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州挑挑眉,唇边噙着莫测的笑意。“就这么简单?你应该存着别的心思吧!”
慕莘站起身,拾起地上的细针,抬眼间瞥了他一眼,慢悠悠道:“我能打算什么,不过想着替您争取时间罢了。太子解毒还需一段时日,这时候不正是殿下的好机会嘛?”
“您平定了乱民,又解决了瘟疫,定能获得不少朝臣的肯定以及东靖百姓的赞誉。虽还不能比肩太子,但聊胜于无,长久以往必能成事!”
慕莘背着烛火,迎着窗外月色,精致的脸蛋在夜色中白皙如玉,眸中微光忽明忽暗。
她知谢云州久经沙场、见惯了生死,养成了一副阴晴不定的性子。
辰王一向奉行适者生存,以少数的利益换取大体的成就,眼下看着好说话,处处容忍她的举止,不过是看在她的价值。
她不会将八香楼的事情说出来,这种势力交到此人的手中,并不是一件好事,难保日后储位之争时不会对朝廷造成灾祸。
“只待瘟疫尽除,殿下便可回京复命。我会在常平多留两日,确保温将军可以服用解药,之后他的事情就由殿下来安排吧!”
言毕,身姿袅袅的倩影淡然离去。
两日后,如慕莘所料,试用方子的药效开始作用且并无异症,太医验过之后一致决定沿用此方。
按约定,她会前去带回第一剂解药,缓解温将军毒症。
至于那些被俘的乱军之臣——
世人不知云豹图纹的含义,故而暂不揭发,待日后数罪并罚,一举击溃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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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谢云瑾上次解毒已经过去了六日,正巧常平逐步回到正轨,慕莘便连夜赶回了九回山。
群山之中,小木屋前,白马纵意奔跑,仙鹤停留在潭边。如画的景色之中,只见谢云瑾端坐桌前,雍容闲雅地擦拭着茶盏,手边的暖炉冒着一缕白雾。
她翻身下马,散漫地牵着追风。“太子殿下好雅兴!在等我?”
纤细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走近庭院的木桌,白皙的指腹搭上大氅的月白衣领,轻轻摩挲了会儿便将它褪下,当着谢云瑾的面搁置在臂弯处,态度嚣张挑衅,看样子并不准备还给他。
谢云瑾面上讳莫如深,须臾不甚在意地轻笑,将沏好的茶递给她。“今日是第七日,估摸着姑娘也该回了。”
“不然孤可就准备命人去绑你过来了。”这么说着,温润的凤眸对上她清冷却妖冶的双眼。
他的语气似认真又似玩笑,让人捉摸不透其中意味。
慕莘双手捧着手炉,感受寒冬中的这一丝温暖,宽大的衣袖顺着手腕滑落,露出其下伤痕累累的小臂。
细碎密布的烧痕之中,一道深入骨髓的狰狞刀疤横在她的左手腕间,破坏了原本凝脂如玉的肌肤,就像一件精美的瓷器之上布满残缺的裂痕,让人怜惜不忍。
她忽略谢云瑾打量的视线,轻放下瓷杯,不慌不忙地拢下衣袖。垂首间,就听见一道淡淡的嗓音。
“姑娘这些伤,和孤上次见到的情形相比,似乎没什么变化。七日虽不长,也不该恢复得这么慢。”
慕莘的指尖微颤,未束的墨发遮住了容貌,也阻隔了对方的视线。
他不会看到,这副清冷绝尘的面上,那深埋其下的不甘和痛恨。至少这里的东靖太子,还不能看到。
她深深吐息,掩下眸底的情绪,重新扬起美艳的笑容。
“殿下,这应该与您无关吧,我不需要回答您有关合作之外的疑问。这次来,是因为到第二副药的时间,殿下只需关注这一点就够了。”
谢云瑾含笑摇摇头,不再追问。
她说的不错,这些事情与他无关,又何须他自讨没趣。
至此,两人都不再开口。
气氛一下就变得沉寂,周遭只剩下两匹马撒欢奔跑和炭火燃烧冒出火星的声音。
“殿下坐会儿,我去去便回!”慕莘出声打破了寂静,起身往寒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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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莘刚如水没多久,就跃出了水面,凌空翻转之后落在附近的一颗树上。
她足间轻点枝桠,双手自然垂落在身侧,看似游刃有余实则目光紧盯着潭水,提防其中的庞然大物。
紧随其后地,一道黑影蹿出寒潭,激起水花四溅。待一切回归平静时,就见它已经高高地挺直身躯,在潭水的另一边与慕莘相对而视。
坚硬无比的玄色鳞片整齐紧密地覆盖它的全身,扁平偏长的蛇首之上,墨绿的竖瞳如同珍宝般光彩熠熠,此时却泛着逼人的寒气和敌意。
它体型足有成人的腰身一般粗壮,身体近三米长,蛇尾盘旋在地,尾尖正愤怒不安地拍打潭水。
巨蟒“嘶嘶”地冲着树上的敌人吐露蛇信子,弓起的蛇首昭示着它进攻的意图。
慕莘见此冷哼一声,果然激起这巨蟒的战意。
玄色的长影掠过水面,急速朝着树上的白衣而去。
她迎面而上,即便没有武器和内力,单凭身手,她也比对方快了数倍。
不过几个来回,水面之上的激战便平息了下来。
慕莘静立在潭边,素手轻抚肩头的一缕长发,杏色的唇角微扬,目光清冷地看着不远处的一团黑影。
巨蟒粗壮的身躯缠成了几个复杂的结,正昂首愤怒地冲着女子示威嘶叫。
慕莘还未有所动作,一柄雪色折扇直逼它的七寸之处而去。
她眼疾手快地拦下这道素影,苍白的指尖滑过扇骨,随即“唰”地一声开扇,意味不明地注视着上面所绘的白鹤。
“殿下这幅扇面如此惟妙惟肖,可别轻易染了血色,坏了雅趣。”她并未回首,只不咸不淡地轻声说着,仿佛在聊一件寻常琐事。
簌簌寒风中,低低呢喃的嗓音空灵平淡。若不仔细留意,恐怕下一秒就会消散在风中。
莫名地,谢云瑾觉得这样的她很陌生,不像她从前表现出来的样子。
他眸色深了深,微皱眉头盯着前方的女子。“孤以为,姑娘会趁此杀了它,免得日后取药麻烦。”
纸扇翻转,在指尖翻出完美的扇花,而后被缓缓合上。
慕莘握着玉柄,食指徐徐敲击扇骨,节奏不紧不慢、缓急有度。须臾,像是玩够了,她将纸扇还给了谢云瑾。
“我若是觉得麻烦,第一次下水就会杀了它,还会留它至今?要解血忧之毒,颇费工夫,留它一命看守解忧草,免得一些异心人作乱,毁了殿下生的希望。”
她用一种赞许的目光看着巨蟒,戏谑道:“只是没想到这家伙还挺有本事,竟然这么快就自行解开了之前的结,我也只好引诱它多缠几圈喽!”
听着她故作为难的话,谢云瑾眉眼染笑,似清风朗月般温和。他正欲出声之际,蓦地眼神一凛,迅速将她拉至一旁。
动作间衣袖翻飞、墨发飘舞,竟绕上了慕莘的青丝。
他执扇的另一手敏捷地开扇阻挡,将迎面而来的水柱打了回去。
巨蟒挨了这混杂内力和水流的一击,狼狈地滚了一圈。
因身躯缠成一团而不能解脱反击,它更加恼怒地瞪着两人,瞳孔竖起渗着凶意,却在触及男子淡漠的目光时狠狠打了个颤。
它清楚地感觉到,这个男人和旁边逗弄戏耍它的人不同,他是真的动了杀心并且不会手下留情。
慕莘的视线落在腕间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眼神闪了闪,不自然地拂下那只手,而后下意识握住自己的手腕,遮住上面刻骨的伤痕。
她故意忽视对方看过来的视线,漠然朝着巨蟒走去,手中不知何时掏出了一支白玉箫。“怎么?打不过就偷袭?哼,尾巴不想要了?”
她方才虽背对着这家伙,却也明白这种蟒类不同寻常,尾巴的力量可以媲美大型鱼类。
她想,若不是此前熙清下令封锁六界之间的通道,这种极具灵性的生物怕是和影鸟一族一起,迟早都会修成精怪,更甚者为仙为神。
趁着巨蟒张口示威,她瞅准时机将一粒蓝色的药丸扔进它的口中。
在等待药效发作的间隙,她转着那支白玉箫,道:“我本想给你自由,奈何非要挑衅我。既然这般不识趣,就给你点苦头尝尝吧!”
半盏茶的功夫,面前的巨蟒就开始在原地扭打自己,蛇首和尾尖狠狠敲击地面。
慕莘吹动玉箫,以萧瑟之音控制住它的行动,使得它慢慢平静下来。
黑袍的影卫恭敬地立在谢云瑾的身后,眼神扫过女子时略带一丝探究之意。“这是——驭兽之术?!”
驭兽之术失传已久,只存在于坊间的传言中,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亲眼见过。
慕莘睨了北木一眼,道:“略通皮毛罢了,不值一提。这样日后再来寻解忧草,也不会被它攻击。”
“那姑娘不在这的几日,如何确保它不会违背你的指令?”谢云瑾负手而立,面上无半分波澜,并不介意她拂下他手掌的举动。
“那枚药丸,七日一发作,我若不来安抚它,它就会在痛苦中丧命!若我回来之后发现它没有好好守着解忧草,我一样不会轻饶它!”
说完,慕莘悠悠转向巨蟒的方向,桃花眼中的威胁之意分外明显。在看到它识相地垂首臣服,她满意地上前替它摆脱团成团的困境。
“行了,让北木公子去煎药吧。耽搁了这些时辰,殿下竟也不放在心上!”
她瞥了一眼风轻云淡的谢云瑾,将采到的解忧草交给北木,一副不管后续的作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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