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最开始斯内普对这场年年如一的分院没有太多的兴趣,但是他最终还是来了——因为邓布利多。
“去吧西弗勒斯,你毕竟是斯莱特林的院长,今晚的新生分院你总要在场。况且哈利你还是要看一下的对吗?”邓布利多在校长室门前这样对他说,“又或许无心的捧场会有意外之喜也说不定。”
“”
斯内普蜡黄的脸阴沉着,冷笑道:“‘意外之喜’什么就不必了。这些年您给我的惊喜还不够多吗?我不过是一名普通到极点的巫师罢了,就算有些许可取的地方,那也不值得您为我殚精竭虑准备所谓的‘惊喜’,也招架不住您的‘惊喜’。您要是觉得我目前还算是有价值的,就请让我安安稳稳地过几天日子。”
邓布利多用他那双温柔的蓝眼睛深深地看了斯内普一眼:“哦,别这样,西弗勒斯。你知道,每一颗种子都有发芽的机会,每一个人也有获得幸福的权力。别把我们的日子看的太糟糕,幸运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降临到心怀希望和爱的人身边。”
“那么我并没有心怀希望,也没有爱会怎么样呢,校长?”
不等邓布利多回答,斯内普又极不耐烦地快速补充:“好的,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校长先生——今晚的分院仪式,我会准时出现在属于我的座位上面。”
他并不关心邓布利多的回答或是反应,说完这些话后对这位校长先生敷衍地欠了欠身,便风一样快速转身离开了。
邓布利多望着那个已经快要脱离视线的黑色身影,半月形镜片后的眼睛闪了闪,嘴角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
“哦,凯斯。”他低声自言自语,“你的爱徒和你有一样的别扭脾气,你知道吗不,比你还差劲,你从来都会竭力保持你的优雅。但你好像并没有教会西弗勒斯如何伪装得和善优雅一点。”
他念出口令打开门,然后缓缓地走进校长室。
“还是说你自己至今也没能明白什么样子才算得上是人格的完整呢?”
他终于和他的声音一样,隐没在门后一片朦胧的阴影中去了。
西弗勒斯回到地窖后依然无法冷静下来。
天知道邓布利多在提到“哈利”和“惊喜”这两个词的时候他有多么愤怒和痛楚——邓布利多就好像在对他施加钻心剜骨——比那还要疼痛、还要难熬!
这算什么?莉莉和波特的孩子长大了,入学了,今晚过后将会成为霍格沃茨的一名巫师。
万众瞩目的救世主来霍格沃茨了,英雄的遗孤来到这了,那些不明就里的蠢货一定高兴又好奇,伸长脖子等着瞻仰圣人的尊容呢,斯内普不无讽刺地想。
谁知道光鲜的帷幕后有怎样血淋淋的光景呢?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想要一探究竟。
所以那个人——凯瑟琳,她就白白地送了命,白白地为救世主、为那些家伙做了那些本不必管的事情,做了一次无名英雄。
他是在用凯瑟琳的性命和荣誉活着啊!用别人的人生长大、入学、成为一名巫师、成为英雄!结果最后受益者一无所知,还以为是自己父母和上天的恩赐。
斯内普试图讥诮地笑,但嘴角被什么无形的砝码死命地向下拉扯,无论如何也挤不出一个笑容。
莉莉,莉莉,你竟然从来也是心安理得的享用她给你的偏爱,还把它挥霍在两个波特的身上。
斯内普感到窒息,心脏不住地抽痛。
他突然想起那个人暖棕色的眼睛,在那个晚上冷的要命。那时他本以为自己将要失去一生的挚友,结果现实失去的远比那多得多:因为他自己的挚友,他永远失去了暖棕色的救赎。
时间流逝的太快了,不知不觉间他也不复那时的年轻了,可是凯瑟琳永恒了。他知道她原本就不会衰老,可是如今她只能在他的脑海里生活,她在他自己的脑海里永远是年轻的、鲜活的。
那么清晰,清晰到看见她最喜欢的那只发卡上串起来的三颗小珍珠。
她还活着,因为我还记得一切,斯内普想着。
然后大脑封闭术替他驱逐了一切忧伤的阴翳——大脑封闭术竟然也是凯瑟琳教给他的。
什么时候开始他回忆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凯瑟琳·卡文迪许占据了?
他深吸一口气,找出一把很旧的铜钥匙,打开办公桌最下层一个极不起眼的抽屉,轻轻捧出一只上了锁的黑色的匣子。
斯内普从怀里拿出一根华丽的黑檀木魔杖,大拇指不自觉地轻轻摩挲了几下魔杖精致的手柄。
“阿拉霍洞开。”他轻声道。
锁开了,斯内普打开匣子。
匣子不算太大,里面装着几封有点皱了的信、一些泛黄的纸条、几条华丽典雅的发带和几个水晶石发卡。
还有一个没有拳头大的水晶球和一小瓶福灵剂。
斯内普小心地拿出那个水晶球,它的里面有一个很小很小的黑发男孩和五株洁白美丽的卡萨布兰卡。他轻轻抚摸,注视着里面的一切。
他把水晶球慢慢放在桌子上,一只手拿起自己的魔杖对水晶球施咒:“casablanca”
水晶球里面的那一方小天地动了起来,黑发瘦弱的小男孩绕着比他身体还大的卡萨布兰卡蹦来蹦去,花朵也摇曳起来。一阵悠扬的乐声从里面传来。
钢琴的声音,他从未忘记的旋律——《致爱丽丝》。
斯内普将水晶球双手捧在怀里,靠在椅子上,闭起了眼睛,跟着音乐轻哼出声。
他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放松又惬意的神色来。
在乐声里,斯内普想起来好多很久以前的事,一些被他用大脑封闭术掩藏在深深处的过去。
他想起凯瑟琳漫不经心地把这只水晶球塞到十五岁的他手里时的样子。
彼时他刚刚和莉莉绝交——因为他自己一时冲动的口不择言。隔阂再也无法视而不见了,莉莉终于离他而去。那段时间他浑浑噩噩,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斯内普知道凯瑟琳一定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异常,只要她愿意,甚至可能已经知道他和莉莉之间的决裂。
五年级的魔药课是斯拉格霍恩教授和凯瑟琳一人一节交替上课。那天刚好轮到凯瑟琳,斯莱特林还是和格兰芬多一起上课。恶心的詹姆·波特几乎要粘在莉莉的身边了,而那个布莱克就在一旁起哄,全然一副愚蠢又自以为是的嘴脸。
莉莉没有理他们,可自己也不再是莉莉的朋友了。
她没看自己一眼,哪怕一眼。
这些年斯内普只有莉莉一个朋友,尽管他在斯莱特林早就已经备受尊敬。
而凯瑟琳是他的老师,在学校的时候他们除了课业方面的事情并没有太多交流,他只有在假期到凯瑟琳在蜘蛛尾巷买下的房子住着的时候才有机会和凯瑟琳说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况且就算有机会,斯内普也不愿意把这些丢脸又痛苦的事情说给凯瑟琳听。他至今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把这种事情藏起来掖起来不让凯瑟琳知道,只是固执地遮掩着自己的伤疤和泪水。
但是那天,凯瑟琳在课上提问了他,而处于一片乱七八糟思绪中的自己破天荒地没能答出课上的问题。
因为他根本没有注意问题是什么。
他就站在那里,两个学院的学生同时看着他,尴尬和羞耻齐齐向他涌来,奇迹般地冲淡了原本的痛苦。
凯瑟琳就站在教室前面,一身黑色的巫师罩袍,黑色的长发用发带高高地扎成了长马尾,年轻漂亮的面孔看起来比学生还要学生。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棕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戏谑的光,隐约地透露出一些可疑的伤感。
格兰芬多的波特和布莱克抓住机会爆发出了被抻长脖子的鹅一样的嘲笑声。
“请坐,西弗勒斯。”斯内普看见凯瑟琳随即安抚地对那两个无礼的格兰芬多笑了一下。
她对他说话,却要看着他的仇敌笑!明明他们的关系更好,不是吗?
他可是在没有来到霍格沃茨之前就认识凯瑟琳·卡文迪许了。
斯内普坐回座位。周围的学生偷偷地看他,窃窃私语。他不予理睬,只是垂下头,抿紧了嘴巴,像一个死寂的人形雕塑,团成了沉默又委屈的形状。
波特和布莱克明显不想听从一个斯莱特林的摆布,可是最终他们还是停止了起哄——凯瑟琳总有让任何人放下芥蒂的能力,这或许因为她漂亮无害的脸蛋,又或许因为她是个真正的斯莱特林。
总之,这场小小的闹剧戛然而止,斯内普依然狂热地追求和学习着黑魔法,这让他暂时地淡忘了和好友决裂时的伤痛。其他人则比他自己更快地把这场小小风波抛诸于脑后。
一直到假期,斯内普像从前一样回到了蜘蛛尾巷。凯瑟琳的房子就在他家的不远处的23号,他照常收拾一下就带着行李去了凯瑟琳家。
他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凯瑟琳正倚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些毫无营养的麻瓜小说。
他的视线轻轻扫过那本书的封面,一触即离。
烫金的华丽字体,明晃晃地招摇着。
prideandprejudice(傲慢与偏见)
他的到来并没让凯瑟琳分出些精力看过来,不过斯内普已经习以为常。
他提着行李刚准备上楼去自己的房间,凯瑟琳突然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你来了,西弗勒斯。”凯瑟琳放下手里的书,向他看过来。
斯内普急忙转身:“是的,老师。”
他的目光从凯瑟琳脸庞一路划过,突如其来的无处安放,最后只好定在她浅蓝色的裙摆上,不敢再去触碰她的眼睛。
她向他走过来,漫不经心地塞给他一只水晶球。
斯内普愣愣地接过来,水晶球没沾染上一丝凯瑟琳的体温,冰冷得让他打了个寒颤。
这人像没有温度似的。
“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西弗勒斯,我想说两个性格理想迥异的人是可以做朋友的,前提是他们懂得尊重和理解彼此。但是想要遇见这样的人谈何容易?”凯瑟琳轻声说着,“伊万斯和你不一样,她其实并不了解你想要什么——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希望你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因为她无法与你共情;同样的,西弗勒斯,我想你也没有那么理解你的朋友,因为你绝对不会为她改变你自己的目标,你甚至脱口而出可能会伤害到对方的恶语。你们之间的沟堑太明显了,决裂只是或早或晚。”
被淡忘了的伤疤猛地被揭开,十五岁的少年再持重也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半长的黑发垂下来,流露出黯然。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尽管已经经历了许多风浪,依然把年少的友谊看得十分之重。
凯瑟琳叹气,伸手拽过斯内普的袖子,把他带到沙发前,示意他坐在她身边。
斯内普发现自己已经比她高出不少——奇怪,他竟然还能分心去想这些。
“不能够包容理解你的人算不上是真正的朋友。既然不算朋友,那就只能算是陪你走过一段路的一个有温度的物件,丢了一个,那就再补上一个吧。补不上也不用着急,我给你一个好玩儿的。”
她拍拍手,语气陡然轻快:“前两天我突然想到我也没送过你什么有趣儿的礼物咳,我是说你太听话了,简直比我还像个大人,我总是会忽略掉。趁这个机会,我就做了这个魔法水晶球给你玩儿,现在就差一个咒语了,你想一个,咱们给它改一下就能用了。”
斯内普不记得当时的自己是怎样的表情了,他只记得自己细腻的、独属于少年的忧伤哀愁被凯瑟琳极度奇葩又跳跃的思维拉扯得七零八落。
“”
斯内普愤愤地想,其实他早该知道自己老师有多么无聊和幼稚:她很可能只是想要做个小魔法物件玩,又觉得一个人没意思。而这种幼稚无比的事情,邓布利多绝对不会由着她浪费时间。于是自己就成了她临时玩伴的最佳人选。
亏他还为她的安慰和关心感动了几秒钟,现在看来,那只不过是招揽玩伴的开场白罢了!瞧瞧她那糟糕又生硬的话题转移术!就连忽悠人都不走心!
斯内普忍不住磨了磨牙,心思急转间还没说话,凯瑟琳已经高高兴兴地当他默认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欢这个礼物——快快快,咒语你来想吧。”她已经伸手摸出了魔杖,双目炯炯地看向自己的学生。
“”突然不想承认这是自己的老师了怎么办?
但斯内普还是沉静地认命了。
他把水晶球举到眼前,准备想一句咒语。
然后他看见了水晶球里面的小人儿:黑色的半长头发、身体瘦弱,还有一个丑丑的鹰钩鼻子。
这该死的熟悉感成功地让黑发少年黑了脸,他转头看向凯瑟琳,想尽量用一种较好的语气质问一下她: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为什么总要对自己的学生施加恶趣味啊!
他恶狠狠的视线就很突兀地和凯瑟琳的视线相撞——她正扭头看着他,强忍着笑意,眼睛弯弯的,好像最晴朗夜空才会有的月牙儿。
而他就倒映在月亮里。
斯内普一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藏在长发下的耳尖偷偷的红了。他忘了要说什么,忘记了为什么要转头,为什么之前的痛苦,也忘记了他曾经失去朋友了。
“所以想好用什么做开启水晶球的钥匙了吗?”看起来比他自己更像十五岁的教授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黑发少年缓过神来,空气里飘荡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甜香。
凯瑟琳·卡文迪许最喜欢卡萨布兰卡,房前屋后种了许多,还特意研究了一些让花朵四季绽放的魔咒和魔药。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从窗外飘来的花香还是她身上的香水味道。
“casablanca。”斯内普脱口而出说完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一瞬间觉得脸上发烧。
他隐蔽地去看凯瑟琳,她稍稍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
“好眼光。”他的老师笑着赞许,然后沉吟,“可不能辜负了这个好想法,那就加几株卡萨布兰卡吧。”
那天他们就这样一起改造了水晶球。
“你这孩子不要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凯瑟琳摆弄了一会儿已经完工的成品,拍拍他的头,“看到这里面没?我就是这几棵遮风挡雨的卡萨布兰卡,无论发生什么事,老师都在你这边支持你。学黑魔法没什么不好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用后悔,西弗勒斯。”
“只要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千万不要成为魔法的奴从。”
只要我还记得我自己是谁,不要成为魔法的奴从。
少年在心里重复,话音未落,梦里梦外的乐声都停止了。
斯内普猛地睁开眼睛。
随着音乐的停止,水晶球里面的黑发小人也停止了蹦跳。于是三十一岁的斯内普重新跌回冰冷可憎的现实。
没有阳光,没有卡萨布兰卡的甜香,也没有那个人。
新生快到了,邓布利多毕竟是还是捧个场吧。
斯内普提起精神,把东西小心收好,走出了地窖。
来到餐厅落座不久,那群新生就到了。
斯内普没有心情看他们,哪怕哈利·波特就在这些孩子里,他只是低着头,好像要把面前的盘子盯出一个洞来。
直到米勒娃·麦格开始朗读新生名单。
一个名字惊雷一样在他的耳畔炸响。
“阿尔琳娜·卡文迪许。”
斯内普瞳孔紧缩,僵硬地慢慢抬起头。
卡文迪许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卡文迪许家的孩子?卡文迪许家族不是已经
他看见那个孩子,黑色的发、暖棕的眼睛,小小的一只。好像一枚砂砾掉进他眼里,硌得生疼,却又不敢眨眼,生怕泪水冲散了那一点点影子。
像是要贪心地把砂砾封存于眼,直至成为珍珠也不放手。
不是已经没有后人了吗?这个卡文迪许家的孩子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这么像她。
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斯内普紧盯着那孩子,小孩儿好像注意到了他,极快地瞄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去接分院帽。
他莫名紧张起来,身体微微前倾。
她抬手,将要戴上;他注视,目光热烈。
帽子还没有沾到小孩儿的头发,分院帽就龇牙咧嘴地大叫起来。
“斯莱特林!”
于是寂静,于是鼓掌,于是欢呼,好像和斯内普的内心同频了。
小小烟花升空,啪的一声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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