻下,血河环绕的中央是高耸入云的铜柱,将天空高悬的巨大月亮一分为二。铜柱的顶端是尸骸堆积成的王座,白骨做的枪钉死在逆臣的胸膛。
“咚——”又一声钟鸣。
白光一闪,白鹿浔再睁眼时,仍坐在会议室里,面前的芬格尔还维持着之前握笔的姿态。
幻觉……吗?
她小心弯腰碰碰自己那块“缺损过”的肌肤,有一丝残留的痛觉,太痛了,即使只一点点残余,也让她忍不住战栗。
芬格尔问:“师妹,你怎么了?”
白鹿浔摇头,“没什么。”
说出来会被当成神经病的吧。
芬格尔点点头不再问,然后露出大大的微笑,举起双手欢呼道:“你合格了!我的师妹。”
古德里安适时走到女孩身边,郑重的伸出手,说:“你通过了面试。很高兴能由我向你发出邀请,请问白鹿浔,你愿意入学卡塞尔吗?”
白鹿浔没有犹豫的点头。
古德里安拿出手机对着白鹿浔,鼓励道:“说—出—来——”
语音存档?
白鹿浔觉得这流程挺奇怪的,但今天奇怪的事情也不是一件两件了,她不再多想,答得飞快:“我愿意,idoidoido”
她顺嘴多说了几遍。
当“我愿意”三个字一出口,白鹿浔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这种不一样的感觉不甚明确。她安慰自己,可能我愿意这三个字本身就带有不同寻常的意味,婚礼上携手的新人在神父面前说出“我愿意”“ido”从此两个人分享财富,分享情绪,分享命运。现在她也将和遥远海岸那一头的陌生国家分享未来,因为不安产生错觉很正常。
就目前来看,表面上看卡塞尔办学成绩优异,资质齐全,历史悠久,设备完善,办学理念先进,可她的老师和师兄好像都有点怪物崇拜的倾向,没准除了尼斯湖水怪,他们还坚信西方龙和吸血鬼的存在,她可不想未来四年社会实践都去研究这种虚幻的东西。
总结下来,前途未卜啊。
白鹿浔深深叹了口气,继续听那位名叫诺玛的学院秘书说注意事项,手也不闲着,刷刷签下几张纸,完成所有手续。
白鹿浔离开后,芬格尔把面试那张记录纸递给古德里安,“我刚刚看到师妹预约了全身体检,其中包括颅脑ct和核磁共振。”
“她可能把灵视当成幻觉了。”
芬格尔吹了个口哨,“不会要去精神病院接她吧?”
古德里安叹气,“最好不要。如果是,那就你去。”
芬格尔摊手,被使唤惯了,“师妹什么级别?”
古德里安眼睛亮了起来,“a级,和你当初一样。根据面试的表现,她非常的有天赋,你看到她的瞳孔吗?差一点就燃起了黄金瞳,她是天才!我相信她有一天能成为超a级甚至是s级!”
“a级啊,不知道带不带得动我,想和她坐一趟车回校,列车肯定来的非常快。”
古德里安对芬格尔的不上进无奈摇头,收拾好东西,拎好手提箱走出会议室,“我马上要飞一趟越南,你帮忙照顾下鹿浔。我指的是,如果她进了精神病院……你懂的。我会批活动经费。”
芬格尔听到经费,马上蹦起来,竖起大拇指,“yess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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