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日。
革命军攻入金陵的消息很快便在京师中传开，袁大人得知之后，还专门在府中等待。
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
“老爷！”小厮冲了进来，匆匆忙忙的。
“打听到了？”袁大人躺在太师椅上，在葡萄架子下闭着眼小酣。
“打听到了，英国公使去了庆王爷府上，德国公使去了宁王爷府……”小厮一口气说了英法美日俄德六个国家公使的动向。
这些国家都是青帝国估摸着，能够用非核心利益收买的国家。
对了，青帝国的核心利益不是什么领土啊主权啊什么的，而是满贵的特权。
除了日本，其余国家都有个人或组织在青帝国和长毛的斗争中出过力。
“哼！知道了，你下去吧……”袁大人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
就在此刻唐少川冒冒失失的跑了进来。
“宫保大人！宫保大人~”
“在呢，在呢。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忙慌的。”袁大人坐了起来，举手示意唐少川坐下。
“宫保大人，大事儿！”唐少川根本坐不下来，将周边所有人赶走后，唐少川缓了口气，才小声说道:
“朝廷准备用三省和山东的利益，交换俄德日支持，以平定叛乱！”
“什么？！”袁大人坐不住了。
三省和山东可是北洋退缩后的自留地，也是北洋赖以为生的最后资本，却被载沣一行人许诺了出去？
“哼！到现在那群蠢货都还没搞清楚政治是怎么回事，我总算知道，为何咱们过得是一日不如一日。
一群傻子身居高位，指导一个老朽的国家，能有好的吗？”袁大人忍不住感叹道。
唐少川都没在乎袁大人说的大逆不道之言了，只是焦急的转着圈，想转出一个办法来。
“少川哟~亏你还去留洋归来的高材生，放心，这事儿啊，一时半会儿他成不了！”袁大人摇摇头。
“等会儿，你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商、政、学校，都要通知到位，这件事暂时也就过去了。”
袁大人很无奈，割肉这种事，不提出来就没事，提出来了即便没做成，人家也会盯着你，随时准备着扑上来咬一口。
“就是不知道，那群蠢货这次开了个什么价格，可别贱卖了啊……”
“哎~唉，少川，你说，如果咱们去叛军那边，咱们能捞到个什么？”袁宫保突发奇想的一问。
“这……不好说，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人家打着革命的旗号，应该是行共和那一套，现在他们锐气正盛……”唐少川沉默了一下，才回应到。
“是啊！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来的好？再等等看吧！”袁宫保摇了摇头，又坐了下去。
载沣在防着他，即便他缩到了东三省去充边，也防着他。
青帝国可以说大半力量都没用到实处，而是用于内耗去了。
加上昨天发出的命令，载沣一共派了四个镇不到六万人去平叛。
而载沣手里还捏着五个镇（新建八镇的四个加第一镇），北洋也有五个镇（新建陆军第二到第六镇）没有动。
光这些加起来就十二万新军，各地的零零散散练出来的新军还有好几万，更别提总数超过二十万的巡防营。
如果双方和解，十个镇南下，仅凭借革命军当前的兵力，还真的只能守住部分区域，必须做出取舍。
可是载沣没有，因为那样的话必然要向北洋妥协，本来就已经尾大不掉了，搞不好下一次就是陈桥兵变。
载沣看的很清楚，外国人是不会威胁他们皇室的地位的，要的也不过是一些“微末”利益，不会威胁其根本。
更何况，许诺出去的，都是北洋的势力范围，要是他们做的不好，正好有完美的借口接收整个北洋，除去这个心腹大患。
袁宫保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这样的斗争，让他有些意外，毕竟他接受的是华人传统教育，卖国求荣的名声，可不好听。
…………
八日，南华已经占据了金陵主城区大部，包括总督署及各县衙、火车站、码头、金陵制造局、电报局、船厂、武器库等。
江南新军第二协共计六个营及马队、工程队等加起来不足五千人，打起来直接起义的就有约两千人。
第一天的战斗，部分新军还算用心，第二天时，已经开始开小差了。
毕竟，新思潮在新军中传播是最广泛也最快的，新军普遍同情革命。
而两江总督一开战，就躲到了城外，也让士兵心生抱怨。
金陵城，原两江总督署。
“这就是完好的总督署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孙无好奇的走进总督署。
无论是三镇、武穴、还是九江，革命军都采取了饱和炮击敌指挥中心的战法，因为敌人实在是太……大意了？
例如九江，革命军长江舰队先炮击了九华门，拿下九华门后又派炮兵观察员上去测量参数，中间还进行了水陆电话线连接。
即便耗费时间较长，九江知府也没有离开他的衙门，和他的衙门一起做到了为朝廷尽忠，留给孙无的只有一片废墟。
“我以为这里面会奢华一些，难道这两江总督还是和清官？”孙无看着低矮的房屋，朴实无华的用具。
“支队长，这是总督署下属吏员们休息办公的地方，里面才是总督办公的地方。”马国栋一边说，一边带路。
“嗯？这是总督府？精致，这就是园林吧？”孙无看着精致的院子，咂了咂舌。
婆罗洲的紫微宫大气是大气，看起来也气势磅礴，不过要论舒适度，他觉得还是这儿舒服一些。
“对，这是两江总督上任之后，金陵城各大富商筹款建的，不过这和最好的园子还差的远，最好的园子得去扬州苏州才看得见。”马国栋捏了捏手，看了看孙无的表情。
“会去的，用不了多久。”孙无看完了，也就摇了摇头。
“这里做指挥部不好，那些东西一放，这儿也就毁了，好歹是花了钱的，都是政府财产，不能乱来。
重新找一处地方，这里的东西都登记一下，战后看是做纪念馆还是卖了。”
……
告别了总督署，孙无又前往前线，本来他是要找个地方建立指挥部，但是前线来报说，残余青帝国士兵集结了起来，躲进了皇宫。
马国栋也跟着来到前线，临时充当谈判官，翻译等——针对金陵人。
因为训练科目中没有巷战，反而有维持秩序，他的独立营便被临时充当宪兵使用，维持城内治安，他也就跟着孙无到处跑。
“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为什么会躲进皇宫？等死吗？谁泄露了消息？”孙无来到前线，极端愤怒。
不是愤怒人躲进去了，而是愤怒为什么青帝国士兵会知道躲进皇宫。
论坚固，皇宫远远不够坚固，这些人如果想坚守，有的是更好的选择。
“不清楚，皇宫只有临时拉来的几个起义的几个守卫，被青兵赶跑了，我们正在想办法。”前线负责的少校也刚到，情况不是很了解。
革命军刚打到这儿，不能怪谁。
“有没有办法，劝降他们？或者不要对皇宫造成太大伤害？”孙无叹了口气。
“这……”少校犹豫了，这样伤亡肯定不会小。
“支队长，我想试试。”马国栋见状，主动站了出来。
“什么？”孙无疑惑的看着他。
“如果成功的话，能把伤亡和对皇宫的伤害降低到最小。”
……
“对面儿的兄弟！我是第二协的管带马国栋！有认识的兄弟吗？”马国栋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拿着喇叭大喊。
“马国栋，我xx你xx，你个瘪犊子投敌了！这是抄家灭族的罪过，你担得起吗！”围墙后面传来声音。
马国栋听着声音耳熟，思索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好看。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寿涛兄弟，您咋没在青楼，跑这儿来了？”
“听兄弟我一句劝，出来投降，革命军保证你的生命和财产不受损失，您可是老八旗了，家大业大，就这么死了，合适吗？”
“我记得您可有两个女儿，那叫一个如花似玉，您死了，这是顽抗，是要抄家的！到时候您的两个女儿怎么办？让她们去秦淮河讨生活吗？”
“还有您的几个夫人，都还没来得及给您生儿子，您死了，他们就得改嫁，还拿着你的财产当嫁妆。”
“哦！您还没儿子，要是死了，就成了绝户了，死了也是个孤魂野鬼，逢年过节也没人给您烧纸，那可老惨了！”
马国栋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句句扎心。
“放你他xx的xx，老子对朝廷忠心耿耿！朝廷不会亏待大家伙儿的。”寿涛干巴巴的回了一句，谁都能听出他底气不足。
“里面的兄弟，你们也有老婆孩子，朝廷是什么做派你们也都清楚，还指望着抚恤金吗？”马国栋可不会客气。
“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投降，战后革命军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你们还可以回去，看你们的老娘，老婆孩子，都想想吧，为了这个朝廷值不值！”
“都听过吃绝户吧？有孩子的，你老婆改嫁，人花你的钱，玩儿你的老婆，打你的孩子，想想吧！”马国栋说完，疯狂给孙无打手势。
“炮兵，目标墙体，碰炸引信，一发装填，放！”孙无亲自指挥着75毫米山炮。
轰！
boom！
这种墙体不是城墙，并不厚，被爆炸炸出了一个大窟窿，硝烟过后，能看到窟窿后面躺着两具尸体。
“里面的兄弟，都想清楚了，我只能挡他们一下，下一次就是大规模炮击了，想想下关吧！都被炸没了，许多人尸首都找不到。”
“死了，也是孤魂野鬼啊！”
都说口说无凭，但是致命的是，马国栋没有说丝毫的假话，青帝国还真没什么值得他们拼命的地方——出来旗人。
砰！
一声枪响从皇宫内传来。
砰砰砰……一阵密集的枪响过后，世界又陷入了平静。
马国栋盯着大门方向，突然，一支枪上挂着一件脏兮兮的衬衫，从大门口支了出来。
“马管带！我是四标二营的刘麻子！我们起义了！”
“滚犊子！投降就赶紧滚出来！快！不然他们就开炮了！”马国栋知道，这时候必须强硬。
“别！千万别开炮！我这就出来！别开枪啊！咱投降了…杀俘不祥，你们都是革命党，说话要算数啊~”说着说着，刘麻子就走了出来，还带着颤音。
一个，两个…一千多人跟着鱼贯而出，扔下枪，非常圆顺的找到个墙角，蹲下等待处置。
“支队长，幸不辱命！”
“你小子，应该去外交部！赶明儿我推荐你去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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