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阳光洒进夜晚阴森恐怖的坟地,乌鸦泣啼,回声幽远。
一位衣着破烂、打着补丁的俊俏少年背着一个背篓走进乱坟岗。
乱坟岗里常有些富贵人家枉死的人,身上那些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取下来卖了换的钱够养活少年好几天。
少年如往常一样走进乱坟岗,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呜咽声,像幼兽哀鸣,配合着乱坟地的氛围,少年的腿有些抖。
少年下意识地想离开,又舍不得放弃那些值钱的东西,站着听了一会,那声音似有若无,柔柔弱弱地,似乎毫无攻击性。
少年给自己打气,手指紧捏着背带,慢慢朝声源走去。
翻过一个土包,就见一个狼狈的少女正坐在一堆死尸中抹泪。
少年松了口气,不是鬼就好。估计又是大户人家妻妾争宠,正妻把庶女害死丢到乱坟岗。少年一个月前就遇到过类似的,那个妾室也是没死透,醒来把他吓一大跳。
少年走向那位少女,少女朝他看过来,被泪水洗过的双眸异常明亮,一身粉群满是污泥,发髻凌乱,脸上又是泪又是泥,明明异常狼狈,看在少年眼中,却是这黑白冷寂的乱坟地中唯一的亮色。
此后时光匆忙、遍经磨难、历尽绝望,那抹粉色始终是少年心中最明亮的一角。
“你……”
少年刚发了个声,那少女就吓得直往后缩。
少年停住脚步,“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邶清歌看着少年,她重生之后最先想起来的是烙印在命眼之中母亲燃烧灵魂,助她重临世间的记忆,而母亲,则灰飞烟灭、死无全尸。
少年见她眼中有聚起水雾,有些无措,“我……你……”
“……你需要我送你回你家吗?”少年不知所措地问,却见面前的少女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身体开始颤抖。
少年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把她带回了自己家。说是家,其实不过是一间四处漏风的小草棚。
从乱坟地带回一个女孩,反应过来的少年忽然有些后悔,但看着女孩茫然又乖巧地跟着他,又软了心肠,想着等女孩冷静下来就带她去找她的家人,再要一笔钱,看她衣着讲究,家里必定非富即贵。
少年给女孩打了盆水,女孩盯着水中自己狼狈的脸看了半晌,抬手拿起帕子拧水洗脸。
“我叫南昱,你呢?”
少年坐在板凳上,手臂撑着脸,看着女孩文雅的动作,问道。
“邶清歌。”
女孩抬头,一张清丽娇俏的小脸带着苍白,少年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女孩,不知所措地抬手,捏了捏自己突然泛红的双耳。
南昱猛地起身,走到草棚一角,拿出来一块蓝布包着的几个馒头,递给邶清歌。“你吃吗?”
邶清歌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馒头,伸手拿起了一个馒头,小口咬着。
她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吃东西了,胃里早已经饿得没了知觉。
南昱怕她噎着,又张罗着给她倒水。
然后坐着问她,“你为什么会在乱坟岗啊?”
低头啃馒头的邶清歌愣了愣,抬头看向南昱。
长发高束的少年虽然衣着破烂,但眼神干净纯粹,五官俊朗,健康的皮肤一看就结实有力。
“……祖母说我和母亲是妖,请仙君杀了我们。”
邶清歌看着南昱,没有隐瞒,如今盛州城最大的事,怕就是邶家老夫人发现儿媳孙女是妖,狠心将其杀害。
母亲拼尽全力给自己挣出来一条活路,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她能感受到南昱拥有着世所罕见的赤子之心,他不是坏人。
母亲说,若没有邶家相救,她早就死了,她一直都知道邶老夫人对妖族的仇视,也早有预感这一天迟早会来,所以她不恨。
但是母亲还说过,这是一个契机,她的人生已经无憾了,但要让邶清歌消失与人前。
岁心从来没有瞒着女儿,很多事情邶清歌都知道,但是她却没有告诉邶清歌到底是谁把她们的身份捅出去的。岁心在知道她们的身份暴露之后,一手推动着事情的发展,以命换命,将邶清歌从人群中摘出去。
可是母亲,您怎么舍得,独留若若一个人……
想到这,邶清歌心里更疼,眼角湿润。
南昱好像半天才反应过来的邶清歌的话,惊讶地反问,“你是妖”
虽然如今凡界因为百年战乱人仙妖呈现混居,但是盛州城一直只有人族居住,盛州驻兵强悍,妖族不敢来寻衅滋事,也不太喜欢在这住。
“我不知道,但是祖母和伯父都说我和母亲是妖。”
邶清歌想到平日里疼爱自己的祖母和伯父忽然就变了脸,无情地杀死自己和母亲,哽咽声中又是悲伤又是绝望。
“……那你的父亲呢?”
如今人间混乱,还是有人妖通婚的先例,但一些家学渊源的世家却以与妖族通婚为耻,一旦发现,轻者休弃,重者斩杀。
“父亲不在,母亲说,她们是故意趁父亲不在,要杀了我们。是母亲,母亲用命护住了我。”
南昱看着又开始呜咽的女孩,有些心疼地安慰她。
“那你母亲的尸身……”
南昱斟酌地问道。刚才他没有仔细看,但是他觉得她应该希望为自己母亲殓好遗体。
“……没有了。”邶清歌手里紧紧抓着馒头,松软的馒头因为用力已经被捏得不成样子。“什么都没有了,我没有了,母亲没有了,家也没有了……”
好像她过去无忧无虑的十五年不过一场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
魂飞魄散、尸骨无存,是岁心的代价,也是心愿,她不愿葬于异地,但也回不去族地,如此自由飘散与天地,也是解脱。
南昱被她的悲伤感染,好一会儿,才柔着嗓音安慰道,“不,你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你还有父亲,可以去找你的父亲。”
南昱莫名想到了自己,继续道,“我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十岁那年遇到战乱,就我一个人活了下来,像乞丐一样苟延残喘。但是我一直记得,父亲说过,要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能改变命运。”
邶清歌停了哭声,看向南昱,少年眼中是希望积极的光,那种坚韧是邶清歌所没有的,让她觉得,好像一切困难都不能阻碍少年活下去。
“好了,别哭了,困难总会过去的,你母亲好不容易护住了你,你要更好地活下去,带着你母亲的那份,一起活下去。”少年抬袖拭去邶清歌脸上的泪水。
邶清歌看着她,泪水洗过的黑眸异常明亮。
南昱怔了怔,“哭得真丑。”
其实一点也不丑,脸色苍白却玉骨冰肌、惊为天人的少女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邶清歌不说话,自己抬袖抹去泪水,继续低头啃馒头。
南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让邶清歌住了下来,但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贵女也没有他想象的娇气,她毫不嫌弃地穿着由他的衣服改小的粗布麻衣,随着他吃馒头喝凉水,虽然非常不适应,但是能看得出来她在努力的想活下去。
南昱半个月后去盛州城转了一圈,主要是卖掉他从死人身上收罗出来的东西,然后弄清楚了邶清歌的来历。
原来她是城主府邶家的小姐,是城主的弟弟邶振的女儿,邶振在盛州城素有贤名,骁勇善战,盛州城的安稳有他大半功劳。
坊间对他最为津津乐道的,便是宠妻爱女。
只是不久前他因事离城,没想到被其母邶家老夫人得知小儿媳为妖,惧怕之下邶老夫人联合大儿子,秘密处决了邶清歌母女,没想到似乎邶清歌没死,反被南昱救了。
南昱回到草棚时已是落日黄昏,看着一身粗布衣裳也难掩秀姿丽容的少女,手里拿着针线,正低头缝补被划破的衣服,往日绣花抚琴的手缝补衣服并不熟练,但她似乎很怕被南昱赶走,一直努力地为自己找事做,努力地让自己有作用。
南昱看得心疼,少女对他似乎毫无戒备心,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害她,反而是极其乖巧懂事,一直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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