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在上一世,兰珈仗着气性已经一巴掌打了上去。实际上,她那时也当真跟这位的永昌侯府的五公子动了手,且在他脸上留下一道口子。事后证明,兰珈这事办得蠢极了。她仗着安国公府便不将谢氏一门放在眼中,殊不知兰府早些年起便已经已经是强弩之末,一个只剩下空壳子的国公府还远没有永昌侯府这样的新贵来得体面。
那两块送去赔罪的金丝楠木是数十年前就备下的好料,千年难遇,原本是兰老夫人预备着给自己做棺木的。若不是山穷水尽,又何至于要拿这样的东西出去。
兰珈轻轻咬牙,她是再不能凭意气办糊涂事了。沉了口气,眼泪已经跟断了线珠子,一颗接一颗的掉了下来。
“侯夫人……”她哽咽出声,羞愤又委屈的望向永昌侯府的老夫人:“兰珈绝没有做那样失格的事!只是不知哪里惹了五公子不快,竟要这般作践兰珈的闺名。”
这永昌侯夫人在之前一次宴席上见过兰珈,见她容貌无双又有出身,想着婚后定能降住谢意北这浑猴。今日来这,也是为了双方相看。谁曾想这浑猴家里头倒是满口应了一道上门,来后却闹出这事来。永昌侯夫人只觉得自己一张老脸,都丢了个干净。到底还是两府之间的颜面重要,顺势呵斥谢意北:“不过是个丫鬟不小心摔了杯茶,区区小事竟叫你昏了头!”
兰珈怯弱弱的站在一旁,态度十分真挚:“改日我便让人送双一模一样的软靴去府。”
“我这鞋金贵得很,岂是你随随便便赔得了的?你可知道这鞋……”谢意北简直怒火攻心,神态也越发的咄咄逼人起来,只是脱口说出的话讲至一半骤然回过了神,当即打住了。
“织锦祥的软靴虽然较市面上贵了些,却也不是赔不起……”兰珈刚才被那么一喝,脸更白了,绞着帕子不安,哪里都是楚楚可怜的劲。她就是要让这位永昌侯夫人注意到这双鞋,点醒她知道谢意北对做这双鞋的人的看重。“或许,谢公子要指定哪个绣娘的缝制?……到底是咱们府上丫鬟失手,才惹了公子不快。”
永昌侯夫人方才见她家这浑猴骤然打住了口且一副险些误事的表情,心内就起了些疑惑。
谁知谢意北以为自己听出了内里门道,拿扇柄指着兰珈:“好呀,你想让人以为我是为了奉茶的事迁怒你?兰珈啊兰珈,你真可是有心机,为了保住名声连这烂招数都使出来了。我劝你别枉费心思,今日之后,全京城……哦,不对!是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你安国公府的嫡女是无媒苟合的浪荡货!”
兰珈倒是不介意被他这么骂,面上柔善怯弱,受了大惊的模样,实际上是半点波澜不惊。上一世,在顾时景得势后,他养的那群门客幕僚没少骂她。更有甚者编了戏曲,将她写成了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叫戏班子各地去巡演好散播她的恶名。到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她就成了容貌奇丑专吃小孩的妖邪。谁家小娃不听话,那家大人便用她来吓唬。
和那些比起来,谢意北这种动动嘴皮子的,根本算不上什么。
这话越说越没谱,况且这还是在人家府上,永昌侯夫人怒扇了谢北意一巴掌。转身立即又去安抚一旁站在的兰老夫人:“老姐姐,这浑猴满口胡言,您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谢意北见他祖母居然还跟兰家这老东西赔不是,自己更挨了打,越加窝火,暗恨这家阖府上下都是道貌岸然的小人。“同她赔什么罪!兰家上下只怕早就知道了那些破烂事,兰老夫人急着替孙女议亲遮丑,也不该拿咱们家当傻子愚弄!”
“你、你还不给我住口!”侯夫人要被气得背过气去,只恨今日如何带他来了。
可此时此刻,再是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永昌侯府门槛高,咱们家高攀不上!”兰老夫人寒着脸冷冷出声,眸中燃着两道盛怒的火光。“可我这孙女,也不是叫人随意攀诬的!”
兰珈心头有暖流淌过,轻轻拉着兰老夫人的衣角,就跟小时候一样。
永昌侯夫人要上前抚着兰老夫人的手,却被拂了开去。她心中咯噔,意北挑起的这摊火,怕是不好灭了。“今日回去,我一定要老侯爷好好罚……”
“永昌侯是谢公子的亲祖父,岂能公允?”
“老姐姐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将这事闹出去不成?”侯夫人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
“我只有舍了这张老脸,去皇后娘娘那求个公断了!”兰老夫人气息沉稳,显然是已经想定了这个事。“正好人都齐全,咱们一块入宫。”
兰珈没想到……她祖母竟会做了这打算。旁的不说,起码眼下这位永昌侯府的老夫人是被完全吓唬住了。她原本并不打算将事情闹大,事发生在自己府上,只消这两人回去不多言,自然不会有今日的事传出去。
如今永昌侯府正受隆恩,实不该同他们正面冲突,生了恶只会叫日渐势微的安国公府往后更为艰难。
这些道理兰珈都知道,兰老夫人不会不知,如今的安国宫府的近况没人比她更清楚。可偏偏,她为了自己孙女不肯将此事轻易化小。
兰珈早非当日那个只知意气用事的小姑娘,放眼大局,那今日落在她身上的这事实在不足挂齿。何况,她刚才已经点了永昌候夫人谢意北的事,倘若有心去织锦祥一查,便就知道她这孙子在跟什么女子往来。届时,谢意北自有苦头吃。她对这一切早有谋划,并不急于这一时的泄愤。
“祖母。”兰珈低声出口,“我……”
兰老夫人意味深长的回视,就好像在示意什么。祖孙两默契十足,不过一愣神的功夫,兰珈就已经心领神会的配合了起来,捂着胸口哀声啜泣:“我、我愿在皇后娘娘跟前验明完璧之身,只求清白。”
永昌侯夫人真是慌了,立即扭着谢意北跪下,这次可是彻底发了狠的,“你这浑猴!满嘴的胡言乱语!实在辜负贵妃娘娘对你的一番期望!”
谢意北虽是轻狂之人,到底还不敢忤逆他祖母。此刻被永昌候夫人用自己的拐杖一记重过一记的责打,纵使疼得哭天抢地的喊疼,也不敢起身。
兰珈看着痛快极了,对她这祖母更是叹服不已,心道姜还是老的辣。
她祖母打蛇打七寸,一下就中了要害。那位谢贵妃纵使再受宠,宫里头总还有一位压在她上头的皇后。这事真要是闹到了皇后那去,多半是要被当成把柄用来敲打永昌侯府的,恐怕谢贵妃也不会免责。只消永昌侯夫人不是傻的,自然晓得这事不能闹去宫中。
打了一阵,谢意北便吃不消了,呼喊的声也越来越弱,整个人都软软趴的倒在了地上。
“老姐姐,是我管教无方,才闹出了今日的事。您看在咱们老姐妹的情面上,就、就……”平心而论,就算是永昌侯夫人自己被人指着鼻子骂孙女,她也咽不下这口气。可眼下,除了腆着老脸实在没有旁的办法了。
“日后这事再要传扬出去,反倒是更说不清,不如今日……”兰老夫人皱眉,显然还是不肯松口的。
“绝不会!老姐姐你放心,从今之后外头不会有半点说兰珈丫头不好的!”
两位老夫人交手,兰珈在旁观战,决计不插话。上一世若不是自己莽撞出手,她祖母应当也会这么利索的捏着永昌侯府的软肋。看来,她往后还是得跟在她祖母身旁多耳闻目染些。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实在不是空话。
同上一世比起,这桩事结局简直天翻地覆,谢意北不但当场受了打,永昌候府往后也得有所忌惮。
等回了故归榭,兰珈实在掩不住的高兴,让柳叶儿拿酒来庆贺。也不是什么烈白酒烧刀子,就是些寻常的果子酒,清甜却不上头。
“姑娘少喝些,身子要紧。”兰草儿见状劝了劝,此刻她家小姐实在脸红的不正常。
兰珈上一世在市井混迹生活,便沾了喝酒的毛病,后来不小心混入了“逆党”就更是日日必喝,酒量好得不得了。可眼下,她身子的酒量显然是还没“练出来”的。兰珈侧着身,微醺着笑起,醉态更是平添了几分平日少见的风流。“你们可只知道,那个谢意北为何那样看重那双鞋?”
柳叶儿往兰草儿那看了看,随即来了兴致,凑到兰珈前面:“小姐别卖关子了。”
“韩——月——娘——”兰珈也不大声说,偏偏只用唇语。说完之后,又吃吃的笑。
柳叶儿不敢相信,“韩月娘?”她转过身朝着兰草儿求证,抓着她的手问:“是不是韩月娘?”
“怎么会是韩月娘?”
这韩月娘不止柳叶儿同兰草儿认得,整个安国公府上下只怕全都认得。她是兰氏旁支族亲兰庆之妻,生一子兰裕。兰庆死后,韩月娘母子便受着安国公府接济。兰司严膝下无子,兰裕年仅四五岁,王氏便动了过继的念头,而韩月娘也是愿意的。
若不是经历过上一世,兰珈如何会知道这位看似娇柔可怜的韩月娘,实则心思缜密,最是忘恩负义之人。这就是先知的好处了,若不然谁能想到这两人会有瓜葛牵连。
说了些话,困意伴着酒劲更加强烈了,兰珈歪着头犯困,就不再继续。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柳叶儿安置兰珈就寝,也在床前打了地铺睡下。侧屋还躺了一人,且是个男子,不值夜她不放心。
且说兰珈上了床,反倒是消了困意,辗转反侧后“蹭”的坐起了身。她脑子昏昏沉沉,显然酒劲正上头,而心中不可抑制的冒出了一个念头。
床前睡着的那柳叶儿也吃了酒,却睡的正是香甜,半点不知道她家小姐已经赤足下了地,拿了床前鹿头衣架上挂着的那根藤条掸进了侧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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