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平的西南一隅,原本是富人集居的地区,如今被乱军占据当做大本营,与前来平乱的辰王军进行最后的殊死搏斗。
谢云州和慕莘到时,对方全军已被缴械拿下,辰王军为首的副将正准备前去他们指挥阵营的主宅,捉拿他们的首领。
“参见殿下!”副将为难地看了一眼披着太子衣裳的慕莘,犹豫地开口唤道。“大人!”
“属下已将这最后一支乱军拿下,正要去缉拿他们的党首,请殿下先行!”副将起身,大掌按着腰间的长剑,给辰王让出一路。
谢云州目光森冷地先一步进了主宅,慕莘倒是没有立刻跟上去。
她示意将领们跟着他们的主帅进去,自己则停留在原地思索着什么。
夜空降下小雪,洁白的晶花落在长而密的睫毛上,慕莘掀起眼睑,巡视了一圈周围环境。
慕莘径直走向一具尸体,神情平淡地撩起他的衣服。避开重重叠叠的刀痕,腰间一道云豹图样的刺青赫然映入眼帘。
她幽幽一笑,桃花眼中划过一丝了然,而后起身拢紧大氅,步调散漫地往灯火明亮的主宅去。
刚迈入正厅,眼前就闪过一道明亮晃眼的白光。旁人尚未反应之际,她已经出手一击,以一枚细针打落了那柄飞向谢云州的匕首。
副将上前让左右士兵重新绑紧绳结,喂了那囚徒一颗软筋散,这才转身下跪请罪。“殿下赎罪!属下看管不力,竟让这歹人险些伤了殿下!请殿下责罚!”
“此人功力不在本王之下,不怪你们。”谢云州嘴角挂着冷厉的笑容,眼神暗不可测。
他先一步进屋,彼时那人还在和他的属下缠斗,显然不肯就范。于是出手制服了他,将那人丢给了下属捆绑起来,却不曾想对方还有余力挣脱束缚。
他淡淡收回打量那人的视线,复又颇具深意地看向慕莘。“虽说方才那匕首也伤不着本王,但你这出手的速度,倒是比本王的影卫还要迅速!厉害,本王佩服!”
慕莘沉着冷静地颔首,权当是应下了他的夸赞,倒是也没忘记对他谦虚。“雕虫小技罢了,行走江湖的傍身之术,怎敢与辰王军的身手相较呢?”
“比起这件事,我想,对方的来历更值得殿下感兴趣!”说着,她拾起那把落地的匕首,在指尖悠闲地打转。
寒光掠过在场每个人的眼睛,让人心生胆寒。
她边说边走近被束缚住的乱军首领,俯低身子凑近他,掌间的匕首正巧对着男人。
她漫不经心地以匕首挑起那人的下巴,眼看锋利的刀锋划破了肌肤,渗出汩汩鲜血,很快伤口就开始红肿发黑。
慕莘故作惊讶道:“啊,原来有毒啊!不知你出手之前有没有想过一击不成反被伤到呢?”
身穿黑衣战袍、眉眼凌厉的男子忿恨地瞪着她,却因左右士兵的把控和药物的作用无法反抗。
谢云州可不管那人的心情如何,也不管慕莘此刻捉摸不透的行为为何,上前冷声质问道:“说,什么来历,来常平作乱又是为了什么?”
其实,从慕莘给他的信中,他已能猜出对方的势力。只是要论罪,还需对方的口供才行。
那黑衣男子冷哼一声,偏过头不搭理他们。
谢云州眯了眯眼,脑中思索着该如何用刑,方能不至死并且套出话来。
“啧,这毒看着很眼熟嘛?血—忧—花—”面前的女子不紧不慢地出声,打断了谢云州的思绪。
听着女子镇定又自信的声音,他轻轻皱眉,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余光瞥见那男子的神色突然深沉,他决定静观其变,看看他这位幕僚要如何解决这件事。
风声大作,席卷着雪花拍打进屋子里,吹得烛火摇曳晃动。
慕莘开口道:“其实呢,你的身份我大抵有数,毕竟不是谁都有资格纹上云豹图纹。让我想想哪家贵人喜欢这图腾来着?”
她直起腰睨着男子,清冷的目光掠过对方腰间的位置,指尖的匕首又开始打转,似乎不把那骇人的毒放在眼里。
“当今贵妃之弟、安国公次子、东靖的常远将军,他麾下亲信皆有云豹刺青。对吗,温将军?”
听这话,黑衣的男子神色一愣,却只是沉默以对。
这人云豹的含义,从没有外人知晓,辰王这手下是怎么知道的?
慕莘轻蔑地嗤笑一声,道出一连串的问题。
“常远将军此举,意图与皇室分庭抗礼。以将军为乱常平,可是将军你是否真的愿意当这把刀呢?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将军难道不为家中妻儿考虑?即便安国公之辈得手,将军当真会有共享福禄的那一天吗?”
眼瞅着温将军眸底的挣扎之色,她微微垂下眼睑,遮住眼中的冷意。“林家人什么性情,将军身为亲信多年,自然比我更了解他们。”
她察觉安国公的布局时,常平一事已经不可避免,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弄清每一环的关键,揪出对方的弱点,以待来日各个击破,再一举解决安国公!
这位温将军虽为常远将军所用,却是安国公一派中难得忠心朝廷的人。
此番奉命作乱,他不过是被人捏住了软肋。安国公命人接走了温家的夫人和小公子,以此威胁温将军听命。
为了权力地位,安国公一家已经丧失了人性,手上沾着无数条命,根本不会对妇孺手下留情。
当着温将军的面,慕莘指尖抚过匕首的尖端。“将军身中血忧花,难道就不想为自己博一条出路?还是打算继续任由妻儿为人所控、生死难料?”
“你什么意思?!”男子神色激动地抬头看着慕莘,语气急切又焦虑。
她搬来一把圈椅,不骄不躁地坐下。“将军猜不到吗?安国公给你血忧花,让你在兵败之时刺伤辰王,打得什么主意?”
若温将军得手,辰王中毒而太子又下落不明,陛下只余三皇子一个儿子,东靖就是安国公的掌中之物,并且温将军受制于人,还是需要继续为他卖命。
若温将军失手,辰王反而将他除去,也不过是死无对证罢了,安国公大可以污蔑是温将军自己作乱,洗清嫌疑。
铜炭盆中烧着火,将屋内的寒气全部驱逐干净。
慕莘褪去身上的大氅,斜倚着圈椅看人,有条不紊道:“其实将军心知肚明不是吗?你自认为没有退路,故而孤注一掷想为妻儿博一条生路。可将军可有想过,若你不在,安国公又怎会善待你的妻儿呢?”
面前的男子低垂着头,声音中透着一丝绝望。“你说得这些,我知道。可不照做的话,我又能怎么办?”
温将军浑身透露出颓靡的气息,就听到清淡的嗓音响起。
“若我有法子救出你的妻儿、解你的毒,那将军是否愿意听从我的安排,助辰王铲除常远将军?”
慕莘看向谢云州的方向,以眼神询问对方的想法,得到对方的首肯后满意地扬起嘴角,继续道:“我会为你寻来解毒的法子,让你没有性命之忧。至于你的妻儿,殿下也会着人寻找他们的下落。”
“避免将军被怀疑,我们暂时不会救出他们,你身上的毒也不会尽数解除。将军之后按吩咐行事,在安国公身边注意他的动向,具体事宜殿下会告诉你。将军要明白,只有安国公一家被除,你和妻儿才能真正安全。”
听着女子恩威并施的话语,谢云州不予置否,也不计较她喧宾夺主的举动。
他一向不近人情、手段狠辣,养得旗下众人也随了他的行事风格。如今她这般安排,的确更有利一些。
赶尽杀绝不如人尽其用。
她的行事与皇兄有异曲同工之妙。
谢云州淡淡收敛眼底的疑虑,和慕莘一起等着温将军的答案。
“好,臣可以听你们的。只是殿下,可否应允臣一件事。日后陛下若是论罪,殿下可否替臣求得恩典,饶臣的妻儿免受牢狱之灾。”
谢云州把玩着红玉扳指,平淡地看向俯首求情的年轻将领。“功过如何,父皇自有定论。将军只要忠于皇室,自不会给家族带来祸端。”
“臣,谢殿下!”
常平人多眼杂,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目送士兵压着温将军退下,谢云州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瞥了慕莘一眼。“本王还以为,你会建议趁机针对常远将军,先断其一臂。”
屋内的炭火已经燃尽,寒风从窗边漫进来,掀起道道窗幔。
慕莘重又披上大氅,闻言轻挑眼尾。“有过这种打算,不过按长远计,还是留着温将军比较好。损伤敌方的兵马,远不如安插一个眼线有益,殿下不也是这么考虑的?”
“本王不开口,是相信姑娘的能力和谋略。事实证明,本王没有信错人。只是你方才说的解毒之法,据传血忧花无解药,这你要怎么办?”
余光瞥见慕莘的小动作,谢云州行至窗边,关上了槛窗。
慕莘神色古怪地瞟了他一眼,随手将匕首一扔,扎进墙壁内。“江湖传言,不用尽信。我既已开口,就有把握成事。”
她正要缩回手拢衣取暖,指尖触碰到身上的大氅,才想起这衣服的原主人。
静默片刻,她语调平和地简述了太子中毒及解药之事,并未提及顾皇后死因和八香楼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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