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三楼上四楼楼道的拐角处,平常基本不会有人上来。
林栀年放开拉着陈见洵袖口的指尖,往后退了几步,皱着眉头,直接道:“我不管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只要记住一点,离陈乐渔远一点。”
陈见洵闻言挑眉:“我和陈乐渔可比你还要早认识。放心吧,毕竟我和她还是邻居。”
说到这里,他反而微微弯下身子,轻声微笑道:“比起她,我还是对你这突然的变化比较感兴趣呢。林栀年?”
他用疑惑的语气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干嘛!!”林栀年压住心里的慌乱,佯装镇定地看回去。
陈见洵低低笑了一声,再次开口,“你可真不像她,几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没有主见、讨好型人格、孤僻、安静,就像躲在泥泞下的虫子一般,遇见稍微施予善意的人,便缠了上来。”
林栀年听着对方的话,脸色越来越沉,她盯着陈见洵道:“你对我的百般注解和识读,并不构成万分之一的我,却是一览无遗的你。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陈见洵脸色一僵,温润如玉的面色慢慢跨掉,他眼神变得森冷,嘴角轻轻抽动。
林栀年余光瞥了一眼附近空无一人的楼道,心里突然懊悔,这家伙万一疯起来,她一个女生估计讨不了好处。
万幸的是,片刻过后,陈见洵突然又笑了一声,眼角都带着畅快的神情,他将方才陈乐渔的书全部一下子怼到林栀年的手上,满怀歉意地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陈乐渔的书就麻烦你拿回去了。谢谢啊。”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毫不理会突然被一摞书压得手忙脚乱的林栀年。
待林栀年稳住手上的书,再抬起头来时,陈见洵早就不见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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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栀年刚下了楼道,就撞见正从三楼跑上来的叶鸣川,对方正气喘吁吁一边跑上来,一边四处看。
她知道他在找她。
林栀年:“我在这儿呢。就一会儿的功夫,你怎么从下面上来的?”
叶鸣川看到了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开口道:“我在三楼走廊没见到你,以为你们去了楼下。就下去找你了。”
林栀年点点头,这时叶鸣川已经走到她身前,低声开口道:“怎么样,打探出他和陈乐渔什么关系没?”
“我没直接问,只是警告了他一番。”说道这里,她沉吟片刻,再次开口:“不过,他说他认识小鱼儿的时间比我长,他们大概是邻居。”
林栀年说着话时,叶鸣川伸手接过她手中厚厚的一摞书,少女的胳膊上满是课本的压痕。
叶鸣川抿抿唇,点了点头,没继续这个话题,“我把书拿去空教室放着。你先回去教室坐着吧。等会儿你的书我帮你搬。”
就这一会儿功夫,走廊的嬉笑打闹声渐渐消失,学生们收拾完就立刻跑出校门。
夕阳投下淡橘色的光芒,光影斑驳间,林栀年闻言笑了笑,突然拿捏着嗓音,睨了他一眼,道:“哎,不过就是搬一下书,哪里就累死我了呢。”
妥妥的林黛玉风,心里越想越好笑,她瞟了一眼,目光怔怔的叶鸣川,一转身往高三二班教室走去。
林栀年走远后,叶鸣川才缓过神来,低沉温朗的笑声徜徉在他的身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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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栀年说到底也没有将一切的书本交给叶鸣川,她和对方来回两趟,就将自己的位置清空了。
天色暗沉,微红的霞光淹没在初夜的乌云之后,林栀年背着书包站在推着单车的叶鸣川身边,同她身前同样背着书包的陈乐渔告别。
两人挥挥手后,林栀年坐上单车后座,晚风吹鼓起少年后背的校服,她伸出手将衣服下摆攥在手心,想了想,林栀年道:“明日学校布置考场,我自行在家复习的话,感觉效果不好,很容易走神的,而且你知道的,我基础真的很差。我……”
“要一起复习吗?”叶鸣川低头瞥了一眼被拉紧的校服下摆,微笑微扬,他直接开口道。
林栀年闻言,坐在后座的她仗着无人看见她眼里的笑意,大大的笑容盛开在脸上。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好啊!!”
早春的日暮下,微风还依旧带着凉意,道路两旁的榕树飒飒作响,少年穿着校服,骑着单车载着身后笑容明媚的少女。
单车疾驰而过,少女伸手锊了锊飞舞的发丝,掖在耳后,单车骑过,身后的路灯次第亮起。
单车停靠在小楼前,林栀年整理好被风吹乱的头发,这才看向叶鸣川道:“那明天我去你家找你?”
少年闻声,握住单车把的手微微攥紧,他低低咳了一声,道:“我家…只有一把椅子。”
他的脸上满是窘迫。
林栀笑笑道:“这有什么,我自带一把就可以了!”
叶鸣川道:“好。那明天早上我来接你。我先走了。再见!”
说完,他便立刻骑上单车,一瞬间的功夫就骑远了,身后的林栀年大声喊道:“不用,明天我自己过去就行。那么近,你不用特意……”跑来一趟。
未尽的话随着少年身影的消失消散在风中,林栀年笑出了声音,望着此时已经空荡荡的小巷尽头。
小楼二层的窗户发出一阵“次啦”的声音,是轨道艰涩的窗帘被拉开的声音,林栀年循声抬起头望去,二楼的窗户被打开了。
她的外公探出头来,视线与林栀年对上,呵斥道:“这么晚了,到家了还不进来。在外面笑什么呢?”
话刚说完,外公便将窗户“砰”的一声关上,连带着窗帘又是“次啦”一声。
林栀年收了笑容,抬腿往楼梯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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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鸣川到家后,随手将书包放在床上。他站在床边,环看着自己的这件房间,片刻后,他皱了皱眉头,往浴室内进去。
一会儿的功夫,出来时,手上便拿着一条浸湿拧干后的毛巾,往自己的桌子擦去。
桌上的废纸,书本收拾一通,叠得整整齐齐,床位的衣服收起,叠好,放进衣柜里。将房间内的东西收拾好后,他又进了一趟浴室,拿出拖把,将地上拖了两次。
花费了一小时后,他满意地看着干净整洁的房间,兀自微笑着点了点头。
窗外夜色韵浓,叶鸣川走出阳台看着天幕上稀疏点缀的星星,募然回想起苍山脚下,他们一起仰望在草地上,身旁的栀子花绚烂盛开,那时,抬头便是满目璀璨的星辰。
风暖花香,他们依旧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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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微亮时,小巷子里便开始有了小贩板车上喇叭吆喝的声音,包子的香味随着蒸腾而起的烟雾迷漫在空气中。
早起的少年眼里带着笑意,叶鸣川洗漱好后,穿上黑色的运动裤,白色短袖上衣随手套在身上,将桌上的钥匙抓在手里,开了门,正欲往外走去。
脚步踏出房门时,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往浴室内走去。站在镜子前时,他抬手将睡得有些软塌塌的头发轻轻用手撩了几下。
少年的脸庞上带着一丝忐忑。
出门后,他在包子摊上停了下来,买了早餐后便骑上单车往林栀年家的方向而去。
本就不宽的小巷子因着早上摊贩们挤在两侧,道路更加拥挤狭窄,叶鸣川只能放缓慢速度,双脚轻轻一蹬一蹬着单车往前。
拐弯处的一家汤粉店里,老旧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着东宁市新闻,老板一遍忙于手头上的工作,一边竖着耳朵听着新闻。电视机开的声音非常大,以至于叶鸣川骑着单车缓慢穿过拐角处时,也听到了几耳朵。
“东宁市气象台2012年3月14号06时35分发布冰雹橙色预警信号:预计未来4到6小时,东宁市将出现冰雹天气,同时可能伴有短时大风,强降水等强对流天气,请做好农业……”
“冰雹”二字出现时,叶鸣川整个人一颤抖,握着车把的双手瞬间变得无力,神思不稳的瞬间,少年骑着单车一头撞上了拐角处的墙壁上,他失力地滑下单车,坐在了微微湿润的地上。
单车撞上墙壁的声音不大,但拥挤的小巷子里两侧的摊贩投来诧异、注视的目光。
有热心的老大爷惊呼一声,跑过去半蹲下身子问道:“娃,可摔着哪里了?这是起不来了吗?”
叶鸣川闻言愣愣地抬起看向对方,眼神惊惧中带着茫然,一动不动地坐在摔倒的单车旁,挂在车头的早餐也掉了一地。
“这是摔懵了吧?没事吧,哎!!”
片刻后,叶鸣川才回过神,压下心底的艰难晦涩,他道:“我没事,谢谢大爷。”
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从地上站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层,又蹲下身子将单车扶起,余光瞥了一眼散在地上的早餐,将弄脏的包子放回袋子里,抬手扔到一米外的垃圾桶里,这才骑上单车离开了。
他往前骑了几百米,在巷子里的僻静处停下单车,脚撑着地上,从裤袋里拿出手机轻点页面。
天气页面出现“冰雹”预警,同刚刚在巷子拐角处听到的一样。
叶鸣川眼神一凝,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握着手机的右手青筋微凸,回忆瞬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如果说,林栀年的人生戛然而止于那年的榕树下,大雨倾盆。
那么,陈乐渔的人生便是在这个春日冰雹的日子里,猛然骤变。
更何况,骤变的原因牵扯上林栀年,很难说当年林栀年的自杀没有这件事的推波助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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