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焕尽力忽略老郎中投来责备的目光与喋喋不休的唠叨却无法躲避,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因为她正端着托盘。
“我真是千叮咛万嘱咐啊!小哥儿就是不听!这伤口原本大好了,可又绷开了!您自己数数,这都第几次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伤口若是再反反复复,您这手可就废了!”
昭焕听的心惊,禹清到底干了什么,伤口会反复绷开?
禹清毫不在意笑的温和:
“多谢老者关心,我自会注意。”
老郎中包扎好了之后,将手里剩余的棉布往托盘中一丢,对着昭焕没好气的道:
“小娘子也要劝阻一二。”
说完硬邦邦的端着托盘走掉了。
禹清笑的无奈:
“你别在意。”
“不会。”
昭焕自知理亏哪里会真的怪罪老郎中。
昭莹和禹澈还在乐缘楼等他们,昭焕满含歉意的说:
“扰得你都没用好饭。”
“无碍。其实想找到你那妹子的住处并不难,只要回去问问掌柜的即可。”
昭焕眼前一亮。是呀!那陆相公既然常来买酒,乐缘楼的伙计们很可能知道他的住处呢!
昭焕郁郁低落的神情逐渐开朗,一路上与禹清聊天聊的居然颇为愉快。
“其实涿州真是个好地方,尤其是互市,那些夷人骑着牛就那么在街上晃悠。”
没想到禹清也去过涿州,想到自己与互市擦肩而过,昭焕不无可惜。
“如今暂无战乱,百姓们才得到如此好光景。”
昭焕十分认同点点头:
“是啊!但凡不太平,遭殃的总是我们。”
回到乐缘楼,就见昭莹和禹澈正拉长脖子等着他们。
昭焕快步过去坐下,对着禹澈又是一番道歉,禹澈摆着小手:
“没关系的。我和莹姐姐边吃边等呢!”
昭莹唤来小二,将他们点的菜全部上齐,这顿答谢宴总算是顺利的吃上了。
别看禹澈年幼,吃起饭来不紧不慢文质彬彬。他极有眼色,只有大人们都夹过的菜,他才会夹过来吃。非但不挑食,反而如果觉得美味,还会分享给大家。
完全将家里娇惯任性的吴鹏煊比了下去!如此知礼有涵养深得昭莹喜欢!
禹澈吃的刚好便放下筷子,乖巧的坐那边听大人们说话。
禹清靠近他耳语一番,他眨着明亮的大眼睛不住点头,然后对着焕莹脆声道:
“焕姐姐,莹姐姐,你们慢慢吃,我去去就来。”
昭莹不解:
“禹小弟,你要去哪?”
禹澈微微一笑,只道:
“我马上就回来!”
还搞得神秘兮兮的!
昭莹不再过问继续与禹清边吃边聊。
“捡到他的时候差点儿被野狗咬死”
震惊的焕莹二人不可置信的同时瞪大双眼看着禹清。
禹清被盯的很不自在,他轻咳一声,继续道:
“我那时年纪也不大,但总归是一条人命,实在做不到见死不救。”
昭莹满意的点头,不错不错,善良仁义真是不错!
昭焕忽的心里一动,脱口道:
“所以你们一直在外?”
禹清眸光一闪并未否认:
“那几年年头实在不好,洪水、瘟疫、干旱、战乱,我们着实吃了不少苦。”
想那几年虽与家人分离但好歹日子安稳顿顿有饱饭,昭焕心生怜悯,叹了口气。
“如今禹大哥回乡,是想安定下来?”
昭莹目光闪烁。
禹清触及昭莹询问的目光,都读懂了彼此眼里的深意。
禹清点点头道:
“年纪不小了,家中催着成亲。”
“可有定下人家?”
昭莹继续问。
“小妹!”
昭焕皱眉。
禹清笑的更加温和:
“无妨。家里寻的人家,怕是不成”
“为什么啊?”
“莹儿!”
昭焕不悦的出声制止。
“三姐,你不想知道?”
昭焕瞪了昭莹一眼,歉意的对着禹清道:
“是小妹顽皮了!”
禹清笑而不语却是没有回答。
不多时,禹澈一溜烟儿的跑了回来,嘴里嚷道:
“找到了!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
焕莹齐齐发问。
“我知道陆相公的家住哪儿了!”
“走吧!我们这就过去看看!”
禹清一拍大腿起身便往外走,留下又是瞪大着眼睛的焕莹二人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昭焕郁郁寡欢心事重重。
禹澈带着他们找到了青艾居住在善缘胡同的宅院,不过他们并未上去敲门,只与街坊邻居打听陆家的情况。
“不如先了解下陆相公的为人,再去拜访不迟。”
禹清建议道。
多亏他的提醒,简短了解之后让昭焕喜忧参半。
喜的是,青艾是陆相公明媒正娶的正头娘子。
忧的是,陆相公只要沾酒便如同变了一人,大吼大叫动辄打骂是常有的事。
不过自从青艾子查出有孕,陆相公已经许久没有饮酒了,平日里倒也是和和美美的。
正如禹清所言,日子都是自己选自己过,再亲密的人也无法干预过多。
昭焕收回思绪发觉昭莹安静的端坐在自己对面,也在沉思着。
昭焕莞尔,点了下昭莹秀挺的鼻子,道:
“想什么呢!”
昭莹居然朝她神秘一笑:
“三姐难道不觉得禹大哥很熟悉?”
“你这是什么意思?”
昭焕快速回想了下,确认自己从未见过禹清。
“没什么,没什么!”
昭莹摇晃着头:
“不过感叹缘分奇妙罢了!”
昭焕嗔瞪昭莹一眼:
“小姑娘还会感叹了?不过缘分确实是很奇妙若都是善缘,就好了”
想必三姐又是想起了秋实哥,昭莹犹豫着还是开口问道:
“三姐,你实话告诉我,对于秋实哥,你还存有念想么?”
昭焕平静的看着昭莹道:
“我只是不想背负太多沉重复杂的感情。轻松一些,反而对谁都好。”
重活一世,她不想如前世般心软怯懦,心动不如心安。
不得不承认,赵冯氏的目的达到了。
昭焕这边还在祭奠她逝去的竹马,昭莹那边已经自动将禹清归为未来三姐夫的候选人了!
进了家门正见吴鹏煊小朋友在院中蹲马步。
昭莹没想到“听话针”的效力如此之久。她得意洋洋的给了昭焕一个眼色,昭焕眉眼含笑向正厅望去,赵易安居然走了出来。
“你们回来了?”
各自见过礼,昭莹白了赵易安一眼,撅着嘴说:
“原来是你。”
赵易安纳闷的看向昭焕寻求答案,昭焕朝外偏了下头,这才明白是什么意思,恍然轻笑:
“听话针的余威仍在。”
此话一出,姐弟三人都心有灵犀的笑了起来。
“赵叔和秋实哥呢?”
昭莹问。
“在后院与楚大伯干活呢!”
焕莹将东西放下,与赵易安一起来到后院,当看到楚德贵赵阔和赵秋实一副老农的模样,再次失笑。
原来三人将后院开垦成了个菜园子,正在撒种子呢!
“几年没铲地,生疏了。”
赵阔带着草帽,肩上搭着汗巾,裤脚挽起光着双脚踩在泥土里。楚德贵和赵秋实也是同样的打扮。
楚德贵爽朗大笑:
“可不,这种子撒的都不匀。实哥儿,这边浇点。”
赵秋实笑呵呵的拿着水瓢浇着地。
昭莹眉开眼笑的跑了过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脱鞋,被昭焕拦下:
“小妹!”
赵易安微笑的站在一旁柔声道:
“三姐,你就让她玩吧!”
如此宠溺,昭焕还能说什么。
冯氏拎着一桶热水过来只一个眼神便成功制止了昭莹。
“弄好了吧?快过来洗洗!马上吃饭!”
说完不忘瞪楚德贵一眼:
“瞧你能的,倒是使唤起赵将军给你耕地了!”
赵阔哈哈一摆手:
“嫂子有所不知,这叫忆苦思甜!”
冯氏冷哼一声:
“我看和他爹是臭味相投吧!”
昭莹拍手笑嘻嘻的道:
“阿娘真厉害!成语用的如此恰当!”
“小丫头片子!敢取笑你老娘!”
冯氏作势要来打昭莹,昭莹一个闪身躲在了赵易安的身后。
冯氏哪里是真的要打,她拉过赵易安的手,亲切道:
“安哥儿,我们去吃饭,别搭理这个疯丫头!”
惹得大伙儿笑声震天。
赵家父子会来,自然是要启程前往京城。
“明日便上路。”
赵阔饮下杯中酒。
“既如此,你们少喝点。”
冯氏直接将半瓶酒壶收走。
“啧!你看!”
楚德贵竖起眉毛瞪圆双眼。
赵阔笑道:
“嫂子也是为我好。正好我们哥俩儿好好说个话。下次再聚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楚德贵赵阔兄弟俩在屋里聊着,孩子们则在院子里聊着。
“现在种下来的及。”
赵秋实温和的道。
昭莹甚是怀念涿州府里的秋千,可惜这里都没法做一个。
“十年树木,太久了。”
院子里青石地面映照着洁白的月光,今夜月朗星疏,暗夜的天空只余点点星光。
想起在白府的夜晚,昭焕总是对着漫天星星来寄托对家人和赵秋实的思念,如今,恍如隔世。
本就重活一世,昭焕回过神来暗怪自己矫情,这才发觉昭莹和赵易安已然不在,身边只余赵秋实一人。
想必是让她和赵秋实独处吧!也是,她与赵秋实确实很久都没有好好的说过话了。
二人安静片刻,还是赵秋实先开的口:
“三妹,是否记恨我阿娘?”
昭焕缓缓摇头:
“我自然是理解茹姨拳拳爱子之心的。”
赵秋实眼里浮现出不解:
“我以为你那日不过是气话”
“怎么会?”
昭焕凝视赵秋实的双眼:
“那日我以为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
赵秋实语气有些急:
“我以为你就是赌气想先缓缓,待我查清真相,我我们”
“秋实哥,你难道不明白么?茹姨其实是一直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是的。
他明白的。
他早就明白阿娘的意思。
许是在第一次见到穆珺霏的时候。
不!
可能更早!
许是将安安送去京城或是阿爹成为千户的时候。
只是他实在不愿意承认,实在不愿意如此去想他敬爱的娘亲。
赵秋实这次才确切的意识到自己是真正的失去了昭焕,他内心感到无比的无助和绝望,比之赵冯氏的逝世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的一生,有许多更为重要的事情。”
实在不忍见赵秋实眼里深深的哀痛,昭焕放柔声音缓缓道:
“你是赵家长子,千万别辜负了亲长所托。”
昭焕眸光纯净如水,让他想起了山中的映月潭。
赵秋实无力的闭上双眼,阿娘死因蹊跷,阿爹即为京官,小弟体弱,他责任重大,有什么资格让昭焕陪伴他一起承担?他是真心希望昭焕的脸上一直保持明媚灿烂的笑容。
赵秋实睁开双眼豁然开朗:
“那我便给妹妹挣来一个郡主之位!”
想来赵秋实以后不会成为前世那个冷酷孤傲的安南大将军了吧!
昭焕本就不是矫情做作之人,她笑靥如花真诚的道:
“那妹妹便祝义兄宏图大展,心想事成了!”
第二日天刚亮,依依不舍的送走昭莹与赵家父子。
用过早饭,楚德贵冯氏便带着昭瑜一家三口回乐安村。
一是去看田地二是带吴鹏煊去孙家拜访孙夫子,只留昭焕一人在家。
昭焕正在整理衣物,忽听大门“砰砰”作响。
这是阿爹他们忘记带了什么?
“来了!”
昭焕快步过来打开大门。
“焕姐姐!”
门口站着一高一矮,正是禹清禹澈兄弟二人。
“今日无事,不如我们一同去趟善缘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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