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县城城内本就不大,穿过热闹的集市走到头便是位于县城西北角的善缘胡同。
青艾有孕,路过集市时昭焕便买了许多补品和柔软的布料。
一路来到善缘胡同口,禹清禹澈停住脚步。
“我们不便一同上门,便在这附近等你吧!”
昭焕一想也是,怎好带着陌生男子去看青艾,点头笑道:
“若是你们有事情自去忙好了,我自己回家也是可以的。”
禹清往胡同深处看了一眼,道:
“清儿送你焕姐姐过去吧!”
禹澈过来拉着昭焕的手:
“焕姐姐,我们走吧!”
昭焕终于明白为什么禹清禹澈不仅陪着她来,还要禹澈亲自送她到陆家门口了。
善缘胡同这一片都是平民居住的大杂院,内里狭窄逼仄又脏又乱来往的行人都要侧身避让。
胡同中间隔种着的几颗大柳树遮天蔽日,即便是艳阳高照也只能透露微弱光线。
因为她与禹清是生面孔,路过时还被在家门口闲聊天的邻居低声议论。
胡同尽头第二家便是陆家,昭焕站在门口仔细听着内里寂静无声,抬手轻扣房门。
不多时,里面便传来青艾的声音。
“来了!”
大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一见是昭焕,青艾顿时愣住了。
“焕焕儿姐。”
青艾嗫嚅着。
昭焕微笑着应了一声,转头去看禹清发现他早已不见踪影。
“我可以进去么?”
昭焕不等青艾回答,直接走了进去。
陆家等于是缩小版的半蕊庭,正房厢房各一间,院中一口水井一张石桌四个石凳。
青艾引着昭焕来到石桌旁,拿出帕子掸了掸石凳上灰尘,白嫩的手背上青紫一片。
昭焕心头一紧眼神逐渐锋利,看向屋内,问:
“陆相公不在?”
“他外出有事。焕儿姐,坐吧!”
“我给你带了这许多东西,你身子不方便拿,我帮你送到屋内。”
青艾没有开口阻拦,因她清楚昭焕无非是想知道自己过的好不好罢了。
屋内陈设老旧却也干净,厅堂中间居然还挂着幅大字“淡泊明志”。
昭焕心中冷笑,若是之前未曾听过陆相公满嘴胡言酒后疯态,如今还以为是到了个君子的家呢!
“焕儿姐可以放心了?”
青艾往茶杯里倒着茶水,声音冷淡。
昭焕面无表情,看向她的肚子问:
“几个月了?”
“四个月。”
算起来便是在她去涿州后一个月的事情。
昭焕知道,如今再追究青艾与那陆相公是如何相识的也是无用,便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居然是自己喜欢喝的白茶!
她刚刚冷硬的心柔软下来,抬眼仔细打量青艾。
见她今日穿的是一身粉紫色祥云纹锻面长袍,气色比前日见她好了许多,额头上应是涂过药盖着块棉布,不过看过来的目光里带着戒备和些许疲累。
“害喜可严重?”
“还好。”
青艾冷淡的神情实在是在挑战昭焕的耐心,索性直接说道:
“上次太过急躁,是我的不对。你既已嫁进陆家,倘若陆相公能好好待你,我便不再说让你与我回家的话。”
“他待我还是蛮好的,而且也答应我不再喝酒了”
“既如此,你还要与我如陌生人一般?”
“我没有!”
青艾急道:
“我只是只是觉得配不上你们待我那么好”
“我早不气你的不告而别了。”
昭焕猛然想起煊哥儿之前说的话,她本以为那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语,如今未必是了。
“是大姐与你说了什么吧!”
语气肯定。
“没没有!焕儿姐,本就是我的不好。当初是我想左了,你们一家人对我那么好,我真是不该”
昭瑜到底是家里老大,昭焕不予与青艾过多谈论。
“瞧你眼下青色颇重,你先休息吧!我这便回了。”
青艾并未挽留送昭焕到门口,昭焕停住脚步语重心长叮嘱她道:
“仔细看护好自己的身子,待更稳定些便回来一趟。爹娘很是挂念你。”
说完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塞到青艾的手里:
“若是身子渐重,雇个帮忙的吧。银子的事情有我。”
不忍去瞧泪眼朦胧的青艾怕自己过于伤感,昭焕推门走了出去。
离开青艾家没几步,禹澈从阴暗的角落里闪了出来,甜甜喊道:
“焕姐姐。”
昭焕沉重的心情松快不少,快走两步拉住了禹澈的小手。
“劳烦禹小弟一直等我呢!”
从善缘胡同出来,便瞧见禹清迎光而立周身笼罩着金色的光芒,正微笑的看着他们。
“一切都还好?”
他低声问,声音格外柔和。
“嗯。”
昭焕应着却眉头微皱眼里的担忧是骗不了人的。
“如何?”
禹清在问禹澈。
禹澈神情得意:
“我办事放心好了!”
这兄弟俩在打什么哑谜?
昭焕不解的看着笑而不语的禹清。
禹澈摇晃着昭焕的手轻言细语:
“焕姐姐,别担心。我刚交了个好朋友,他会帮忙看顾住在这里的姐姐的!”眼里满是关切。
怎么会如此暖心和体贴啊!
昭焕向禹清投去感激的目光,禹清含笑点头,她便蹲下捏了捏禹澈红扑扑的脸蛋儿,然后紧紧的抱住他小小软软的身子。
禹清的笑容僵在脸上,薄唇轻抿双眼微眯直直的盯着禹澈。
禹澈靠在温柔软香的怀抱里,鼻尖嗅着昭焕好闻的香气,周身温暖熨帖不过不知为何头皮发麻,应是错觉的吧!
因着与楚家交情匪浅,孙夫子收下了吴鹏煊当他的学生。
吴繁又要看管田地,昭瑜一家三口便在村中宅子住了下来。
昭焕便跟着爹娘,隔三差五的去县衙与楚三夫妇作伴,日子很是悠闲惬意。
“算起来,昭瑜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成亲了,这里补两针。”
杜氏指着绣绷子正与杜氏叙着闲话。
杜氏捏着绣花针不知在何处下针,杜氏凑过来:
“这里。”
杜氏羞涩一笑:
“刺绣真的比针灸难多了!”
杜氏听着好笑:
“那你便拿它当做人!”
“要我说啊,咱家三丫头秀外慧中嫂子根本不用愁。”
冯氏心中酸涩,原先是不愁的,有赵秋实珠玉在前,再想找各方面都这么合适的人,可就难咯!
“主要还得三丫头瞧得上。”
冯氏叹了口气道。
杜氏见冯氏一脸忧愁,放下绣绷子,给冯氏续上茶水,笑着宽慰:
“三丫头做事虽然坚毅果决,但内里是有章程在的。咱家经历那么多事情,如今总算安稳平顺,嫂子不若慢慢找寻。一家有女百家求,说不定啊,您的好女婿自己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冯氏听了心下松快不少:
“我啊!也不求三丫头能嫁个什么高官显贵,只要有个能疼她护她的人就行。”
“这倒是。可怜天下慈母心。我如今也做了娘,越发理解嫂子的心情,真是觉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拿来给自己的孩儿也不为过。”
“可不就是这样!”
正感慨着,门上的薄稠纱帘掀动,昭焕端着瓷盅轻步走了进来。
冯氏眼里欣慰口中却斥道:
“亏得你三婶厚道,不与你计较,来了就往人家厨上跑,多不知礼数!”
杜氏笑嗔了冯氏一眼:
“瞧嫂子说的!这就跟三丫头的家一样,在自己家里有什么礼数不礼数的。”
说完和蔼看向昭焕:
“杜三娘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杜家不愧是医药世家,这位杜氏口中的杜三娘擅长药膳,昭焕在一次过来做客时尝过她的手艺后,每次过来都要去厨房跟着杜三娘学上两手。
既然昭焕对此感兴趣,杜氏乐见其成,杜三娘便得了主子的吩咐悉心传授。
昭焕聪颖伶俐,毫无小姐做派,一来二去便得了厨房下人们的喜欢,每次她来,总会有好吃的留给她。
“阿胶滋阴粥。杜三娘说了,喝着养血。”
昭焕摆放好瓷盅一脸期待的看着杜氏。
杜氏脸色微红羞赧的解释道:
“虽是害喜好了不少,但是闻不得腥味儿。”
是怕冯氏觉得阿胶贵重嫌弃自己娇气吧!
冯氏颇为理解:
“怀孕就是这样,我怀三丫头的时候闻不得葱花爆锅的香味儿,那一年家里一点葱影儿都无。”
“阿胶最是养血,杜三娘说三婶您见不得荤腥,给您特意熬的。三婶,快尝尝!”
杜氏端起瓷盅先闻了闻,只有粳米的香味儿,浅尝了一口,米粥甜糯香甜确实毫无腥味。
“也别光看着我吃呀!你们的呢?”
昭焕甜笑道:
“炖了鸽子汤。这会儿应该做得了,我去给端来。”
杜氏示意一旁的丫头:
“哪里用得着你去取。”
“那我就给三叔和阿爹送过去!”
昭焕轻扣书房推门而入,见楚德贵楚德川正凝视桌上的地图,便接过跟着的丫环端着的托盘她下去,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是三丫头来了。”
“刚熬的鸽子汤,三婶让我给送过来。三叔阿爹趁热喝吧!”
“那我们歇歇也好。”
楚德贵楚德川这边喝着汤,昭焕闲的无事,便绕过桌子去看刚才他们看的地图。
原来是庆沣国的地图。
昭焕手指摩挲着纸张,这里,这里,都是她前世住的过的地方。
楚德川见昭焕看的认真,笑道:
“没想到,咱们的疆土如此之大吧?”
“嗯。虽然看着距离都不远。”
“哈哈哈。”
楚德川被逗笑了,忽然想到什么,问:
“三丫头觉得乐州如何?”
“地方虽不大,背靠崇山峻岭,是个好地方呐!”
前世的时候,乐州可是有“庆沣粮仓”的美名呢!
楚德贵感叹道:
“是啊!我们县粟米产量虽不高,但是真论起来,品类倒是丰富得多了。”
“这是嫂子的功劳!”
楚德川夸赞道。
那些年男人不在家,年景又不好,为了能吃饱饭,冯氏带着佃户们什么成长快产量高种什么,渐渐的摸出门道来,种植的种类也多了起来。
楚德贵眼里满是骄傲,嘴上却谦虚道:
“也就是误打误撞。”
昭焕听着好笑,看着地图上画着的一条连接乐州、沂州、京城的笔墨印记,想到沂州正是白濂道所管辖的州,不由道:
“沂州距离京城真是比乐州近太多了。”
说完昭焕忽觉房内安静的出奇,抬头去看,只见楚德贵和楚德川的面色阴沉可怖。
“怎么了?”
楚德贵轻咳一声:
“汤喝好了,也歇的差不多了。我和你三叔还有要事商议,三丫头将这些都拿出去吧!”
这是赶她走了!
昭焕乖巧应是,端着托盘往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楚德川开口问:
“三丫头,若是有人总是推诿搪塞装傻充愣该当如何?”
昭焕低头思考一瞬,回头盈盈一笑:
“那就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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