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尔紧张地咽了咽吐沫。
约尔不是第一次拜访卡蜜拉家里了，甫一进门，她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屋子里的东西多而不乱，海一样多的化妆品整整齐齐地摆在置物架上，按照类型品牌收纳妥当。
她换了室内拖鞋，端坐在沙发上，两腿并拢，两手放在膝上，背脊笔直，如同幼稚园小朋友一般乖乖仰着头。
距离阿尼亚入学幼稚园已有一周，距离她的好妻子培训也有大半个月了。
站在她对面的卡蜜拉，脸上戴了一副平光眼镜，手执教鞭，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她低下头来问约尔：“我来考考你，化妆的第一步是什么？”
第一道是基础题，约尔颇为自信地说：“上底妆。”
卡蜜拉似乎早知道她会如此回答，笑眯眯地摇摇食指。
“错了。”
约尔：“w(0Д0)w!!”
卡蜜拉神秘一笑：“是修面。”
约尔：“修面？”
卡蜜拉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把精致的修眉刀。
“先把脸上的杂毛清理掉。”
约尔面色一僵，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躲了一下，屁股下的椅子随之发出一声“咯吱”。
卡蜜拉就如同菜市场的刽子手，晃着手中的小刀，坏笑着凑近颤颤发抖的小白兔。
“为了方便画各种形状的眉毛，我呢，一般都是直接把眉尾剃掉的。”
约尔左手压住右手，拼命抑制住掀翻卡蜜拉的冲动，在她面前舞刀，哪怕是修眉刀也无异于自掘坟墓。
好在，约尔掀翻导师之前，卡蜜拉话锋一转。
“不过呢，前辈的眉形长得很好，浓密又细长很适合前辈的脸型。”卡蜜拉说完，又忍不住咕哝一句老天不公。
约尔闻言，悄悄松了口气。
卡蜜拉的美妆小课堂开课：“眉毛对一个人的精气神是很重要的，自己不会修的话，去理发店、美甲店都有这项服务。”
“我们现在上底妆，前辈本身皮肤底子就很好，所以不用打太厚。”
她涂完隔离之后，从工具箱里拿出一盒粉底，用食指和中指托着粉扑的绑带，在约尔脸上轻轻拍打。
卡蜜拉：“我现在用的是k大牌的气垫粉底，主打轻薄透，妆感特别好，前辈你觉得呢。”
约尔：“我可以不说话吗，粉掉嘴里了。”
卡蜜拉：“……”
卡蜜拉皮笑肉不笑地说：“不、可、以、哦。”
约尔凭借她“荆棘公主”的危机意识，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杀气，立时坐正了身子，说：“那挺好。”
卡蜜拉笑容不变：“那挺好是哪挺好，具体说说看。”
约尔绞尽脑汁地补充道：“挺白。”
卡蜜拉：“……”
话题完全进行不下去了。
卡蜜拉隐约感到，今天可能就是她美妆生涯中的滑铁卢。
“白皙，清透，自然，没有距离感，不会显得上妆痕迹很重，”卡蜜拉亲切地捏起约尔的下巴，“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约尔被迫点头：“对，你说的都对。”
卡蜜拉耸了耸鼻子，告诫自己隐忍，继续扑粉。
“我们日常上底妆啊，不用把瑕疵遮的那么死，过犹不及，底妆最重要的作用呢，是均匀肤色，再加一点提亮，有一点小的痘痘没遮住反而更自然。”
上完底妆，卡蜜拉轻轻扫了一层散粉，增加妆面的持久度。
“下面就是眼妆的部分了，”卡蜜拉说，“配合前辈的清冷气质，我建议避开珠光的产品，以大地色系为主……”
她说到一半，发现约尔闭上了双眼，一动不动。
“你又睡着了？！”
约尔掀起一条眼缝：“你不是要画眼妆吗？”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我话还没说完呢，”卡蜜拉跺脚，“我们教学为主化妆为辅！”
约尔睁开眼睛：“哦。”
卡蜜拉拿起一个小刷子在约尔眼下点了点。
“前辈的睫毛很密，内眼线可以省掉，你们可以像我一样，拿一个刷头比较扁的刷子沾深棕色的眼影来画外眼线。”
卡蜜拉一边讲解步骤，一边画眼妆。约尔就不停地睁眼闭眼，闭眼睁眼，同时还得使出全身的力气克制自己反手掀翻卡蜜拉。
眼妆画完，效果立竿见影，约尔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又明亮又清澈，卡蜜拉自是得意非常。
乍一看很凌厉，细一看很多情。
“眉毛的话，我准备画一个平眉。”
卡蜜拉先用眉笔勾勒出一个大体的轮廓，然后用眉粉去填色。
“我不想让前辈看起来攻击性太强，平眉可以很好的起到软化效果。”
这个时候约尔掷地有声地重重“嗯”了一下，气氛中突然掺杂进一丝搞笑。
空气一瞬间冻结了。
约尔察觉到卡蜜拉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迟疑地瞄了瞄她的脸色。
“我说错话了？”
卡蜜拉递给她一个微笑：“你都没说话，怎么会错。”
如果阿尼亚在这里，她就会读到卡蜜拉内心的选项——
【a给你个微笑，你自己体会。】
【b给你个微笑，你自己闭嘴。】
【c你、完、了。】
可惜这里只有约尔，所以她单是歪了歪脑袋，虚心请教：“你希望我说点什么？”
卡蜜拉深吸一口气。
又吸了一口气。
她咬紧牙关，拖长了语调，慢悠悠地说：“接下来，我们打腮红哦。”
约尔说：“不用打阴影修容吗？”
卡蜜拉使出阴阳怪气攻击：“哎呀，你还知道修容。”
约尔完全没有接招：“我看过你分享的视频。”
卡蜜拉说：“你的脸型很好，鼻子也挺直，所以在一个自然的妆容里面，就不用再去修容了。”
约尔礼貌地说：“谢谢。”
卡蜜拉再一次吸气。
吸……
不行，这次忍不了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
卡蜜拉鼓着脸颊背过身子，开口送客。
“等等，”约尔有些慌乱地站起来，“那个，我……”
卡蜜拉盯着墙角的盆栽心想，别以为道歉有用，她可不会心软的。
这时，约尔以一股豁出去的口吻拜托道：“你能帮我把妆卸了吗？”
卡蜜拉脱口答道：“哼，就给你一次机会。”
约尔如释重负：“麻烦你了，我家没有卸妆水。”
卡蜜拉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说：“就这？”
约尔困惑地眨了眨眼睛：“还有什么事吗？”
卡蜜拉窘迫地脑袋都要冒烟了，她跌跌撞撞地抓起化妆包里的卸妆水，整瓶丢向约尔。
“都给你了，快走开！”
约尔可没觉得卡蜜拉在砸她，连滚烫的餐盘她都能用脚接住，何况是一瓶卸妆水。
“谢谢。”
她发自真心地感谢道，卡蜜拉真是一个好同事。
回应她的是一记心累地摆手。
卡蜜拉痛定思痛，决定闭眼，闭嘴。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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