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许太明白父亲的想法了。
在林父眼里，她这样内向文静的性格，成绩在一个准二线小城市处于中上游水平，以后老老实实考个本科和研究生，然后回家乡找个教师编制的工作。
能够维持住家庭的生活水平不下降，已经很好了。
林清许也觉得林父看人的眼光精准。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他一样，从一个只能捡垃圾维持上学的农村小伙，到以半分之差，拿到村里唯一的公费名额考上大学，毕业后打三份工赚钱养家，年仅三十岁就成为当地著名高中的政教主任。
林父能够实现阶级跃升，林清许做不到。
起码不重生的话肯定做不到。
虽然经常和林父互呛，但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能不清楚？
不过父亲不会无缘无故扯这么远的话题。
林清许思索一下，大概是联想到她初中学习上了。
身为教师子女，必定要牺牲些隐私和自由。即便不在同一所学校，她初中上数学经常偷偷玩手机不听课的事情，肯定也被人传到林父耳朵里。
所以才要求她“好好珍惜现在的教学资源”吧！
想通这些关节，林清许解释道：“我主要是发现高中的物理，确实跟不上。老师讲课太快，我没学会。”
林父瞥了一眼后视镜，“物理很难吗？要不跟你妈讲讲，让周校长给你们班换个物理老师。你去外面辅导班能学到啥，那些老师就只会骗你们交学费，教起书来还没学校的好。”
这都已经开学一周了，还怎么换老师？大可不必……
林清许窒息地揉了揉脸蛋，反正她记得火箭班的物理老师是女老师。
半年，忍忍就过去了。
“我只是去试听一下，免费的。”她据理力争，“你不还常说我呆在家里闷，周末多出去走走也好。”
林父咂咂嘴，思量片刻，半晌说道：“好吧，那我周末载你过去。你给我记住，平时在学校，不管听没听懂，都要认真听做笔记，不懂的问同学老师。不然你在课堂都不好好学，我怎么指望你从课外班学到东西？”
林清许求生欲拉满，疯狂点头。
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听话，肯定会被经济制裁。那样一来铁定就去不成了。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弃文从理，也算从头来过。
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即便她内里装载着成熟的灵魂，都不可能偷懒呀！
因此，她对高中理综始终保持了敬而重之的态度。
况且课外辅导只是暂时的，她早晚能靠自己学明白物理！
既然事情就这么定下，林清许转了转眼珠子，询问道：“爸，家里还有什么菜？”
“有苦瓜、猪肉、鸡肉，就这些。你还想吃什么？要讲快讲，前面就经过菜市场了。”
“有芹菜不？”
“没有，前天吃完了。你又不喜欢芹菜那股味，想买？”
两人在家附近的菜市场停车，买了点芹菜、蘑菇、韭菜和猪血。
林父买菜不像林母会砍价，他直接问人家多少钱，如果超过他心目中的预期就走人。
有些商贩见他穿得西装革履的，以为比较好骗，特意抬高价格，他直接头也不回就走了，人家立刻压价也不肯回头。
就很倔。
林清许从小跟她爸相处的时间比较长，这方面也挺像他的，都是那种“爱卖卖，不卖滚”的臭脾气。
不过她觉得吧，虽然父亲教书很多年了，身上仍然有一种农村野小子褪不去的彪悍气质。
即便穿着西装，也不似那种五谷不分的假清高读书人。
只能怪坑钱的小贩眼力不好，还得再修炼修炼！
回到家，林父没什么事情做，就搬了把小椅子在厨房，旁观她做饭。
“爸，今天没有篮球赛吗？”林清许一边炖猪红，同时刨着苦瓜瓤。
“有啊，你嫌我在这里碍着你？”林父不知从哪变出来一把葵扇，边扇边说，“今天鹏城有洲际赛，米国对战袋鼠国。不过我现在得盯牢你别把厨房给烧了。”
“我待会做的比你还好吃。”
林清许不服气地哼哼。
见她弄得有模有样的，林父跟她闲聊起来：“我听说你们学校有个同学仔进医院急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林父作为他们学校的政教主任，自然消息灵通，对这种校园安全八卦有所耳闻。
林清许也没瞒着他，省略自身异常的部分，一五一十地跟他讲了整个过程。
“哦。”林父用葵扇敲敲自己因为懒得洗头而剃光光的脑门，“那我女儿还做了好人好事呢，怎么没人给你发个锦旗！”
林清许装好碟，将林母那一份放进保温盒，无语道：“那人家爸爸不是邀请我免费去寺庙逛逛？你还有啥不满意的。你周末如果没事情做就陪我去山上的佛寺玩呗。”
“你爸我不信这个。”林父帮忙端着饭碗，“等快要高考了你再去吧，平时有什么可求神拜佛的。”
＊
翌日清晨。
窗外的树枝上响起叽叽喳喳的鸟雀声，林清许被吵醒，猛地睁开眼。
她家住在河岸道路边的低楼层，窗边即是城市绿化栽种的树木。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半数时间都能听到清晨的鸟鸣声。
看一眼腕表，才五点五十九分，比昨晚调好的六点半闹钟，提前了半个小时。
郁闷jpg
林清许无奈起身，悄悄溜进林母房间，将她的闹钟关了，让她多睡一会儿。
昨晚她做了苦瓜西芹炒肉，以及韭菜猪红，分别给林父降血压和给林母补血用的。
今早她只简单做了一碗蘑菇鸡丝面，林父那份依然单独加了降血压的芹菜。
因为先洗漱再做早餐，弄完已经七点了。林父林母刚好起床，能吃上热腾腾的汤面。
吃饱喝足后，俩人对“厨房新手”林清许发表了爱的夸夸。
林母：“很好吃，囡囡真厉害。”
林父：“那也不看看遗传了谁？”
某人：“……”
送走了上班的母亲和打麻将的父亲，林清许独自前往菜市场。
话说上辈子她也没自己一个人来过菜市场……
踩着地上污水横流的石板路，林清许好奇地东瞧瞧西看看。
现在的小商贩，绝对想不到就在八、九年后，会有不少互联网公司来跟他们抢卖菜的生意。
真特么缺德啊！
那些大公司烧着投资人的钱给民众发放优惠券，等大家养成了消费习惯，再将价格慢慢提高，成本最后转移回到消费者身上。
上屋抽梯，日后的在线外卖行业奉行的就是这样一套准则。
最后商家为了给平台高额的抽成费，不得不普遍调高饭菜价格……
林清许深吸口气，不知道2022年以后世界会不会变得更加糟糕。
幸亏她现在活在2012年。
她也学着林父“一言不合就一拍两散”的买菜方式，以正常均价买到了今天的午晚餐食材。
可谓是出师大捷！
午餐送到林母店里后，林清许坐林父的车前往补习班。
街上有许多穿着休闲服的年轻小孩，从小学到高中不等，几乎都是周末约了人出来玩的。
与人口逐渐流失的老龄化城市不同，樟市拥有较为发达的轻工业，外地务工人民以及他们在本地读书上学的孩子，为这座城市注入了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午饭后日头毒辣，出行的人不算多。林清许看时间还早，路过新华书店的时候叫林父先停车。
昨晚她将作业赶完后，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嗯，就是练习册和辅导书！
新华书店一楼只售卖步步髙学习机等非书籍类的东西，于是林清许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空调温度适宜，她舒服地眯了眯眼，略过一众坐地板看漫画的小屁孩，坚定地走向辅导书分区。
语文的古代文化常识、古汉语常用字字典都是刚需。初中物化生她随手抽了《5年中考3年模拟》。最后犹豫了下，拿走两本初高中数学奥数竞赛的书。
幸亏她机智，让老爸带上他的教师证，现在可以打六五折，嘿嘿！
买完辅导书，两人来到某某小学对面已经是下午一点五十。
林父环视了周围一圈，指着不远处道：“那是你们辅导班的人吗？”
林清许挡住额头炫目的阳光，望向路边，几秒后愣了一下，说：“好像是我认识的。”
林父嗯了声，这附近是老式居民区，住的都是本地人，安全性可以保障，“那你下车吧，我要赶下午场。”
林清许都不明白，他怎么能约到这么多人打麻将，一有空就打，一有空就打。
真是闲的！
她蹦跶着下了车。新买的辅导书太重了，全部被留在她爸车上，等夜晚再带回去。
路边那人手里握着他们辅导班粉色的广告纸，见有车辆停靠，同样望向这边。
挡风玻璃遮挡了视线，看不清车内坐着的人。
直至林清许下车走近了，对方才惊讶道：“林同学？”
林清许朝他摆摆手：“又见面了，虞同学，只有你一个人吗？”
当然不止他一个人。
虞子满带动班上新认识的几个朋友办了这家辅导班，现在人都在里面坐着，他负责在外面迎接。路边这一排排都是地下库房，人家第一次来，都不知道大门朝哪边开。
可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呆呆发问：“你住这儿附近啊？”
林清许眨眨眼，表情无辜：“我参加物理试听。怎么，高中生不能补习初中知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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