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云渐渐积压起来,天空灰蒙蒙的,窗外的枝丫似乎被一股巨力拧着,纹丝不动。
池野边走边忍耐着一旁人的聒噪。
“池哥,人瑶瑶请你去,你好歹给个面子。”
长相清秀的男人步履匆忙地跟在他身后,不厌其烦地说了一路,惹得走廊两侧的路人频频侧目。
池野用充满威慑力的目光朝辛阳看了眼,余光扫向左边教室的门牌,脚步一顿道:“你要还敢跟进来,信不信老子把你腿打断。”
他明显能感觉到辛阳那一箩筐的话在听到他的话后泄了大半,池野满意地推开门,走进教室。
里面人几乎已经坐满,只剩零星几个位子,他挑了个靠前的坐下。
池野的到来刹时点着了整个教室的小火苗,甚至有几个同学拿起手机对准他一顿猛拍。
校草也来上安老师的课。
传说中a大有一位偶像级的老师,三十出头就当上了古代文学副教授,满腹经纶不说还风度翩翩,最关键的是,人还长得好看,学生换过好几轮,愣是没人能帅过这位。
结果今年又来了个池野,在好事之人一番比较下,结果竟是各花入各眼,不分上下。如今两个大帅哥齐聚一堂,这是什么百年一遇的好事。
池野不耐烦地忍受来自众人的目光,抬头正好对上讲台那人清冷淡漠的眸子。
他没再移开视线,眼睛直直盯着台上,嘴里却对其他人说:“认真听课,”而后语调戏谑,“不然安老师要生气了。”
安云以收回视线,没理他,拿粉笔的手指不自觉捻了捻耳垂。
白净,细软,沾了点点白灰也掩不住粉嫩。
池野喉结滚动,有些出神。
这是他一年多来,头一次再见安云以。
那人还是这样,额角的碎发,清澈冷淡的眸子,光滑消瘦的两颊,唇,锁骨感觉比从前还要瘦,还多戴了副眼镜,看着更难以接近。他的视线往下却被熟悉的纯白衬衫给挡住,他甚至记得那人衬衫的手感,柔软而固执,跟他人一样。
一年的时间,他跟没事人一样。敢情疯的只有自己。
真残忍啊,安云以,你怎么敢的。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烫人的目光,安云以讲课的话音停滞片刻,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他将手中的课本搁在讲桌上,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镜框道:“请学号32的同学围绕这段评述谈一下自己的见解。”
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站了起来。
是池野。
后排原本32号的同学此时也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
“安老师,我来答吧。”说完,池野又无声地只对台上的人说了一句。
“我——还——记——得。”
安云以低下头,镜片的反射令人看不清他的眸光,只听得声音冷淬:“那你讲吧。”
池野确实记得,不光记得,就连当时讲的情景都历历在目。那时安云以还是他的家教老师,他们就坐在书桌前,池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窗外夏蝉鸣个不停,而他一字一句讲得那样专注,让人一个字都舍不得忘池野几乎是把当初那段话复述了出来。
回答很精彩,全场掌声。
可安云以连个眼神也没给他,只摆手示意他坐下。
后半节课池野越来越烦躁,从坐回位置后他的心思就压根没办法回到课堂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安云以。
那人在讲台上衣冠楚楚,举手投足都一本正经。
越正经,他就越不受控制般回想起,那人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甚至是被他偶尔弄红了眼的样子。
一年了,除了刚开始的那几个月,他就没让自己的记忆这么放肆过,就像决堤的水一样,一旦开了口子,就再也收不住。
而回忆越放肆,他就越烦躁。
一阵铃声猛然响起,同学哄散。
讲台上,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握着课本正与安云以探讨着什么,女孩红着脸,动作羞怯忸怩。
安云以低下头去看她手里的课本,眉眼弯得那样好看,让人如沐春风。他一手撑在讲桌上,衬衫随着弯腰的弧度若隐若现地勾勒出纤细轮廓,末了,那女生还拿出手机,两人似乎还加了微信。
男人皮肤白得晃眼,池野想不注意也难,越注意,心里就越痒痒。
再回神,安云以就提着包正迈出门去。
“安老师——”池野暗骂一声,三下五除二跨上讲台。
“我还有题不懂,可以加你微信问吗?”说着,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池野笑容明媚,装得一脸无害。
“那你现在就问吧。”
安云以把提包放回讲台,看样子并不打算给他微信。
听着男人冷淡的话语,想起刚才一脸温和的样子,池野内心又添几分不爽。正要继续无赖,却被打断。
“要问,就现在。”一句话干脆利落,不留余地。
池野愣了片刻,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随即眯起眼睛,盯着安云以。
“怎么,安老师对学生,一直都这么区别对待么?”
安云以闻言直接转身就走。
却被人一手捞了回来,那人力气大得惊人,在他的禁锢下谁也别想逃。
两人的距离一时间很近,近得可以感受到对方的鼻息。池野下意识向安云以的脖子嗅去,他的头脑忽然变得不清醒,贪婪地闻着对方身上熟悉的草木清香,唇几乎贴上那人微凉的脖颈,嗓音沙哑对臂弯里的人说:
“还有谁闻过,你的气味?”
话音刚落,安云以就开始剧烈地挣扎:“你疯了,池野,这里是教室!”
幸好教室里此刻人已走空,没人看到这一幕。
池野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出格,收回手,两人又退回到安全距离。
看着安云以原本冷白的皮肤染上几分暧昧的红晕,池野感到一种黏腻道不明的情绪在内心发酵,痒痒的,苦涩的,他触不到。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几下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门口站着几位穿着制服的警察,向他们二人询问:“请问你们认识池野吗?”
回答是一片寂静。
短短的几分钟内,池野迅速清醒,努力回想他是干了什么好事能把警察招来,猛然间,一件事闪入脑海。
他顿时有些茫然,还有些慌张,表情开始变得不自然,下意识看了安云以一眼。
“是我。”
“需要你跟我们走一趟。”警察又看向安云以,“你是?”
此刻的安云以也恢复了往日的清冷,语调平淡如常。
“我是他的老师。”
“正好,你也来做个笔录。”
池野瞬间慌了神:“别,他不是我老师。”
安云以镜片后的眼睛淡淡朝他看了一眼,“警察,我们走吧。”
到了警察局,池野一眼就看见角落里窝着的熟悉身影。
他立马侧身挡在安云以面前,因为他足够高,所以连视线也一并抹去。
“就在这等着。”
安云以没理他,直接越过他往前走,还没走两步,就被拉住手腕拽了回去。
这次,池野的神色中甚至带着恳求:“听话。”
“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安云以抬头反问,语气还是说不出的冷淡。
看着他冰冷的眸子,池野的心顿时被浇灭大半,下意识松了手。
他们被带到那人面前,警察指着地上的男人问池野:“认识吗?”
“嗯。”
那男人闻声也抬起头,一张脸上满是青紫。
“池少爷,你可算来了,”而后震惊道,“安、安老师!”
池野内心的怒火瞬间被激起,拳头捏紧:“你他妈也配叫——”
“池野——”
好在安云以的声音及时响起,换回他一刹那的理智。
没待警察问起,安云以就先发问;“是你打的他?”
池野讨厌被人质问,可面前这个人是例外,他不得不承认,每当这个人用严肃的语气问自己,他就会想入非非,想将人吃干抹净,像上瘾一样,无药可救。
彼时彼刻,正如此时此刻。于是他慢慢悠悠,故意拖着懒洋洋的音调答了一句“嗯。”
“为什么?”安云以追问。
闻言,池野散发出危险的眸光,看着面前的安云以,玩味道:“你猜啊?”
其实不用猜,安云以大概也能明白。
这人叫段城,是池野他爸以前专门安在他身边的保镖,从前没少碍过他们的事。那时不仅是池野,连他也很厌烦。可现在
“幼稚。 ”
池野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果然啊,在他看来就是幼稚可笑的,到现在还对过去耿耿于怀的人可不就是让人耻笑吗。
“你少管。”池野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嘟囔着。
“警察,还有什么手续要办么?池野得回学校,而且外面似乎要下雨了。”安云以用一种谈判的姿态对警察说,毕竟虽然池野往日低调,但a市的这群人应该不会不知道有这么一位太子爷,否则以他的尿性,警察不会今天才找上门。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风吹进来,隐隐有股潮气,像是山雨欲来。
段城瘸着腿,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站起来。
“池少爷,你以后别再为了安老师打我了,你们现在这不好好的吗?”
安云以:“”
池野:“”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下他池野的面子完全挂不住了。
什么被甩后潇洒转身,什么从前的我你爱搭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如今通通立不住了。现在的他大概在安云以眼里就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幼稚鬼。
池野看着一旁的段城,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踹上去。
一时间谁也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这破地方他实在待不下去了,再待他怕要出人命。于是池野直接迈开长腿转身出了警察局。
“赵叔叔,笔录我下次再弄。”
留下一个看似云淡风轻的背影。
看着池野的背影,安云以和一旁的工作人员在风中凌乱。
安云以仔细看了看那人的胸牌,原来是老熟人,看来他刚才是多此一举了。
凭着三十多年的生活经验,他留在警厅办完了后续手续,末了向那位赵警察点头示意,默默走出大厅。
天已经黑得很彻底了,抬手看表,十点多钟。
夜晚开始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带着几分凉意。
安云以偏头,余光瞥见一旁黑暗角落里闪着的猩红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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