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见她如此,绿枝有些担忧。
姜知柳摆摆手,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
忽然,一辆马车疾驰而过,竟将她撞进河里,她心口骤惧,不停地挣扎,河水迅速灌入口鼻。
不远处,陆行云也被惊动了,当他看到湖中的女子时,面上一惊,正欲往这边跑,身后的女子竟被两个顽皮的孩童撞到水里。
他一愣,朝姜知柳看了看,拳头紧了紧,便跳下去救那女子。与此同时,姜知柳被一个路人救了起来。甫然得救,姜知柳的心仍崩的紧紧的,她转头望去,见救她的是一个年轻书生,虽衣着简素,面容却十分俊朗,剑眉星目,眸光深邃如珀。
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朝她看了看,便快步离开,姜知柳想向他道歉都没有机会。
见她得救了,灵犀连忙扑过去搂住她,眼里蓄满泪水:“小姐,真是吓死我了,你没事吧?”
姜知柳摇摇头,朝陆行云的方向看去,见他抱着方才那名女子从岸边走了上来,那女子浑身湿漉漉,帷帽也掉了,露出一张出水芙蓉似的清丽面容。
幸而这里僻静,路上没什么行人,否则被旁人看见,又要凭添诸多是非了。
望着这一幕,姜知柳心头似被阵扎了,泛起阵阵痛楚,整个人如同跌入冰冷的湖水,浑身冰凉。
呵!他为了救别的女子,却将她弃之不顾!
她扯了扯唇,凄凉一笑,眼里泛起氤氲的水雾。
陆行云见她被救了上来,眸光一松,把女子放在地上,说了两句什么,立即朝她这边走来。
姜知柳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当下眼眸骤冷,板着脸往回走。望着她冷傲的身影,陆行云叹了叹,停在原地。
那名女子则戴上帷帽,走到他身畔,柔声道:“世子,方才多谢你了,只是尊夫人像是误会了,要不我替你解释一下吧?”
“不必了。”
陆行云转过头,眸光淡然。
回府之后,绿枝连忙帮姜知柳换了身衣服,又洗了个热水澡,可姜知柳一直想着落水的事,心口像压了块巨石,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见她恍恍惚惚,绿枝眼里满是疼惜。
傍晚时分,陆行云从外面回来了,原本这个时候他都是去书房的,想了想,还是先到了翰海苑。
进屋后,他举目望去,见姜知柳坐在窗畔,手边放着一本《广物集》,但她并没有看,只默默望着院里的飞舞蝴蝶,神情黯然。
他抿了抿唇,走到她旁边:“看到哪一页了,可有什么不解的?”
姜知柳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广物集》,淡淡道:“世子公务繁忙,就不劳烦你了。”
她素来是叫他夫君的,可这次却唤他世子,两者之间天渊之别。
陆行云剑眉微蹙,没有言语。
一旁,绿枝见他只口不提上午的事,忍不住了:“世子爷,我家小姐好歹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可你却为了救别的女子把她晾在一旁,不知道还以为那位才是世子妃呢!”
听了她的话,陆行云眸中泛起愠色:“主子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丫鬟置喙了!”
绿竹腮帮子一鼓,冷冷撇开头。
姜知柳心里泛起一阵揪痛,攥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绿枝,罢了,我们走。”
说着,扶着她的手往外走。
“你要去哪?”
“妾身去哪是妾身的自由,就不劳世子费心了。”
她微微一顿,连头都没回。
望着她冷傲的身影,陆行云拢住拳头,径直往外行去,俊逸的脸上笼着薄薄的寒冰。
之后,两人因此事起了芥蒂,关系大不如前。见姜知柳对自己疏离冷淡,陆行云索性就去书斋住着,原本都见不了几面的人,相见的次数更少了。
这般过了半个月,这日晚间,陆行云处理完公务,找了本闲书翻看。
旁边,內侍怀安瞄了他几眼,踟蹰道:“世子,今个老夫人找我过去了。”
“说了什么?”
“老夫人问起你和世子妃的事,还说夫妻间总有些磕磕绊绊的,世子妃远嫁京城不容易,你要多担待着些。”
“知道了。”陆行云顿了顿,并未抬头,待徐徐看完半册书,才起身往瀚海苑行去。
他到那的时候,姜知柳正在看书,见他来了,只扫了一眼,便继续看书,陆行云也不恼,坐在旁边下棋。
听到动静,姜知柳下意识瞟了他两眼,却见他自顾自下棋,都不曾看她一眼,眸光一沉,转过身子不再看他。
融融烛光中,二人一东一西,都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谁都没有开口。
过了许久,夜色渐声,虫鸣阵阵,偌大的侯府越发沉静。
“夜深了,睡吧。”陆行云放下棋子,淡淡看向她。
姜知柳凝了凝,眼皮都不抬:“我不困,你自己睡吧。”
陆行云叹了叹,起身走到她身畔,拿下她手里的书:“看了这么久,也没见你翻页,别难为自己了。”
“”
姜知柳面上一滞,梗着脖子道:“我这是细细品味。”
“好,细细品味。”
迎着男子似笑非笑的神情,她心中一动,他怎么知道她没翻页,难不成他一直在注意她?
念及此处,她嘴角偷偷上扬,但想着之前的气还没消,便昂起下巴,故作冷淡。
陆行云挑了挑唇,握住她的手,姜知柳黛眉一蹙,挣了挣,他却握得更紧了。
许是他的手心温暖的令她沉醉,她终究没挣开他,由他牵着走到床畔,尔后把手一抽,和衣躺下,整个人面向里侧。
陆行云摇摇头,熄了蜡烛,这才躺倒她身旁,从背后搂住她的腰。
“都这么久了,该消气了。”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落在姜知柳心上,却似浇了盆冷水。她黛眉一蹙,将他的手掰开。
身后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息,腰上一沉,又被他搂住了。
见他如此,姜知柳攥住拳头,问:“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陆行云凝了凝,什么都没有说。
“既然无话可说,就出去吧。”他的沉默似利刃扎进姜知柳心房,面色一沉,把他的手拿开。
望着她冰冷的背影,陆行云转过身子,乌黑的眼眸泛起失望之色:“我总觉得你纵然不懂我,也该信我,罢了,你我本就不是一处的。”
他叹了叹,蓦然起身。
闻言,姜玉微胸口似有蚂蚁啃噬着,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泪水瞬间打湿眼眶,她深吸了一口气,倏地坐起来,神色冷傲。
“对,我和你不是一处的,她李静姝才是!既然如此,你我便和离吧,我姜知柳绝不死缠烂打!”
陆行云剑眉一拢,回过身子,眸中泛起不耐,冷声道:“姜知柳,我和李姑娘清清白白,你若非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呵,世子都成亲了,去巴巴赶去给旁的女子送药,这也就罢了,你还为了救她抛下新婚妻子,还真清白的很啊!”
陆行云拳头一攥,眸光骤寒:“你爱信不信,总之你我成亲才两个月,你不要脸面,我侯府还要!”说完板着脸去了。
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姜知柳心头越发沉痛,身子一软,把头埋在双臂里轻轻啜泣,不到片刻,泪水就打湿了衣袖。
伤情半宿,等她睡着已近三更,翌日晨起头有些发晕。她想着许是没休息好,也没放在心上,如往常般去主院问安。
按照惯例,各院每隔十日会在一起用膳,今日正是时候,她便留了下来。陆行云因为休沐,也没走,在她旁边坐着。
二人默默喝茶,其他人则不停闲聊。
忽然,二房的说:“知柳,你来陆家有些时日了,怎么看着倒清减了些,莫不是饭菜不合口味?”
陆三娘道:“哪会,咱们府的厨子可是御厨退下来的,这饭食比起江州只会好。依我看,怕是大哥冷落了嫂嫂,她心里不畅快。”
此言一出,旁人纷纷朝二人打量,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老夫人则对她多了几分怜惜。
姜知柳心中一刺,眉头蹙了蹙,面上却微笑道:“三妹妹费心了,世子是出了名的端方君子,品性高洁,他既娶了我,怎会薄待我?倒是三妹妹,身为大家闺秀,却别人的夫妻关系评头论足,怕是有失分寸吧?”
“”
陆三娘面上发胀,噎得说不出话来,瞪了她一眼,悻悻地缩回去。
挑了挑唇,姜知柳朝陆行云看去,见他正看着自己,目光稍显复杂。心下冷然一笑,她便收回目光。
方才的话既是对陆三娘说的,也是在讥讽陆行云。他不是傻子,当然听得懂。
片刻后,众人一同用完早膳,相继离去。姜、陆二人刚走出不远,老夫人身边的王嬷嬷追了上来,笑眯眯道:“世子,老夫人说现下天气炎热,世子不妨带世子妃去西山凌云寺走走,权当避暑散心了。”
凌云寺的菩萨最是灵验,不少善男信女前去求子,老夫人的意图不言而喻。只姜、陆二人成亲虽有小半年,行房的次数却是寥寥,有孕之事自然艰难。
姜知柳挑了挑唇,朝陆行云看去,眸光微冷。
薄唇微抿,陆行云也看了她一眼,朝王嬷嬷道:“多谢祖母挂怀,稍后我便带世子妃去凌云寺。”
王嬷嬷笑了笑,恭敬地退下了。
回了翰海苑,陆行云立即命人整理行囊,没多久,便领着姜知柳乘车往西山去。
姜知柳本就身体不适,马车又摇摇晃晃,很快就靠着厢墙睡着了。等她醒来时一束骄阳透过窗帘的缝隙映到她眼睛上,眉头一簇,正要伸手时,一扇素净的衣袖挡在她眼前。
她愣了愣,抬头望去,见陆行云低眉看着自己,清澈的眼眸倒映着她清丽的容颜以及颊上浅浅的驼红。
“醒了。”他淡淡启唇,将手放下。
“嗯。”姜知柳点点头,心里有些慌乱,脸颊也更红了。方才她并未和陆行云坐在一起,可此刻他却坐在自己身侧,加之脸颊上传来的轻微不适,她十分肯定,方才她枕着他的肩膀睡了一路。
陆行云不再说什么,默然地挪到主座,望着前方摇曳的门帘,陷入沉思。
蝉鸣嘲哳,透过车厢传入耳中,却衬的马车越发的沉寂。
抿着唇打量了陆行云片刻,姜知柳终于打破寂静:“方才多谢”
她攥着衣角,声音有些小,与她往日飒爽洒脱的样子截然不同,全然一副小女儿的娇羞。
看了她一眼,陆行云淡然道:“嗯。”
见他不想说话,姜知柳黛眉微蹙,转眸望向窗外,神情有些气恼。
沉默了一路,约摸过了两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陆行云当先出去,朝她伸出右手,似是要扶她。因着之前的怒气,姜知柳只扫了他一眼,径直往外走,可刚走到他身侧,便听“嗖”地一声,一只利箭破空而来。
心上骤紧,姜知柳下意识按搂他的肩膀,往旁边躲去,利箭擦着她的胳膊射近车厢。
与此同时,十几个黑衣人从旁边杀过来。
“进去!”
她把陆行云往车厢里一推,纵身跳下马车,抢过随行家丁的兵器,与敌人缠斗起来。那些人不是她的对手,很快就落了下风。
忽然,她脑中传来一阵眩晕,腿脚发软。恍惚之际,被敌人砍伤了胳膊,剧烈的痛感让她清醒了些,拔刀将敌人一一毙命。
明丽的日光中,她身姿飒爽,出手如电,烟青色的纱裙上浴着献血,双瞳灼灼,寒厉如刀,白皙的脸颊和高挺的鼻梁染了两抹血迹,整个人如同悬崖上的映凛光的冰凌花,坚韧耀眼。
望着这一幕,众人都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他们早听世子妃会武,却不知她如此英勇善战。
车内,陆行云瞬也不瞬地凝着她,瞳孔里的身影熠熠生辉,他的手扶在窗棂上,越攥越紧。
以前他只觉得女子习武太过粗鄙,可这一刻他脑海中浮现的竟是画中开国孙皇后的身影。
“若孙皇后在世,当如是。”
场中,姜知柳将最后一个敌人踩在脚下,滴血的刀指着那人,厉喝:“说,是谁指使你们的!”
不料那人竟有几分血性,咬破口中的毒丸,自尽了。
柳眉一皱,姜知柳扔掉刚刀,转身往马车行去。就在这时,拴马突然嘶吼一声,朝悬崖边狂奔。
“世子!”众人大喊,朝马车追去,马车却跑得飞快。
眼见悬崖近在眉睫,姜知柳的心提到嗓子眼,踮脚飞到马车上,搂住陆行云的肩膀。
“世子可信我?”
“信!”
陆行云重重点头,手不自禁地抓住她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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