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梨轻轻抬眼,脸上表情平淡,仿佛刚才不小心流露出来的感情只是闻夏的错觉。
她其实也说不清他究竟坏在哪。
大概是她少女时期众星捧月,要什么都有人捧在手心里给她送过来。所以偶然碰见了一个对她视若无睹的人便觉得哪哪都不顺心。
她忽然想起高一下学年的时候,学生会策划过一次敬老院活动,说是自愿参加,但压根没人愿意报名。后来眼见着人凑不齐,只好每班轮号数抽一个同学出来,好巧不巧,谭梨又成了这个倒霉鬼。
抽签结果出来,就连谈暄这个掀瓶盖永远是谢谢惠顾的人也忍不住惊讶,笑着说:“梨啊,你以后可不能沾赌,你这手气简直逢赌必输啊。”
敬老院在郊区,去的时候坐的大巴车。
谭梨当天重感冒,整个人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一个人窝在后座听歌,平时精心打理的头发也因为靠在位置上而有些乱糟糟的。闻骆将表递来给她签到,她难得的没有呛他几句,撩起眼皮草草写完名字又用外套盖住脑袋遮光。
当天活动分为两个部分,打扫卫生以及陪爷爷奶奶们聊天。分任务时,她无精打采站在人群边缘,听见自己名字时才抬头注意到闻骆扫来的目光。他在她身上停顿片刻道:“你去那边和奶奶们聊天。”
谭梨点了点头,转身准备过去。
忽然孟七月的声音传来:“这样会不会不太公平呀,大家好像都不太愿意打扫卫生,要不我们抽签好了,比较公平些。”
剩下的人三三两两点头,谭梨这个臭手没有任何意外地抽到了打扫卫生这个选项。
她从小到大没干过什么活,更别提现在还生着病。拖地的时候她控制不好力气,水花被溅得乱飞,砸在她和她同任务女生的鞋面及裤腿上。女生脸上带着点怨气,但听见谭梨真诚的道歉后面色缓了缓。
终于好不容易拖完地板。
检查时,孟七月道:“学妹,那边是不是还没拖干净?要不你们再拖拖?”
谭梨觉得自己一辈子没有这么好脾气过,拎着拖把将她指过的地方重新拖了遍。可孟七月还有话讲:“你们拖把是不是没有把水拧干净?那边地板上还有很多水,这里的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很容易滑倒。”
绵密尖锐的痛感袭上太阳穴,谭梨只觉得脑门突突。她忍着不舒服看过去,耐着脾气解释道:“拖把已经拧得很干了,再怎么干地板拖过还是有水的,现在风扇正在开着,这么点水待会没了。”
“要不你们还是再拖拖吧?”
谭梨深吸了口气,正准备撂担子不干时,闻骆走了过来,扫了四周一眼问:“怎么了?”
谭梨正要开口,孟七月抢先委屈道:“我看那边还有水,想让学妹们再拖拖,她们好像不太愿意。不过没关系,待会我拖了就是。”
闻骆沉默片刻:“在哪?我去拖了。”
他转头看向谭梨:“客厅那边有位老爷爷,他眼睛看不太见,你去给他念会书。”
还没说出口的解释全都被他堵在喉咙里,谭梨心里憋着气,将拖把随便一扔,接替了闻骆的位置,手中拿着本三国演义慢慢念着。
忽然大腿被碰了下。她回过神,看着面前闭着眼睛躺在靠椅上的老人有些怀疑。
也许是不小心碰到了也不一定。
正准备再低头翻页时,那双手又伸了过来。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向谭梨袭来,她又怒又恼,整张脸连着脖颈都红通通一片,当即便站了起来,将书砸在他身上尖叫:“你干什么!”
声音迅速吸引了人过来。
不解的,迷茫的,各种各样的眼神都有。闻骆快步走来,将她拉在身后:“怎么了?”
谭梨气得连眼皮都是红的,毫不避讳地指着人道:“他摸我腿。”
“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随后赶过来的护工将地上的书捡起来,拍拍上面灰尘,“还有没有家教了,对长辈动手动脚的,真是不学好。”
“是他先对我动手动脚的!”
护工从上到下打量了眼谭梨的穿衣打扮,从她微卷的发尾到牛仔短裙,轻蔑地笑了笑:“长辈碰你一下是喜欢你,长这么大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啊。你看你其他的同学,大家干活多努力,就你一个人在这瞎嚷嚷。你说他碰你,你有证据吗?谁看见了?”
一句不懂人情世故砸得谭梨脑袋嗡嗡,整个人提不起力气思考。
她怎么就不懂人情世故了?今天的志愿活动,就算她人再怎么不舒服,因为怕班干部为难,所以她来了。孟七月有意为难,因为考虑到分配到同一个任务的女生,她也忍下来了。现在她碰到咸猪手,她为什么不可以指出来?
她想不明白。气愤到抓住闻骆就像抓住溺水的稻草,攥着他衣角生怕他不信,从来不哭的人声音带着点哭腔:“他真的摸了我。”
闻骆目光落在她小腿,上面因为可能是因为刚才站起来的时候太急,被椅子刮破了一道深口子。
他抬眼冷漠扫了一圈四周,看见大家看戏般的眼神时顿了顿,对谭梨道“你先出去找个地方坐下。”
谭梨心重重的沉下去,无法置信地微张唇瓣。
她深吸了口气,失望地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离开。等闻骆再出去时,外面早就没了她身影。
原本这么难过的事情,现在也可以当玩笑话讲出来,半是调侃半是讲故事。闻夏听完有几分无法置信:“我哥他真的这样对你?他这种人怎么还配有老婆!”
谭梨安慰似的拍拍她肩:“也不奇怪,现在什么垃圾都有人捡。”
“但是。”
“但是。”
连着好几个但是,谭梨低头看,闻夏的脸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态红着,连着耳根,她眼睛亮亮:“谭梨姐,要是我是男的,我一定会娶你,一定会对你好。”
话音未落,推门声响起。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门口进来。
要是按照往常,闻骆还在门口的时候,闻夏便迫不及待地喊哥。而现在却偷偷摸摸看了他眼,转而默默地背过身去。他目光看向另一边,沙发上的谭梨对上他目光,不自然摸了摸鼻子,又慢慢挪开。
他坐到沙发上坐下,原本不怎么宽敞的小沙发因为这一举动变得更加拥挤。
谭梨僵硬着身体,觉得身旁的视线灼热。
埋头看了会手机,她又觉得不至于,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于是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身旁人顿了两秒:“路上有事情耽误了。”
谭梨点了点头,没多在意,趁这个时间点开消消乐。这个游戏她从高中消到现在,已经玩到五千多关,最新的这关玩了好几次,怎么都过不去。
眼见着又要失败,谭梨整个人都耷拉下来,眉眼无神,整个人就透露着种现在很烦别惹我的气质。忽然旁边伸来双手,擦过她脸颊,淡声道:“消这个。”
顿时屏幕上雪块消失了一大片。
谭梨眼眸一亮,拍了拍脸蛋,瞬间满血复活。对啊!自己身边就坐了个这么大的外挂,她怎么没想到!于是迅速利落地开了下一关。
这一玩简直就不可收拾。
回家路上坐在副驾驶座上,她问:“下一步要怎么走?”
吃饭时拿着手机忽然怼到闻骆面前:“这个消这个是吧?”
洗澡洗到一半时,也突然在浴室一喊:“我知道了,这一关要先消除雪块和冰柱。”接着急冲冲擦干身体出来。
等到闻骆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只看见被子里露出个漂亮的小脑袋尖。他以为她终于要消停下来,谁知刚上床被窝里忽然伸出个细手腕,拿着手机幽幽问:“下一步要消哪个?”
闻骆揉了揉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看见她迫切的眼神,又无可奈何地伸出手:“这个。”
没过多久,那细小手腕又伸过来。
闻骆刚想张嘴。
她立即道:“最后一次。”
行。
闻骆彻底没了脾气。
等到晚上将近十一点,谭梨还在孜孜不倦地消消乐,玩累了就趴在床上,用枕头垫着玩。眼见着她越玩越起劲,闻骆盖上文件,忽然正色喊了她一声:“谭梨。”
谭梨哼哼两声,没抬头。
“谭梨。”
被喊得次数多了,谭梨也有些不耐烦,抬眼就看见闻骆靠在床头,瞳孔漆黑,自上而下看她,颇有点斯文败类的样子。即使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消消乐,也不妨碍她欣赏一下闻骆的皮相。
闻骆抬了抬下巴:“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谭梨低头看了眼时间,也不晚啊。忽然电光火石之间,她好像领会到了什么,确实好像到了做那档子事的时间。
原来他今晚叫了她这么多声是为了这个啊。
谭梨取舍了下,觉得自己以后的消消乐大业还要靠他帮忙。于是毅然摁灭手机,紧闭眼睛笔直躺在床上:“你来吧。”
满脸都是英勇就义的样子。
闻骆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有些耐心地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果真谭梨又悄悄睁眼:“不过你最好快一点。”
她有几分不好意思:“我那关消消乐才玩到一半。”
闻骆面色僵了僵。
瞬间懂了她意思。
凉飕飕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看起来就有这么急不可耐?”
“原来不是啊。”谭梨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见他确实好像没有那个意思,又伸手打算将手机拿回来继续玩。
手还没够着,人就突然被一床被子从头到脚盖上,闻骆语气里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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