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旭在看姚依白,姚依白也在看温子旭,不得不说,他当真是演戏的一把好手,这情意绵绵的样子,换作哪家情窦初开的女子,说不定就相信了。
但姚依白不是,她神色未变,目光在温子旭面上停留许久,仿佛是在审视他方才那番话的真假,正当温子旭心中响起忐忑的鼓声的时候,面前姝色妍丽的女子弯了弯唇,笑意清淡:“驸马这话说的,本宫听不大明白,”
温子旭眸光一沉,就听姚依白继续道:“驸马重情重义,本宫深感佩服,也支持驸马善待林姑娘,只是本宫还是习惯公主府的摆饰,之前搬来了温府,如今在公主府看不见这些,只觉得日日不舒服,这才专程来搬东西的,驸马多虑了。”
说完,也不管温家三人如何反应,姚依白吩咐云燕:“走吧。”
云燕颔首,瞥见温家父母和温子旭如出一辙的面色铁青,心中畅快,正经吩咐身边的仆从:“还不快将东西搬走?小心别磕了碰了,公主眼里可见不得有瑕疵的东西。”
一个奴仆,竟然也敢这样光明正大的讽刺他!
温子旭面色铁青,强忍着攥紧了拳头,看着前方那一袭袅袅婷婷的身影带着人远去,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从心底涌现出来。
“旭儿,你同公主到底如何了?”温父亲忧心忡忡。
温子旭凝眉不答,温母心中又是怨愤又是惊惶,打眼往府上一扫,不用去看库房,端看那公主府的侍卫浩浩荡荡一大群搬走的东西,再看一刻钟前还花团锦簇的府邸霎时间变得凄凉萧条,她身子一晃,被温父扶住,倒在温父身上语带哽咽。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哪有儿媳吵架,将家中的东西大半都搬走的?虽说是公主,可到底也是我温家妇,属实太没规矩……”
是的,在温母眼里,既然公主嫁进了她儿子,那就是他温家的人,这东西是儿媳的嫁进来之后布置的,她早就习惯了原身的纵容,将这些东西全都当成了是温府的所有物,这一下子全都搬走,她心有不甘,但又惧怕公主的权势不敢撒泼,只是这心里,却是越发怨恨起姚依白来。
温父也是如此,温子旭被母亲吵得头疼,满心思绪繁杂,恐慌尤甚,他心气也高,方才在姚依白面前低头反被云燕讽刺了一番,再去林怀玉的院子里更是不行,只好一挥衣袖,去了书房。
且不说他去了书房之后看见空荡荡全无格调的房间后是什么反应,这厢公主府,姚依白在院中清点着从温府搬回来的东西,云燕踌躇半晌,还是上前问道:“公主,既然今日驸马都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您为何不直接上奏皇上,直接和离呢?”
云燕也知道自家公主做了一场能预知未来的梦,她其实想问的是,既然知道温子旭将来会做出那许多伤害自身的事情,为什么不趁机在事情尚未发生的时候,就斩断温子旭的依仗呢?
“我为何要便宜他们?”
姚依白不回反问,云燕一时不解,更加疑惑的皱紧了眉头。
姚依白将一把白玉骨扇放在手中细细把玩,慢条斯理的回答道:“寻常这一年中,我是如何待温子旭和温府的众人的,你看在眼里,他们又是怎样待我的,你更是看在眼里。”
她这一提醒,云燕立时就想起来了,眉眼间浮现出愤懑不平。
原身身为嫡长公主,在宫中时皎如月光璀璨,下嫁到温府,反倒落魄成了那水中倒月,收敛起周身锋芒,努力做好一个好妻子好儿媳,说是殷勤相待也不为过了。
温子旭和温府的人是怎么做的呢?
他们言语冷落讥讽,举止轻慢,全然不将原身这个公主放在眼里,更不将她当做真正的儿媳。在这之后,原身那一世,更是直接踩在原身头上,温子旭步步高升,原身堂堂公主,被囚禁在公主府暗无天日数月,开膛破肚致死的时候,甚至还不满二十岁。
“温子旭是个俗人,他已经踏入官场,借着驸马的名头,他可以比很多人都少走弯路,他舍不得头顶上的乌纱帽,也舍不得驸马这个名头。”
云燕明白了自家公主的意思,不禁眼前一亮,“所以,现在主动权是掌握在公主手里的。”
姚依白赞赏的看她一眼,算是默认。
原身头一年在温子旭和温家父母面前所受的委屈,总要叫他们一五一十的还回来才是。如今温子旭若是明白这个道理,他必然会一改往常的做派,要求取姚依白的原谅,而姚依白如今的一举一动,都事关他的项上人头和璀璨前程,他必定夜夜辗转反侧,心中沉郁,姚依白就是要一寸一寸的敲碎他所谓的傲骨,叫他在她跟前低头服软,给原身赎罪!
是夜,姚依白洗漱完正准备歇下,二等侍女云雀忽然近身来:“公主,再过几日,便是乔家姑娘的冥诞了。”
姚依白抬了抬眸,这乔家姑娘名唤乔檀,是原身尚在闺中时的好友,是前任兵部尚书乔之栋的嫡女,不过一年前乔之栋贪污,皇上大怒,贪污一案涉事者皆斩首,族人全都充进官奴,原身本来有机会可以救这个好友的,但官兵封查乔府的时候与侍从起了争执,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把火烧光了乔府,无人生还。
原身好友乔檀就葬身于此。
原身那一世,每到乔檀冥诞,原身都会前去祭拜,并为她全家做一场法事超度,但姚依白来了,就不想这么做了。
“知道了。”
她语气冷淡,云雀有些诧异,还想再问,但不远处的云燕使了个眼色,她虽有疑惑,但还是退下去了。
原身救下温子旭的时候,她正是去乔檀的山庄上游玩散心的。
而且救下温子旭的这件事,乔檀也是知晓的。
原身从来没有怀疑过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但要是,那个人并没有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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