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野换好衣服抬腿就欲走，却听得身后黑老虎咆哮：“去哪儿啊，不登你成绩啦？”
“随你便。”少年嚣张得头也不回，摆了摆手就继续往人群中走。
远处安云以正坐在场地角落的长椅上同人说话，除了上课，平时他都不怎么戴眼镜，不戴眼镜更显得他眉目温顺，亲切近人，那人颔首轻笑，那双桃花眼上挑的眼尾此刻也笑弯了。不知又说了什么，两人头凑得更近了，那人索性握拳抵在唇边，肩膀笑得一颤一颤。
这是在说什么？
以前也没见安云以这么跟他笑过。
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捏得咯吱乱响，他愤愤不平走到两人面前。
站了半天两人还没注意到他，只顾着说笑。
池野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们：“安老师，你们在说什么？”声音气愤又委屈。
抬起头来的一瞬间，安云以表情呆滞，他这才发现池野不知何时站在他们面前。
“你是哪位？”池野没好气地冲另一个人撒火。
两人目光对视片刻，池野警惕地眯起眼，怎么感觉这人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他在脑海里费力搜肠刮肚一番，过往的画面突然闪现，是他！竟然是他！！！那个在教室里跟安云以不清不楚的家伙。
好啊，居然还敢凑上来。
“你——”
“我带王老师熟悉一下校园环境，你过来干什么？”
没想到安云以先发制人，池野张张嘴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可心里那股子不痛快不仅没随之有半点消释，反而因这句话愈发扩散开来，像一团棉花堵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闷得人憋屈又难受。
他嘟囔着开口：“你没看到我发给你的短信吗？”
少年气焰不再嚣张，垂着脑袋小声问他，但语气仍然倔强。
安云以见状哭笑不得，无奈解释道：“什么短信，我手机没电了。”
“应该已经充好电了，我去拿过来。”新来的老师赶忙在一旁充当和事佬。
“不用了王老师，不好意思你先回去吧，这个学生他，”他轻咳一声，停顿片刻，“有些不懂事，我说他两句，你先走吧。”
那老师没料到自己会被下逐客令，迟疑着点点头，眼珠在二人身上来回看，也没看出个名堂。
“那安老师我就先回去。”说罢转身离开。
“安——”池野刚一说话，领口就被用力拽住，他被拽了个踉跄，不得不俯下身，眼睛与安云以近在咫尺地对视。
“你给我过来。”那人声音冒着火气。
说着他就被安云以连拖带拽拉出了露天泳池。
泳池里的同学听见动静都回过头来看这一幕：居然有朝一日校霸被老师给整治了！
几个平日里看不惯他作风的男生就差鼓掌庆贺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
他被安云以拉进了学校里一个僻静少人的小巷子。
一路上他都尽量让着安云以，免得他一个没跟上，那人拽得手痛。
但安云以刚才愤怒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有错的又不是他，怎么能跟外人说是他不懂事。
妈的，委屈死了。
“我哪里不懂事？”刚一停下，他连衣服都顾不上摆正，就开口问安云以。
“你这还不叫不懂事吗？大人在忙正事，你凑过来胡闹什么？”
池野眼睛瞬间瞪大，什么叫大人，他难道不是大人吗？
再看安云以眼底那种熟悉的不信赖，心口霎时弥漫起一种强裂的痛感。
“你还把我当小孩。”
他跟安云以什么都好说，唯独有一点，那就是安云以不把他当个成熟的大人，而是当成个孩子来看待，安云以会照顾他、安慰他却从不依赖他。
甚至都不会把自己真实的内心展露给他，就好像他太幼稚，无法懂他。
不管他用什么方法，胡闹也好，威胁也罢乃至于恳求，在安云以那里都无济于事，反而成为他确实幼稚的新一轮佐证。
他在心底声嘶力竭，到最后嗓子都哑了，却还是徒劳，太无力了。
他恨安云以这种态度，因为这让他切切实实地开始害怕，怕安云以这辈子也不会真正接纳他。
他伸手扪住那双让他一次次心动的桃花眼，无力道：“算我求你，别这么看我。”
被安云以用这样的眼神看，对他而言无异于折磨人的凌迟。
睫毛在掌心扑扇，痒痒的。
“我不那样看你了，放开吧。”
安云以语气突然温柔起来，他受蛊惑般险些松开手。
“你保证。”他倔强要求。
“我保证。”
他这才松开手。
甫一松手，就见安云以一双秋眸如被雾打湿一般湿漉漉，里面全然的歉疚让他心软。
心里的气霎时烟消云散，只想在四下无人处把面前这人揽进怀里。
安云以神色淡然，丝毫不知道他有这种心思，“我有时说话欠考虑，让你不舒服，对不起。”
话音刚落，便被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拥住，他感受到少年原本有力的手臂此刻却在在细细发抖，随后耳畔落下熟悉的声音，嗓音低哑，委屈又克制：
“你别把我当小孩，虽然你做大人的经验比我丰富，但我一直在努力，自从遇到你我一直都在努力。”
“你不要装作视而不见。”
说到最后，声音哽咽。
“努力什么呢？”怀里的人突然问。
“我——”他一时接不上。
“努力成为一个大人吗？”安云以挑明，“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刻意去变得成熟，变得克制，变的学会那些所谓的逢场作戏和圆滑吗？到最后面目全非，那样的人还是你吗？”
“不是这样的——”
“池野，”他叹了口气，“这不是我想要的。”
他挣开池野圈着自己的手，两人对视。
少年红着眼：“那你究竟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
他阖上眼，出声打断：“我要你别再来找我，我们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既然当初可以放手，为什么现在不可以？”
“你放过我，也就是放过你自己。”
空气一时间凝固，如同被冰封一样。
半晌，才听见池野自嘲般轻笑：
“呵，原来这才是你想要的。”火光咔嗒亮起，池野叼着烟凑在打火机上点着，“放过你？”
“一直没问过，安云以，你喜欢过我吗？”
少年背抵在石墙上，浓密的眉虬结皱起，朝他望过去。
背着光难以看清池野眼里的情绪，却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压迫性，直逼得人呼吸困难。
“我这么喜欢你，你呢？说话呀！”
浓烈的烟呛得安云以两眼通红，不住咳嗽：“你别这样”
“不要怎样？”
他猛地掐住安云以的下巴，白皙的皮肤瞬间留下狰狞的红印，他咬牙切齿：“直接跟你说吧，老子就是舍不得，舍不得才他妈犯这贱，跟你在这儿死缠烂打。”
“还敢提什么放手，好，老子就放手，就在这儿等你自己跑过来求我。”
目光逼视，咬紧牙根狠厉道：“求我跟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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