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续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他找遍屋前屋后才确认顾已是真的走了,什么都没留下,走得干干净净。
林续有些落寞的坐在院里,小已已经不是那个小团子了,百年光阴已逝,小已还会做噩梦吗?会不会在半夜惊醒?
他是回家了,听闻旧归山山水如画,现在如今该是门派兴盛。但现在,自己却永远无法摆脱那无尽的梦魇,走不脱神魂具灭的绝望,撞不碎坠青城的烈火屏障,每当暗夜当空,怕看到那一轮明月,又怕它再不会出现,在亦真亦假里徘徊。
雁荡城里有魔气,林续感觉得出来,那日出城时就有魔族的气息,别人不易察觉,城中仙家众多却无人发现,连仙门的验石都没有动静,那背后的魔族修为必是极深,只有林续这种坠青城魔族余孽才会警觉同族气息吧。林续无奈笑笑,看来得去雁荡城一趟了。
林续不喜拖沓,当下决定要走,小已不跟在身边,行动时倒不需顾虑什么,林续想了想前日的牛车,觉得头又晕了,他长身而立,对着虚空念了句什么,周身丝丝缕缕的魔气缭绕,面前竟是凭空裂开了一道开口。
林续踏入其中,转瞬即淹没在黑暗中,他睁开眼时,已在雁荡城热闹的长街上,他周身的魔气已消散,与凡人无异,他转身没入茫茫人海,随着人流而去。
顾已离开南月村,又回到了雁荡城里旧归山派势力范围的小庭院,门中一弟子一见顾已,喜上眉梢:“宗主,这两日我们寻不到您,正发愁呢!”
顾已进了正堂坐下来,听眼前的小弟子报告消息。
小弟子名叫山茶,自小跟随宗主,性子耿直,不懂迂回,旁人多觉得他傻气,但他根骨上佳,悟性极高,修行刻苦,到如今修为已是不低,也无人会说他不懂人情世故。
山茶毕恭毕敬:“弟子按照您的吩咐,暗中查探文樊门曾与哪些门派来往过密,但都没有任何问题。后来在他弟子中打探到文樊门下有一客卿,甚得老宗主喜爱,出入相随,弟子即刻派人着手去查,却查不到此人任何线索,往事背景皆是一片空白。”
顾已:“老宗主的尸身现在何处?”
山茶:“他门中弟子平静得不对劲,现在已把丧葬准备妥当,明日下葬。”
顾已:“前日我去到文樊门时觉察不对,赶到房中时老宗主已经被杀害了,杀人手法与我们要找的人如出一辙。”
山茶:“文樊门果然有问题。”
顾已:“城中参加寿宴的各仙家如何了。”
山茶:“文樊门虽是小地方仙门,但老宗主与引雪门渊源颇深,资历深厚,冥殊宫颇为重视,除了引雪门和冥殊宫派来的弟子,其他都已离城了。”
顾已:“在暗中盯紧冥殊宫弟子,有情况来报。”
山茶心里很疑惑,弄不懂宗主的想法,既然文樊门与引雪门渊源颇深,为什么要盯紧冥殊宫?但山茶不敢多嘴,应声退下了。
小院里现下除了顾已便没人了,寂静的很。
“续哥哥,偷听多不好啊,出来和小已喝茶聊聊?”顾已拿起茶杯笑着。
“你早知道我在?”林续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凭空出现在小院的树枝头,他跳下树,走向顾已。
顾已没看他,看茶杯里的茶叶。
林续:“什么时候发现的?”
顾已忽然勾起了一缕发丝,笑着:“在你好奇动了我的发带开始。”
林续不说话了,被抓现场很尴尬的。
林续清了清嗓子:“我有一个疑问。”
顾已一动不动看他:“说说看。”
林续在他身边坐下:“为什么其他仙门都撤走了,只有引雪门和冥殊宫有资格留下来?”
顾已:“现有三大宗门实力在各仙宗中力压群雄,为各仙门听从调遣的对象,其中就有擅控冰雪术法的引雪门和玄门奇术各色兼修的冥殊宫,三大宗门又以冥殊宫为首,所以都听从冥殊宫宗主的意思。”
林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有一个是哪个仙家?”
顾已笑而不语,林续接着说:“就是你吧,旧归山派的顾宗主。”
林续皱着眉头看他:“进我家门的时候可不是那么说的啊,你说你只是个小弟子。怎么,怕我讹你?”
顾已摇头:“怕吓着你。”
林续:“……”
四下又是一片寂静沉默。
林续不知道顾已在查什么,但绝不简单,怕只怕他被卷进混水里无法脱身,希望他们的目的不要是同一个。
林续觉得浑身不舒坦,像有什么如影随形黏在他身上,他一转头,是顾已的目光。林续觉得自己这两日太随和了,妄想在顾已面前捡回以前长辈的威严,端坐正色起来。
顾已:“续哥哥,你也在找什么吗?”
林续不习惯的蹙着眉:“别这么叫我。”
顾已似乎僵了一下,像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我……”
林续被自己吓了一跳,自己刚才在生什么气,他语气柔和下来:“我随便逛逛,是我打扰了,告辞。”
林续往外走,时辰差不多了,如果杀人的目的如他所想,那个动手的人现在应该在…………
“文樊门祭坛。”顾已想着,他看向林续离去还在摇晃的旧门板,咬咬牙狠下心来决定御剑飞走。
林续来到文樊门,暗骂了一声,这不是个本地小仙门吗?怎么那么大,这都有一座小山头了,那大仙宗得有多大?这些搜刮民脂的坏家伙。
林续本就不熟悉人界的风物,这一年多,见得最多的不过谷子红薯和柴火,林续在心里可怜了一下自己,开始找起路来,还得避开门里巡逻的弟子。
文樊门祭坛里,老宗主被摆在正中央,锦衣奢华,头偏向一方,眼睛还未闭上,无神地直直地朝着阴影里的人,阴影里的人背靠着壁,借着错杂的建筑构造的遮挡,偌大的祭坛里仿佛只剩下了中央那个了无生气的人。那人手心出了汗,直勾勾地看着天空,全身都紧绷着。
林续已经在这个门派里绕了十来圈了,人敲晕了七八个,问话也问了四五个人,每当那些弟子顺溜地说出:“直走左拐转弯直走往上走右拐往下走看见一片竹林钻进去再右拐”林续都会头一晕,然后利落地给他们当头一棒。
他抬头看天,夜色越来越浓,心里烦躁地很,蹲在小路上思考人生。
林续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就有个人从天而降砸在他面前,砸得尘土飞扬,剑光晃到了他的眼,等尘埃落定,林续和地上的顾已大眼瞪小眼,还没瞪一会儿,顾已飞快起身,矜持地掩面咳嗽一声,把身上的尘土拍个干净。
顾已欲盖弥彰地想说什么,林续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顾仙君,前两天我在天上看到的那个会发光的蛇不会也是你吧!”
顾已一把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小声点!别把人都招来。”
林续弄开他,边笑边摆手:“不会有人来的,这周围的人都被我敲晕得差不多了。”
顾已眯起眼,他在路上因为御剑浪费了不少时间,林续应当早就到了才对,怎么还在这。
顾已扫了一眼周围,问他:“你来文樊门做什么?”
林续想起来什么,笑不出来了,抓住顾已:“你知不知道文樊门的祭坛在哪?带我去!”
顾已甩开他,祭坛?心里疑惑一出,剑便出鞘架在了林续颈上,林续面色不变,冷冷道:“顾仙君,我和你的目的也许就是同一个,你带我找祭坛,我自有办法阻止他们。”
林续暗自揣摩,不知道顾已究竟能信他几分,顾已的心思深沉,处事冷静谨慎,若要顾已和自己合作,这难度可不低。
但顾已竟没有犹豫,收剑入鞘,抓住林续的手转身就找起路来,穿过一片竹林,果然已经能看到祭坛了,他二人右拐进去,高高的台阶绵延而上,石砌的圆形祭台在半空中耸立,四周太暗了,那些雕梁画栋根本看不清,模糊的轮廓曲折,幽深的阴影里不知藏着什么可怖的东西,仿佛呼之欲出,随时冲出来将人吞入腹中。
他们拾级而上,二人对视一眼,放慢了脚步,警戒着四周。四周安静得异常,只有人踏上台阶的声音,两人的脚步声一下下交错响起,给人仿佛走了很久的错觉,不知道林续是不是害怕,顾已觉得他抓着自己的手更紧了,指甲嵌得他右手生疼,他开口道:“别怕。”
林续的声音却是在左侧响起,在寂静中生出了几分阴冷:“我没有害怕啊。”
顾已刹时甩开右侧的手,寒剑出鞘,剑身的光一道道照亮暗夜,只听到剑身割裂皮肉的声音。
他侧身抓住左侧的人,快步往上走,背后的漆黑中响起兮兮索索的声音,是什么摩擦着硬质衣料的声音。一踏上祭台,顾已转身朝向台阶的黑暗里。
林续挣开他:“怎么了?”
顾已看了他一眼:“有东西抓着我的手。”
林续:“……什么叫有东西,它摸你了吗?”
顾已黑着脸:“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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