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
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人兢兢业业的走在初冬的路上,边裹紧身上的破袄子边敲着手里的破锣。街上早已经没了人影,满城上下幽静黑暗的像个鬼城。
燕锦穿着一身雪白书生袍悠闲地坐在马上,等待二皇子给她一个信号,她就会带上全部的人马冲进这太守府上,抄家。
“郎君,信号弹放了。”在她左边说话的正是从吏部尚书府就一直跟着她的柳平。
“得,儿郎们,精神精神,干活了。”随着她刺破静谧夜空的呼喊,三十匹骏马如同云燕一样窜了出去,活生生将太守府上的大门撞了开来。
燕锦正了正头上戴的学子帽,开始和柳平小声嘀咕起来,“今天弄完这家,就可以回洛阳安稳的睡上半个月好觉了。”
柳平长得浓眉大眼皮肤又白,颇有种画本子里唐三藏的气质。
他轻轻拱了拱手,“刑部郎年少有为,殿下自是因为器重郎君,才会事事交予郎君去办。”
燕锦翘了翘嘴角,不屑地开口:“都是为了前程和银子罢了,出家人打得什么烂官腔。”
说罢,两人跟着刑部儿郎们,拍马就冲了进去。
“梁州太守李劲松,本官得二皇子迦南王令,抄你的府。”
李劲松是个年过半百的文官,长长的山羊胡耷拉着显示着主人此刻的仓皇无措。
“你们敢?就因为本官是太子的人,你们就要赶尽杀绝吗?这大齐还有没有王法了?”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这一怒喝不像文官倒有点武将的风采。
燕锦坐在马上拽着缰绳看着李劲松笑的轻松,“本官啊,按令行事。你这套对本官没用,平怀长公主就没告诉过你们本官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她轻轻摸了摸胯下骏马的马须,继续不紧不慢的俯视他补充道:“说本官心狠手辣都算夸本官的话了。”
其他的刑部儿郎们纷纷大笑,笑这梁州太守没见识。整个洛阳城甚至整个大齐,谁不知道新任刑部郎燕锦的铁血手段呢。
家里有小孩的提燕锦的名字比提能吃小孩儿的老虎还好使。只要家长说上这么一句,“你再哭,刑部郎燕锦就来抓你进大牢了。”小孩保准吓得不会再哭。
燕锦轻轻扭了扭自己的脖子,“男的都跪到前院来,五十三口男丁少一个人,后院儿的女眷孩子就提前见阎王爷一双。”
燕锦的声音不算浑厚,相反还有点儿柔弱,再配上她这一身的雪白书生服,倒真有一点翩翩公子样来。
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谁要是敢小瞧了这年纪轻轻的刑部郎,什么时候脑袋搬了家自己都不晓得。
燕锦折磨人的花样众多,恶名是要传千里的。
同时间,洛阳城里平怀长公主府下人的脚步匆匆。
“报,公主殿下,刑部郎燕锦已经入了梁州太守府。”
风寒雨紧紧攥着手里的茶杯,恨不得当场捏碎。她沉思了片刻,在书桌上翻出一张信纸,提笔磨墨就写了起来。
写好以后,她特意费时间封好了泥蜡,才将信交给下人。此时正是太子殿下与二皇子激烈夺储的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可大意。
先不说二皇子迦南王风之武本就聪慧,对政治手段格外敏感。他手下还有一个指哪打哪的尖兵利刃,新任刑部郎燕锦。太子哥哥现如今的处境可真是难上加难。
他又是个良善不懂阴谋的理想派,凡事还都要靠自己帮他打点周全。
燕锦收兵的时候正是破晓时分,熬了半夜,身子骨都开始跟着松散。
好在今天没见几滴血,算李劲松是个硬汉,为了保全女眷孩童,最后选择自刎了。
她拿着李劲松的认罪书,悠哉悠哉的骑马游走在还未彻底苏醒过来的梁州城大街。
“儿郎们,今日回洛阳,个个都有赏。谁先到达洛阳城门处,可得百两黄金。”燕锦兴奋的抖了抖手,攥起缰绳就策马奔腾出去。
身后跟着的三十一人也当仁不让,个个争先恐后地跟了上去。
年轻就是好,熬了半宿不用休息也不用吃早饭。披着晚星来的梁州城,又赶着朝霞回洛阳。
百两黄金没送出去,因为是她本人先到达的城门。
城门不开,也是她能预料到的事。
“刑部郎大人息怒,平怀长公主府有令,城里出了流寇。为了防止他们投窜出城,今日城门不开。”守城吏偷看燕锦的脸,吓得腿都跟着打颤。
燕锦笑着看向柳平,“我说什么来着?风寒雨是个小心眼儿,动了她的官,肯定要给咱一个下马威啊。是猫是虎,这不就看出来了。”
“郎君,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怎么办?当然是等公主殿下自己息怒肯放我们进去了。迦南王本人都不一定好使,你还指望郎君我去求情吗?”燕锦下马在四周搜罗了点干草,先喂了自己的宝贝疾风。
“儿郎们,咱们平怀长公主小心眼儿,不让咱们入城。那大家伙儿就地歇息吧,歇到咱们平怀长公主消气为止。”燕锦乐呵呵的指挥手下喂马,歇息。
城门内的风寒雨挑着眉头看向来人,“燕锦就这么在城外歇着了?”
“可是呢。还在城外大喊,说您小心眼儿,要歇到您消气为止。”
风寒雨手撑着自己的头轻揉眉心。她最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这大事不落到头上,就总是惶惶着心里没个着落。
“你说她是不是有病?”风寒雨气的连仅会的骂人词汇都搬了出来赐给了燕锦。
“长公主息怒。”
“行了,到了午时,你就放他们入城吧。这城门就这么关着也不像回事。”
“得令。”
待黑衣人退去后,风寒雨开始在脑海里回忆燕锦还没当上刑部郎时的样子。
她只是依稀记得,吏部尚书燕道平燕大人府上的世子燕枭也跟着八郎九郎一起上国子监。燕锦那个时候就是当时燕枭身后不起眼的小书童,每次在国子监见到她都会紧张害羞的规矩行礼。
她如何也预见不到十六岁的燕锦,竟然成长为一个杀伐果断的趁手兵刃。
“绿箩,你说本宫还有机会拉拢到燕锦吗?”
“殿下出马,可有不成之事?”绿箩轻轻替她敲打肩膀,如此安慰她。
风寒雨摇了摇头,“燕锦小小年纪能有资格成为刑部郎,受迦南王器重,可不就是因为去岁破了本宫的计策。”
“说到这刑部郎小燕大人啊,风评可真是两极分化得紧。小孩儿们听到她的名号当然是闻风丧胆,待字闺中的小姐们可不怕她,个个争先恐后的要嫁给她呢。”
风寒雨蹙眉,“嫁给她?也不怕折了寿命。”说罢,还应景的打了个寒颤。
绿箩轻笑了起来,“殿下还真别不信,虽然小燕大人恶名远扬,但是那皮囊啊,可是受人怜爱得很呢。”
“你喜欢她?”风寒雨不解的抬头看向正帮她捏肩膀的绿箩,就像看一个喜欢人兽恋的变态一样。
绿箩轻摇头却羞红了脸,“奴婢怎敢肖想小燕大人。”
风寒雨默默转回头,眨了眨眼。
午时刚过,厚实的城门被守城吏们合力拉开。
“刑部郎大人,说是流寇抓到了,大人您快请吧。”领头的守城吏带头亲自帮燕锦牵马,请她入城。
燕锦在马上想了想,不禁笑了起来。
别看风寒雨是个不能登上皇位的公主,但她可是个实打实手握实权干政的长公主。绝不妇人之仁,该出手时就出手,绝不含糊。
能从风寒雨手底下死里逃生的人,那在大齐也绝对算得上个人物了。
“儿郎们,饿得不行了吧?咱们就去平怀长公主府讨口饭吃吧。”
“好,好,好。”三十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振臂高呼,引得路人频频来看。
柳平在燕锦身旁小声嘀咕道:“郎君现在真是胆子大了,平怀长公主您都敢招惹了。”
燕锦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带头就往长公主府奔去。谁让风寒雨故意关她,她也要膈应风寒雨一下。
风寒雨在他们到达之前就接到了消息,说燕锦带人往她府上来了。
她眼皮跟着狂跳,这燕锦绝不是个善茬。她还未行到府门口,燕锦却领人先到了。
“小燕大人如何来本宫府上了?”风寒雨捏着手帕替燕锦挥了挥身上的灰尘,就像两人甚是熟稔一样。
一阵幽香随着手帕挥舞的幅度悠悠传到燕锦鼻尖,燕锦瞬间就卡了壳,“来,来向殿下讨碗饭吃。”
风寒雨生得不似皇家人。太子和迦南王都长得像他们的父亲,唯独风寒雨生得像皇后娘娘年轻时的模样。
眉头不似现在流行的姑娘小姐们细细弯弯,反而有眉峰很显英气。唯一和她父皇有点相似的只有鼻梁,高高挺挺,唇上不点自红。雍容高贵,和她一个照面就像能直接将人的自尊心踩在脚下似的,这是真正常年处于高位的人才具有的气质。
燕锦来洛阳六年,也心心念念了风寒雨六年。这次是她站的离风寒雨最近的一次。她偷偷打量风寒雨挥在她身上的手,指尖如葱且骨节分明,携着那青色的手帕更显她柔荑白皙。
风寒雨欲将替燕锦挥灰尘的手帕放回自己的袖口,却被燕锦一把握住手腕。
“大胆!”风寒雨蹙着眉头怒喝道。霎时间整个长公主府一片静默,就连屋顶往檐下大水缸里滴水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燕锦瞬间从风寒雨手里抽掉她的手帕,随后捏着那手帕直直跪下身请罪,“殿下息怒,小官是想着已经脏了殿下的手帕,打算洗过后再还给殿下的。”她料定了风寒雨不屑于一个手帕。
果然,风寒雨拍了拍自己的手,“起身吧,这帕子不用还,就赏赐给小燕大人了。”
燕锦忙谢恩起身。
长公主府外头气派,里头更是恢宏大气,谁让整个大齐就这么一个被圣上捧在手心上疼的长公主呢。
燕锦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进了长公主府蹭吃蹭喝,太子和迦南王应该都收到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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