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月亮如同玉盘高悬于空,清辉之下,一支六十人的兵马急速南下。
十日后,谢云瑾一行人抵达常平,远远就瞧见城外尸横遍野,城内街道之上也停放着数十具未殓的尸体,一副死气冲天的景象。
常平太守听闻太子亲临,早早地带着官衙一众人等在城门关。“臣常平太守李群,参见太子殿下!”
谢云瑾勒马,面上无半分疲惫之色,淡淡道:“李大人不必多礼,还是带孤先进城了解一下城中形势吧!”
“是是是,殿下请!”李太守示意众人戴上厚厚的面巾,又在周身以艾草焚烧熏衣,只遥遥看一眼患病之人的症状。
“殿下小心,莫要靠近!这疫病凶险得很,稍不留意便被传染上了。殿下也看见了,常平城内商户来往频繁,东靖又无诊治之法,这不过短短几日就伤亡无数啊!”
谢云瑾目光锐利地扫视过去,“既知疫病凶险,为何还不将城中的死尸转移城外,更不对这些病患进行管理。大人一早将尸首焚烧干净,也不至扩散得如此之快!”
李太守面上略有疑难之色,艰难地开口道:“殿下,不是臣不愿,只是这常平城中水深得很,各方势力齐聚,臣也不好强行办事啊!”
“大人身为朝廷命官,若连这点魄力都无,如何治理一方城池?孤身为太子,今日就命常平太守整治城内,将所有病患隔开人群、置于一地,避免更多百姓接触。即刻去寻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将城内外的尸首焚烧干净,埋于深坑下,四周再用苍术熏三回。”
“若城中有人不服朝廷令,就让他来见孤!”谢云瑾一如既往地果断,只一会儿工夫就下了命令,掌握了常平的大权。
“这些太医是父皇派与孤一道而来的,其中不乏善解疑难杂症之人,父皇也已下令遍寻民间医者。大人宽心,只管尽好自己应尽职责,切莫懈怠才是。”他眼含警告地睨了李太守一眼,温润的双眸难掩威严。
他不是不知李太守的异常举动,也不是不知他效力的主上为何人。待此事一了,他不会轻饶李群和他背后的人。
李太守依照太子之命行事,期间不乏江湖中人亦或是异族之士寻滋闹事。
天祈大陆信奉土葬之礼,视火葬为诅咒惩罚。此番烧尸,城中剩下的亲眷们怨声载道,指控太守不仁。李群无奈只得请示太子出面,平息民愤。
太守府外,打扮利落的众人正嚷嚷着要见主事人,另外一旁服饰尊贵略显奇特的商户静静观望,并不附和出声,但眉眼之中也蕴藏着怒火,似乎要把太守府点着、烧个干净。
谢云瑾迈着沉稳的步调,神色平静地步出太守府。一块厚厚的白巾蒙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只剩淡漠如雪的眉眼在外。他换下一贯的清淡之色,一袭玄衣更添凛然气势,目光瞥向众人时,透出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从容地开口,并不为府外剑拔弩张的氛围所困。“诸位这是何意?要反了太守府么?”
“你就是太子?”为首的中年男子蓄着粗胡,神态嚣张。
“孤知晓尔等为何如此,诸位不妨好好想想,是自己的命重要,还是留着亲人遗骸重要。在我东靖,就得尊我朝令!诸位若不想染上疫病,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最好还是遵从太守的法子,于常平、于诸位都没有害处。”
风雪之下,万物沉眠。太守府外众人噤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谧中。谢云瑾负手而立,从容地等着对方的反应。
为首的男子咬咬牙,与身后师门众人对视一眼,决定依太子的意思。毕竟,送亲人灵柩回师门固然重要,可他们也不想让自己身处危险中。
人群散去后,太守擦擦额间沁出的汗水,朝着谢云瑾拱手一礼,“殿下果然神机妙算!”
“不过是一些江湖子弟,又不是什么是非不辨之辈。大人还是要好好看守常平,加强城防,这粮仓之都可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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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常平城内的疫病得到了控制,不再有大量的百姓死亡,只是依旧没有根治之法。
睿帝如常在早朝时询问瘟疫根治之法的进程,只见群臣面面相觑,并未听闻民间云游神医的下落,而其他医者都束手无策,只能做到缓解病状。
他正焦躁难安之际,外间的内宫统领禀告常平来人。
侍卫连滚带爬地进了大殿,面带急切地匍匐在地上,磕头回禀道:“陛下,几日前常平城中盛传一言,说是城外有草药可解疫病。太子殿下领人前往,谁知谁知城外突生动荡,不知从哪里跑出一支队伍,直接杀进了城内。常平大乱,殿下也下落不明!”
群臣惊诧,却见龙椅上的睿帝气急攻心,倒了下去。
内侍宦官慌忙扶住了睿帝,搀着他慢慢坐回龙椅上。
恢复神智的睿帝眼看着底下的群臣七嘴八舌地议论,却无半点法子应对这突发的情况。有提议派军队镇压的,也有主张安抚的,更有建议观望局势、等待太子消息的。
睿帝头疼地揉揉眉心,散了朝,只留下太傅和镇国公,还有辰王。
谢云州转着手上的红玉扳指,暗自惊叹慕莘的预言,看来这第二则也灵验了!他或许该重新考虑一下和对方的赌局。
他的皇兄精明如狐狸,可不会就这么出局!指不定他在谋划什么,等着将幕后之人一网打尽。
他收回思绪,听着睿帝和两位亲信大臣的商讨。
“州儿,朕和两位大人的意思,你可听明白了?”
谢云州拱手抱拳,“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只是儿臣认为国公大人还是留守京城为妙,若此番你我都离京,宫中兵力薄弱恐于皇权不妥。更何况常平地处偏南,边境如有异样,儿臣在常平赶不上支援。”
“父皇放心,儿臣定会平叛常平之乱,保皇兄平安归来!”
“好,朕给你两日,召集你手下的士兵,随后出发!”
等回了辰王府,谢云州召来影一,令他点一支精锐军队同行,并将手中的红玉扳指交给他。
“去花神庙三鼎青铜炉下放上一枝梅花,将此物也放在那,记得寻一个隐蔽的角落。这两日如有人拿着扳指找上门,直接带到书房见本王。”
申时一刻,影一来报,扳指已被人取走。
谢云州颔首,下令暂时撤走夜间的暗卫。“毕竟是贵客,还是不要惊吓了人家为好!”
影一沉默着未接话茬,心中寻思着那位慕莘姑娘怎么瞧也不像是会被惊吓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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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慕莘睡足醒过来,接过了灼灼手中的红玉扳指,放在茶案上。
“这辰王手下挑的梅花还挺好看啊!”她轻笑一声,顺手把梅花枝放入白瓷瓶内。
不理会灼灼脸上无奈的神情,慕莘专心给自己上妆,却又戴上面纱,对镜打量一番后才拿起扳指准备出门。
“大人,这黑灯瞎火的,你戴面纱也就罢了,上妆是为何?您蒙着面,妆容都看不见了!”
慕莘难得俏皮地冲灼灼挑挑眉,就在灼灼以为她有什么必然原因时,悠悠开口道:“谢云州这邀约可比我预料得早多了!这等开心事,我自然要打扮让自己更舒坦,指不定一高兴就给他解决之法了!”
灼灼已经十分习惯自家大人偶尔的不按常理行事,对于此番回答表示实在无话说。
慕莘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收到灼灼略显无语的眼神,满意地出门往辰王府的方向去。
行至王府正门,她并未停下,而是慢慢绕过府邸侧边的小巷,寻到了一处无光的暗角。
她动作利落地翻过了面前的院墙,稳稳落地。
墙内,谢云州站在院中,看着女子仔细整理完裙摆,这才出声似是提醒她。“本王不是给了姑娘一枚扳指吗?姑娘怎的没从正门进?”
慕莘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这时才端庄地行了个礼,起身时将红玉扳指抛还给了他。“殿下晚好!这扳指殿下还是自己收着吧!若我今日真从正门进来,明天坊间就该流传辰王殿下夜会佳人了!”
谢云州不咸不淡地睨着她,“冬日风寒,姑娘随本王进书房议事吧!”
进屋后,他亲自给慕莘斟了一杯茶,以示诚意。
慕莘端着茶盏,指尖在杯壁敲击着,面对他探究的视线也淡定自如。“殿下,您有很多疑惑!”
“别的本王也不问,只两点,姑娘从何得到的消息?既提前知晓,为何不告知朝廷!”
“首先,消息的来源我自有门路。殿下如今尚不完全信任我,我也不能信任殿下会帮我保守秘密,还是不说这个了。”她举杯向谢云州示意,冲着他稳操胜券地轻笑。
“再说,殿下不也是看了信提前知道了吗?您身为皇子都未有动作,我一介平民,也做不了什么。毕竟得知消息时,对方的棋局已经布下。”
慕莘搁下茶盏,随意斜靠着圈椅,神情从容自信。“既然无法阻止,何不顺势而下,入局破棋!殿下难道不觉得,在敌人气盛、放松懈怠之时反击,更容易铲除对方么?”
“本王明白了!姑娘明日可愿意随本王前往常平?若姑娘能助本王解常平之困,本王将视姑娘为上宾!他日成就大业,定不少姑娘的好处!”案前,一袭玄衣的谢云州神色郑重,一改方才的孤傲之态。
慕莘不甚在意地摆手,“我之前说了,不在乎荣华富贵。殿下不必承诺我什么,我也会尽心帮助殿下。这是我和他人的交易,殿下尽管放心我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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