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营不远处的林子里有块突出的石头，露出地面的部分约莫有半人高，它倾斜的插在土里，形成了一个突兀的低矮断崖，断崖旁还有一棵高大的榆树。
桑吉斯在夜色吞噬整片树林后出现在了这块石头旁，他灭掉了手里的提灯，四下张望了一番，然后敲了敲那棵榆树的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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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迟到了，桑吉斯。”一个轻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坐在树枝上的女孩晃动着两只光溜溜的脚丫，双手托脸看着树下的老骑士。只是对视了一眼，桑吉斯就立马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赤脚的女孩只穿了身薄衣，那是一件脏兮兮的披衫，就这么松松垮垮的披在女孩的身上。裸露在外的白皙肌肤在月光下无比的诱人。只要桑吉斯抬头时稍微往前一步，就能将女孩衣下的风光一览无余，但桑吉斯并没有这么做，他对这个衣不遮体的乞丐女孩保持着异乎寻常的尊重。
“这种时候脱身出来可不容易，摩根那小子准备明早就率军前往卡南城。”桑吉斯说道。
面对女孩的桑吉斯语气十分平静，但若是有其他人看到了树上的女孩，一定会发出惊呼。此时女孩的眼睛完全变成了诡异的纯黑色，黑色的双瞳在月光如琉璃般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这与人类不相符的形象更契合传说中的魔女，她们在运用魔力时，双眼便是宛如两颗黑色的宝石。
长久以来，在这片大陆上都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说。
原本的人类是这片大陆的外来者，他们的船队穿过迷雾抵达了大陆的东南角，就此建立了人类第一座城，旧城。
然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对强到离谱的本土生物，人类一度近乎灭亡，直到他们发现了魔女的存在，也是本土唯一的智慧生物。
接触之下，人类从魔女们的手中获得了掌握魔法的方法，且相当有天赋，魔法也渐渐成了人类在这片大陆立足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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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里原本一切都还正常，直到第一位获得魔女力量的人类出现。
他本是一个濒死的农夫，却得到了一位魔女的眷顾，魔女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农夫死而复生，复活的农夫就此获得了魔女的力量。
人类的天赋加上魔女的力量，这对于人类高层来说是一个不可控的因素，有第一个是意外，但绝对不允许有第二个，教会开始了对魔女们的狩猎。人类的术士们几乎全部投入了这场战争。
按照教会的说法，这场传说中的战争直到今天，依旧没有落幕。然而，在过去的数百年时间里，声称见过魔女的骗子不计其数，但真正见过魔女的人一个也没有，似乎她们真的就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生命，可现在坐在树上的，很可能就是那个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相信存在过的魔女。
浮躁的魔法波动让桑吉斯知道树上的女孩动用了魔法，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您看到了什么？”
“不祥。”女孩的回答十分简洁，她的双眼恢复了正常，褐色的眸子眨了眨“令人厌恶的感觉。”
“您的意思是，这场针对新领主而发动的战争，结果是不太乐观的？”
女孩摘下一片树叶朝桑吉斯扔了过去，但老骑士纹丝不动，有些无趣的女孩只得摇了摇头“我看不到未来，桑吉斯，那是神树才有的能力，我看到的是西边林子里的不祥。”
“那是粮草遇袭的方向。”桑吉斯思索了一会儿“有必要劝摩根那小子返回威克堡吗？我觉得这小子有可能折戟与此，他在尝试找回战争的主动权，但他对自己下属的不信任注定会搞出大问题，那个小姑娘敢于将自己的军队扔到敌人的背后，而她的军队真就没辜负她的期望，这就已经赢了他太多。”
桑吉斯的担心就在于军心的稳定，如此草率的开拔，若是让那些封臣们知道了，保不齐会出现什么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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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轻盈的从树上落了下来，像落叶一般仿佛女孩身体根本就没有重量“你的任务变了，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离开这里。”
在她的脚尖轻轻触地的一瞬间，地上的青草发出了幽绿色的光芒，光亮如一道涟漪向四周散开。
桑吉斯比女孩足足高出两个脑袋，但他很快便单膝下跪。
这一幕使得女孩眉头一皱“桑吉斯？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这一问，让老骑士一阵恍惚，眼前这一幕，单膝跪地的骑士和脏兮兮宛如乞丐般的女孩，上一次应该是很久以前了。少年在树林里看见了一脸傲气的少女，纵使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但面对权贵子弟，她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如公主般向少年命令道，跪下。同样傲气十足的少年向少女发起了挑战，当然，少年没打赢……
过去的场景历历在目，但桑吉斯的回答却有些不确定“四十年了吧。”
“是四十一年！”女孩抬高了嗓门“你从未直呼过我的名字，甚至越来越对我尊敬有加！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桑吉斯沉默不言。
良久，女孩终于是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等不来结果“神树给了新的指示，你可以适当的将重心偏向那个新领主了，摩根没有继续关注的意义，明白了吗？”
“海洛伊丝还在地牢里，不需要转移吗？”老骑士的嗓音有些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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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洛伊丝扔在那儿就好了，你不用管她，她能听到神树的旨意。”女孩冷冰冰的丢出一句话，再过几天月亮才能圆满，挂在脑袋上的那轮残月看得她心烦意乱“不早了，你回营地吧，免得有人生疑。”
桑吉斯沉声领命。
这上下级般的回应让女孩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骑士，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嘴巴张开又合上，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哪怕一句话，她缓缓化作一道黑烟消散在了空中。
林子里传来鸣虫的叫声，此起彼伏，一只猫头鹰停留在女孩方才坐着的树枝上，好似女孩从未出现过。
老骑士久久没有起身。
四十一年，他不是不知道女孩的心意，他只是清楚，对于魔女那悠久的生命来说，人类的寿命太过短暂了，纵使自己修习魔法成为强大的术士，也不过是多了数十年的生命。
远处的狼嚎打断了他的思绪，随后，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摩根没在营地里找到桑吉斯，他跟着来到了这里，手里的提灯在桑吉斯的面前晃了晃“你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地上的青草还有一些泛着幽光，零零散散好似星空。
“挺好看的。”摩根蹲下来仔细研究了一番泛光的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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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了一头白鹿，跟着追了过来。”桑吉斯缓缓起身“可惜，跟丢了。”
摩根哈哈一笑“那可是个好兆头，说不定我们过几天就能在罗兰堡里把酒言欢了。”
白鹿是好运的象征，打小就听腻了的故事。诸事不顺，看来总算迎来了转机，天主庇佑。
“我们再来推演一下如何攻下卡南城吧，桑吉斯。”他兴奋的说道，并准备拉着桑吉斯返回营地。
桑吉斯点点头，随着一同往营地而去。
可还没走几步，老骑士突然回头，看着石头旁渐渐暗淡的草地，他微微张嘴，声若飞蚊的说了一声“维拉妮。”
提灯的光亮彻底消失在了林子里，远处是灯火大亮的营地。
黑色的烟雾在桑吉斯方才回头的位置重新凝聚成了女孩，维拉妮是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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