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灯火通明,隐隐可见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大雨倾盆而下,也浇不灭他们高昂的情绪。
山间的草木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在雨水的冲刷下依旧保持原样。水流汇聚在一起,顺着台阶下来,将那双素白绣鞋染得脏兮兮的,尽染尘埃。
慕莘不甚在意,朝着人声鼎沸处走去,一路上都未遇到守卫的人,不禁产生疑问。
仙门何时这般松懈了?莫不是请君入瓮?
很快,她就有了答案。今日是四年一次的继任大会,各个门派会在这个日子齐聚仙界第一门,挑选各自的下一任家主。
屋内正吵得不可开交之际,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踹开,走进来一个撑着伞又杀气腾腾的白衣女子。
慕莘没有收伞,在门口的阴暗处停步不前。从这个位置,可见屋内富丽堂皇,极尽奢华。
四面墙壁上镶嵌着鲛人泪珠凝结的挂饰,繁复精致的灯饰是上好的雕花图纹,四排红木八仙过海圈椅整齐排在两侧,屋子正中心摆放着上古圣物之一的鎏金铜鉴莲纹开光香炉。
至于屋内众人——都是熟悉面孔啊!
她嗤笑一声,徐徐开口插话。“诸位聊得这么火热,不妨带我一同说说?”
众人左顾右盼,推出本派的老掌门来询问。“不知是哪位仙友?”
她不紧不慢地收伞,露出那张绝色面容,指尖来回抚摸着凤鸣剑身。“本君可有这个荣幸?毕竟都是旧相识了!”
“凤鸣?参见司战上神!不知上神大驾光临,有何示下?”
看着黑压压跪倒一片的身影,她突然觉得可笑又讽刺。
行恶之人记不得受害之人的面貌,受害之人却要永记当年的仇恨。
她顿感无趣,懒得跟他们兜圈子,直言道明来意。“正巧都在,也省得本君多跑些路,一次将你们清除干净。啧,仙门这么多年还是没有长进啊!一路过来,所见都是散漫懈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乌烟瘴气。”
凤鸣叮叮作响,犹如泣血的凤凰,声音尖锐细长。绯红剑锋指着屋内众人,她冷声质问。
“忘了吗?司战上神从前的身份,是被尔等污蔑的仙门第一人!今日我来,是替我含冤而亡的所有族人寻仇。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话音刚落的同时,白影带着红光迅速冲向人群。
裙摆飞扬,剑锋快得只剩残影。明灭的烛光中,只见长剑迅疾如闪电,迸射出逼人的戾气,每一次红光闪过都带有血珠喷洒而出,在墙面上、地毯上、甚至灯罩上,留下一道道飞溅的血痕。
流光溢彩,移步换形。司战上神曾以一把凤鸣剑,震慑整个六界。后世称她剑法卓绝,风采超群,世间再难有第二人。
即便仙门众人已经奋力挣扎,也快不过她的身法。逐渐没落的仙界子弟,早已不配做久经沙场的战神的对手。
不过一盏茶功夫,屋内就四处横尸。她还是留了余地,放过了仙界新晋子弟,只是杀了参与当年事件的所有人。
许久之后,她静静擦拭着剑上的鲜血,白衣已经沾满了血迹,染成妖异的血红色。
她面上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只有对杀戮的厌倦。炉中青烟冉冉,旁边炭盆还烧着炭火,可她还是可以闻到自己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外面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微微蹙眉,走了出去,发现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当看见太子领兵前来,似乎在屋外等了一些功夫时,她的呼吸一窒,然后毕恭毕敬地向他行礼。
“参见殿下!”
周围很是安静,无人出声打破沉默。
她跪伏在地,以额叩手。天兵个个严肃端立,目不斜视。熙清则神色平淡地凝视她的身影,指尖有节奏地敲着折扇。
凤鸣早已重新变成金簪,被她戴回发间。月光照耀其上,光彩熠熠,吸引人的视线。
良久的沉寂之后,她只听到一句语气柔和却气势威严的命令。“司战叛乱,屠杀仙门,即刻拿下。”
“殿下!您明知这一切是他们——咎由自取!”慕莘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终于瞧清楚他眼底的意味。
乌云渐散,天边几点繁星零零散散地绕着月亮,为大地蒙上了一层柔和的纱衣。晚风拂过廊檐,将廊下的铜铃吹得叮叮作响。夜色之中,屋内投来的光束落在一跪一立的两人身上,模糊了他们的神色。
慕莘缓缓起身,背光而立,纤细的身影挡住亮光,阴影将她的面容完全笼罩。
旁人或许看不到,可是正对着熙清的她,怎能不识他眸底那掌控一切的淡然之色。
她心下了然,如今的情形已经很明朗。从当年的救命之恩,到今日她复仇的举动,一步一步都在他的谋算之内。
以司战上神的个人恩怨,肃清这帮乌合之众,让六界秩序重回神界的手中。
白衣染血的女子静默地面对众人,面色冷峻,唇边挂着嘲弄的笑意。风过,她的发丝在空中交织缠舞,裙摆和衣袖翩飞。
她冷冷地注视天兵,任由他们捆住她的动作,从头至尾未有一丝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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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的余晖透过层层叠云,斜斜落在行刑台上。
身着各色服饰的神佛们齐聚一处,翘首期盼太子的现身。殿前是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原本朴素低调的素白衫裙,此时已被鲜血浸染,完全瞧不出昨日的素净。
在众神的瞩目中,熙清自殿后走出,手中握着那把常年不离身的折云扇,嘴角带着一贯温和近人的笑意。只是远远望去,他的眼神看不真切,如雾里看花般,捉摸不透。
鼓声大作,司法的星君高声宣判,庄严肃穆的判词回荡在整个行刑台上。
“判!”
司法星君的眼神紧盯着落刑柱前的战神,逐字逐句地进行审判。
“上神司战罔顾天法,残杀仙门无数,引四海之乱,为六界所不容。今遵诸天神佛令,废司战之职,除上神之神格,罚于困龙渊,非诏令不得出。”
“去,收回她的战神令剑,即刻押往困龙渊。”
执刑罚的士兵闻言,手握捆仙绳小心走向落刑柱,眼神警惕,时刻提防她的动静,生怕她有什么异动之举。
慕莘垂着头,紧闭双眼,仍由滚滚天雷落在身上。
血一汩汩地顺着身体流下,汇聚在她脚边,她亦不为所动。她的长发飘舞,有丝丝沾染上唇角,衣裙因鲜血浸染愈发显得艳丽。
当天兵解开束缚她的锁链,正要用捆仙绳时,她骤然睁开了眼睛。清冷的目光略过周围的士兵和诸神佛,紧锁着上位的白衣太子。
她缓缓勾起嘴角,发间仅有的一支金簪似乎察觉了她的想法,闪着微微红光。
“凤鸣,剑来。”
话音落下,金簪化作一道红光离开了发髻。几乎同一时间,绯红长剑出现在她身边。
她抬起伤痕累累的右手,握住了这把象征实力和地位的战神令剑。
慕莘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唇边的笑意自信又张扬。素手翻转,剑锋扫过,周遭天兵顷刻丧命。
“借我之手,重整秩序。熙清,你真是好算计!”她轻舔嘴角的鲜血,执剑踏着倒下的天兵,所过之处又是一片血海。
熙清点点头,颇为认可,眸中笑意不明。“直呼孤的名讳?你这倒是头一次。”
她仰望着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放肆笑着,手中的凤鸣剑直指对方。
“熙清太子,我是该感激你曾救我于水火,还是该憎恨你利用我去铲除异己,亦或是该佩服你精心设计只为哄骗我为你所用。身为司战上神,仙门为一己私利栽赃屠杀我族,我为族人复仇,为四海铲除此等祸害,我有什么错!”
高台之上,熙清摇着手中的折云扇,含笑听着战神对他的控诉。“你接着说。”
“如今殿下借我之手引四海争斗,想来新的秩序就要建立,您也就不需要我这把刀了。既如此,我又何必再听从您的命令。”
他收起折扇,温柔缱绻地唤她,“慕莘,孤赐你司战之职,原想让你从此抛却过往,重获新生,没成想你竟这般冥顽不灵,是想步上你族后尘吗?”
风雅的身影一步步走下高台,来到他的战神面前。白皙的指尖移开剑锋,抚上女子沾满血迹的脸庞。
他注视着那双灵动却冰冷的眼睛,垂了眼睑,淡淡地开口道:“既已闯下祸端,便应承受责罚。你锋芒太过,去困龙渊思过静心。”
他的指尖游移在她面上,最终停留在左眼下那颗泪痣上,继续道:“来日重返神界,你依旧是这六界的战神。这把凤鸣,孤先替你封存,日后重得神格,再来寻孤。”
如是说着,他掌心凝聚神力挥向她,只一点微弱的力量就切断了神剑与主人的感应。
慕莘受这一掌,强撑的身体顿时失去力气,支撑不住地倒下。她眼看着自己的令剑因切断感应失去了光泽,重新变回金簪。
天兵在他的示意下重新捆住虚弱的战神。
她被搀扶起来,冷冷地扫视在场诸天神佛,最后看向熙清。下一秒,她奋力挣脱天兵的控制,疾走几步来到了熙清面前,轻踮起脚尖,在熙清唇边落下冒犯的一吻。
反叛的战神不再恭敬,对着旧主挑衅地下战书。
“熙清,我永不可能认错,若真有来日得以重获自由,我必与你不死不休!”
熙清抚着唇角,目送她被压制着带下去,方才女子薄唇印过的肌肤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诸天神佛看到这一幕,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见俊朗的太子沉默不语、神色晦暗,连忙恭敬垂首。
熙清手中的折扇合拢,一下一下地敲着掌心,没人知晓他的内心想法。
须臾,他收起折扇,转身离开,行刑台上那股冷冽的气势才得以消散殆尽。
然而诸神离去后,司法星君脑海中却浮现了刚刚余光瞄到的一幕。
熙清太子转身之际,收了折扇,却把玩起战神的令剑发簪。
司法星君恍惚间惊觉自己发现了什么秘辛,慌忙摇头,试图将刚才一幕从脑海中驱逐干净。
自此,司战上神叛出神界,六界再无人敢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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