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正门外,两座辟邪石墩巍然守护着这座低调大气的府邸。马车稳稳地停在门前,侍女放下马凳,掀起垂帘,随后去扶姜舒。
姜舒在侍女的搀扶下干净利落地下了车,神色急切地往府里去。
“姑娘姑娘,您慢些,当心磕着!”侍女兰心惊慌地跟在后面,生怕姜舒脚下一个不稳。“姑娘!是老爷!”
姜舒连忙端正神色,稳稳当当地屈膝行礼。“见过爹爹!”
“舒儿今日怎的这般匆忙,为父从前教导你的可不能丢了。咱们镇国公府承蒙圣恩,必定会招致其他世族注目,镇国公府一言一行都不能有失。”
“女儿省得,今日是女儿失礼了。”
“罢了,以后切记。为父要进宫一趟,两位殿下生辰宴在即,这东靖日后可有的热闹。”
“是,恭送父亲。”姜舒送镇国公出门,淡然转身回了自己院内。
兰心关上门,将那盆花搁置在雕花窗前,边为它浇水边小声疑问道:“老爷一直纵着姑娘,今日怎的这般严厉呢?”
“是我失礼了,爹爹一向疼爱我,平素也不舍得严厉对我。”姜舒拆卸头饰的手一顿,继而慢慢悠悠地在桌前坐下。
“娘亲去得早,一直是爹爹照顾我,教我为人处世之道。今日是我太冲动了,爹爹教训的是,我不仅代表自己,作为爹爹唯一的女儿,我更要维护好镇国公府的声望。”
“如今两位殿下生辰宴在即,想必这几日各世家会在京都活跃。也好,所幸我也懒得出门跟她们来往,正巧在府里给殿下做些贺礼。”
姜舒随意伸出手,接过侍女手中的包裹,打开细细整理清楚。她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微微侧首,眼底凝着一丝困惑纠结。“兰心,你说什么样的样式才能配辰王殿下呢?”
“奴婢也不知,姑娘聪慧,不妨亲自设计样式?”
“唔,倒是也行。我有法子了,去取笔墨来!”
兰心依言取来了笔墨纸张,帮着将桌上的包裹收纳归类,又用镇纸压平素花宣纸。“不过,姑娘,这份给辰王殿下,那太子殿下的贺礼怎么办?”
“国公府自会给两位殿下备好贺礼。我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这份小礼私下交给殿下。我无意于太子,自不会再另准备什么。”
姜舒思考着,在纸上慢慢描绘着样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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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东靖京都内,华灯初上。镇国公府之中,雅致的院落隐在漆黑的夜幕之中。
姜舒搁下兔毫笔,看向窗前那个朴素的紫玉花盆,那里面种着她从花朝初颜拿回来的花籽。
她身披一件月白色的纱衣,裙摆曳地如流水,整个人看起来似月宫玉桂下的清冷仙子。
姜舒的指尖微微蜷缩,扣着纸张,思绪飘远。
太子跟辰王,镇国公府的未来,安国公的野心她想起那个看似荒唐的交易。
荒唐吗?自然是很荒唐!镇国公府嫡女一向温和待人、克制有礼,何时产生这般大逆不道的心思?
她恍惚想起那日慕莘问她的情形,那个初见时巧笑倩兮、红衣张扬的女子,以一副严肃的神情问她缘由。
“缘由吗?”烛下美人自问出声,眸中浮动着盈盈水光。她抚平纸上的皱印,白皙的面上染上一丝柔和。
宫道那日一别,或许辰王都不知晓自己无意间发现了他的秘密。
皇子生辰宴之前的这几天,姜舒一直呆在房里,不再外出。
她就着画稿打完了一条精美的剑穗,以墨绿线串联小巧的白玉石,简约又沉稳。
姜舒神色略紧张地询问兰心,“怎么样,这是不是有些朴素了?你说殿下会喜欢吗?”
兰心正替她捏着肩膀,闻言仔细看了剑穗一眼,宽慰她道:“姑娘且放宽心吧,您一向善女工,这穗子已经编织得很好了,寻常人家小姐的手艺都不及您精湛呢!再说了,您这几日忙着打剑穗,人都消瘦了一圈,殿下定能知晓您的心意的!”
“就你嘴贫!不过日后可不能在人前说这些,特别不能胡说旁人不及我,不然让人觉得我镇国公府心高气傲,随意轻视世家。”姜舒娇嗔一句,动作轻柔地拍下肩膀处的一双手。
她回身,担忧地嘱咐道:“更不准在外胡语我与辰王之事,现在陛下总盘算着我跟太子的婚事,即便没有圣旨,众人的眼睛也都盯着咱们姜家呢!在我还不能光明正大站在辰王面前时,可不能给我跟殿下寻麻烦。”
“是,奴婢省得。只是姑娘,这您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如愿呀?再等下去,万一陛下真的给您和太子赐婚,一切可都来不及了!”
姜舒眼神微闪,“不会,陛下要用爹爹制衡安国公,过早和太子捆绑在一起,只会让三殿下更急于拉帮结派,陛下不会想看到这种情形。”
她缓慢地眨着眼睫,声音极轻道:“陛下特意让世人以为他属意我为太子妃,也是让安国公之流放弃这等心思。或许未来的不久,安国公势弱,陛下就打消念头了呢!”
“原来是这样!奴婢不懂这些,只希望姑娘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安安稳稳地生活。”
“我也就是随意猜测,当不得真的。圣心难测,谁也说不准。”
晚风携着院落间的铃兰花香飘进屋内,扬起她身后的长发,烛火将人的影子拉得极长。
姜舒选出一个黑漆喷金的小匣子,将剑穗放入其中。她正要执笔在纸上写些什么,思量再三还是放下了笔。
如今形势不明,送出剑穗已是大胆之举,又何必再留下书信予人以把柄。她只需好好地将礼物送出去便够了,其他的,尘埃落定之前,就先放下吧。
如是想着,她收好匣子,躺在软榻上小憩,心中满是对半月后生辰宴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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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皇宫内,大气繁华的长明宫中住着近年来的新宠婉贵妃。
俊朗的帝王虽年近半百,却依旧气势逼人。皇后薨逝,睿帝悲痛万分,更不上心后宫之事,只偶尔来云氏这里坐坐,品茗交谈。
殿中灯火长明,恰如宫殿的名字。帝王坐在桌案前,大掌撑着额头,低低地说道:“如今太子和辰王都大了,朕原先还同薇儿说着他们的婚事——”
顾宜薇,正是皇后闺名。
“陛下,顾姐姐此前不是属意姜氏女么?您若有意两位殿下的婚事,不若先将太子妃定下?”
婉贵妃云绯不愧是当年的第一美人,岁月仿佛格外优待她,不曾在她身上留下过多痕迹。
云绯递上一杯茶后,保养得体的柔荑攀上帝王的臂膀,轻轻揉捏按压,缓解帝王的疲惫。
“此事倒也不急,朕有三子,都到了适婚年龄。倘若定下太子妃,辰王正妃也得开始留意,还有林贵妃,她必然是要为三皇子打算的。”
帝王捏了捏眉心,拍拍云绯的手示意停下。“林家本就有异心,若得家世显赫的三皇子妃,岂非更涨气势?朕要好好观望,皇子们的婚事急不得!”
说完,他挑了挑眉,冲着婉贵妃笑道:“说来公主逐渐长成,你也该相看相看,是否有你看中的好儿郎。”
“是。”
与此同时,重华宫主殿中一片狼藉。林贵妃狠狠摔碎紫玉茶盏,怒视着下方跪成一片的宫婢。
“陛下半月才来一次后宫,这次又去长明宫?一群废物,不是说了请陛下过来吗?”说着,她又掷出一只茶盏。
宫人瑟瑟发抖着,连忙俯身告罪。“娘娘息怒!娘娘,陛下他奴婢等不敢阻拦圣驾啊!”
林贵妃身旁贴身侍女示意众人退下,连忙宽慰林氏。“娘娘,您不必与宫人置气,当务之急是三皇子啊!”
贵妃神色阴毒,将手中高举的茶盏重重搁下。“顾宜薇!死了还要兴风作浪!若不是她的话,陛下何至于如此看中云绯。如今本宫见他一面都难,还怎么替皇儿开口。”
“娘娘,太子和辰王都未定亲,此事不能操之过急!”
“去请三皇子过来,本宫有话要交代他。”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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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帝继位后的第二十三年,金秋时节,帝王设宴广邀群臣,贺双子生辰之喜。
太子谢云瑾一改往日素淡的服饰,改穿一身藏青缎衣。银丝滚边,广袖和衣摆之上祥云暗纹密布,其上绣着栩栩如生的振翅仙鹤,腰间仅有一截月白束腰,再无坠饰。
辰王谢云州还是往常一样的玄色长袍,其上绣着雅致竹叶暗纹的金丝勾边,腰间坠着羊脂玉佩。他的凤眸微眯,修长的手中端着一盏酒樽,薄唇上似乎还残留着一滴酒水,染得唇色略显嫣红。
座下的朝臣们连忙奉上贺礼,分别转交给两名侍从收下。
谢云瑾依旧是那副从容之态,含笑应对席间觥筹交错。
谢云州眉眼犀利、神色深沉,即便是在这种宴会上也是一副冰冷神情,拒人千里之外。
随父兄赴宴的千金们,娇羞地私下交谈着,眼神顾盼流飞,时不时瞄向上位平分秋色的两人,心中各有打算。
龙座之上,睿帝满意地看着这两个儿子,忽而想起逝去的顾后,低低叹息。
一旁难得盛装打扮的婉贵妃听闻这声轻叹,心下了然帝王这是在伤怀发妻早逝。她瞥过另一边无人的坐席,随后启唇说着。“陛下,若顾姐姐在天之灵得见两位殿下今日,定十分欣慰,陛下也可宽心一二了。今后的路,殿下们会走得更好。”
睿帝侧首拍拍婉贵妃的手,“绯儿所言甚是。”
他刚要端正坐回,锐利的凤眸瞥过另一旁的空座,不悦地皱眉。“林昭瑶是怎么回事,这个时辰还不到,存心跟朕作对嘛!”
底下的安国公,也就是林贵妃的父亲,一直注意着上方帝王跟贵妃的相处,心生不满。
这云绯晋封贵妃之后,自己的女儿逐步失宠,连带着外孙外孙女也不得圣心,竟然还哄得帝王都不予林贵妃封号,实在可恶!
云绯察觉到一道阴沉的目光,瞧见安国公的脸色,她不愠不火地付之一笑,随后冷冷地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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