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镕先是环顾四周,似乎害怕被人看见,遂小声地道:“怎么?你要站在这儿跟我吵吗?有话进去说。”
说罢,他就径自跨进门槛,进了院内。
岳筝见状,又看了看那块匾,还有门前的石阶,发现已经被人打扫干净。那两座石狮子,也是一尘不染,光滑锃亮,面目可见。她的心揪了起来,只得抬腿上了石阶,进了门内。
进去的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眼前的琉璃片瓦,青色地砖,雕梁画柱,影壁屏风,甚至连那些树木都依然如故,岁月在这里停滞,不曾有什么变化。她从前院走到内院再走到后院,看了父母住的院子,兄长住的院子,也看了她自己住的院子,她似乎又看见了父母,看见了兄长,也看见了曾经的仆人,大家各自忙碌,做着各自的事。
她到处走,到处看着,脸上已不知不觉落满了泪。画屏跟着她,也是满眼的泪水。最后出来时,她问申镕:“你为什么要选这里?”
申镕一壁张望着,一壁道:“这儿毕竟是你的家,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你是怎么弄回来的?”她又问。
“这个对我来说很简单。不过你没必要知道。你只要安安心心地住进来就行了。”他特地求曹允图求来的。这宅子早已充公,但他求了曹允图,说纳了个小妾,没地方住,曹允图也就成全了他,把这宅子给他住了。
岳筝却正颜厉色道:“我不住进来,这是我父母的宅子,没有他们,我住着不会安心。”
“可是如今住的地方太小了些,我怕你委屈。”申镕故作为难。
“你不是很有本事吗?去另外买一座大的不就行了?除非你不愿意。”岳筝毫不客气。
申镕笑了,道:“只怕来不及了,这宅子都收拾好了,我让人打扫了好多天才打扫好。何必再多此一举,另外去买呢。”
岳筝看了看他,沉吟片刻,道:“我不住这里,要住你住吧。”
她无法放着父母,独自住进去享受。
申镕见状,也知道勉强不了她。便说:“那这样吧,我另外去置办一幢。这总行了吧?”
申镕并未另外置办宅子,因为已经来不及,而且那楚宅很合他的心意,他有心慢慢改变岳筝的主意,他猜想岳筝是触景伤情,一时无法接受。所以打算过些日子再说。
婚期之前,日子很忙碌,大家都忙着筹备婚礼,申镕也不像从前,总是不在家,而是每日出去每日会来,绝不在外逗留。
岳筝反倒有些不自在,所以总是躲着不见他。他也无所谓,不过常常会把画屏叫去,画屏一去就是半天。岳筝也视而不见,心思全在盼着,早点见到父母和兄长。她镇日就这么盼着,一直盼到快要成婚的那日。
离婚期只有三天了,仆人提前将宅子装扮了起来,到处张灯结彩,五光十色。申镕愈发大门不出了,他常踱到岳筝这儿来,与她攀谈,岳筝对他总是爱答不理。
今日他又来了,岳筝与画屏正说着话,见他来了,画屏与他相视一笑,岳筝别过脸去,装作视而不见,他给画屏使了个眼色,画屏会意,自顾出去了。
岳筝见画屏要走,便问:“你去哪儿?”
画屏先是看了一眼申镕,再看着她,道“奴婢去沏壶茶来。”
说完,她就出去了。
岳筝蓦地从椅子里坐将起来,冷淡地问:“申公子怎么没有出去?”
申镕哑然失笑,道:“再过几日我们就是夫妻了,你怎么对我还这么生疏?还叫我申公子?”
岳筝冷笑了一声,道:“你姓申,又是位公子,不叫你申公子叫你什么?难道叫你申姑娘或者申小姐吗?”
申镕忍不住笑了,道:“是是,岳大小姐说得有理,不过这些都是对外人的称呼,可你我之间,是要做夫妻的人,何以也要这么生疏?难不成成了亲,你也要这么称呼我吗?”
岳筝睥睨了他一眼,说:“这不是还没成亲嘛,一天没成亲,咱们就还是外人,就不能坏了规矩。”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就照您的意思办,‘申公子’就‘申公子’吧。”他举起一只手,掌心对着岳筝,做了一个息事宁人的手势。
岳筝没有理他,他从怀揣里拿出个什么东西,递到岳筝的眼前,说:“这个给你。”
岳筝先是唬得往后一退,随即定睛一看,是只金光灿灿的嵌青金石花丝金镯子,她道:“给我这个做什么?”
“这是家母留下的,说是给儿媳的。”
岳筝没有接过来,只说:“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申镕收回举着的手,神情黯然地道:“你是看不上吧?你楚大小姐什么金银珠宝没见过,怎么会看上我申某的寒碜东西。”
岳筝望着门口,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你这份情意太重,我不敢当。”
“你既做了我的妻子,受了这镯子,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有何不敢的呢?”
申镕又将镯子递给她,她沉吟半晌,不说话也不接那镯子。申镕见状,陡然抓过她的手来,她还没来得及反抗,那镯子已经套在她的手腕上了。她红着脸,又急又羞,刚想骂他两句,又将镯子摘下。
申镕已抢先按住了她的手,道:“你不必这样,咱们是交易,既然是交易就有交易的规矩,你趁了我的意,我才能趁你的意,你说是不是?”
她见申镕脸色,已变得严肃,顷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的父母和兄长还要靠他,她不能惹恼了他。于是,这镯子便安分地戴在她手上。
见她不再挣扎,申镕满意地笑,道:“我吩咐厨房,让晚上做几样好菜,咱们小酌几杯,如何?”
岳筝耷拉着脸,只好说:“随你便。”
申镕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便出去了。
他刚消失在门口,岳筝便听见大门,被人拍得震天响,这响声急促且大,像是敲在她的心上,把她的心,敲得猛然一跳。她即刻来到门口,看怎么回事。只见申镕匆匆地走了出去。
她的心突突地跳,像琴弦似的,被人乱拨弄着,想该不会是瑞王府的人来了吧,若真来了该怎么办,可这念头刚钻出来,又笑自己异想天开,瑞王府早对她不管不问了,又怎么会找来呢。且先看看怎么回事吧。
她往门后隐了半个身子,只露出一个头来,蓦地,看见两个女子冲了进来,其中一个看着有些眼熟,她再一细看,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是曹仁姝?她来不及细想,赶紧回了里屋,将门关好,躲在里面大气不敢出。
曹仁姝见一院子的红绸,红灯笼,到处贴着“囍”字,便大发雷霆,指着这些东西,咆哮着说:“这是怎么回事?”
岳筝来到窗边想偷偷瞧瞧,不想那窗扇大开着,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准备把它关小一些,但刚伸手触到窗槅,不想正好被曹仁姝撞见,曹仁姝像嗅着了血腥的野兽一般,立即循迹而来,一眼就瞅见了岳筝那露出半截的手臂。
她脱口大叫:“屋子里的是谁?”
岳筝一听不好,一着急便“砰”地一声,将窗扇关上了,可是此时,屋子的门却被瞧得哐哐响,她听见申镕在劝阻曹仁姝,说:“是下人在清扫,有事咱们坐下说吧。”
曹仁姝怒不可遏,根本听不进去,她大叫着:“既然是下人在清扫,就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拦着我做什么!我要进去看看!”
旋即,岳筝便听见曹仁姝大嚷着:“申镕!你放开我!放开我!别拦我!”
岳筝不用看也知道,他们肯定在拉扯,她见这阵仗,只怕今日是逃不过去了,与其被曹仁姝像捉贼似的抓到,不如她自己正大光明地出去。
这样想着,她便一鼓作气,去将门打开了。
曹仁姝正与申镕扭打着,见房门开了,出来的人是岳筝,她像见了鬼一般,瞠目结舌,愣在原地。须臾,她伸着右手食指,指着岳筝,翕张着嘴唇,竟说不出话来。
岳筝倒面不改色,一副凛然从容的样子,立在那里。申镕见她出来,也已经吓得脸色苍白,恼羞成怒地问:“你出来做什么?你为什么要出来?”
曹仁姝这才似梦初觉,转脸指着申镕的鼻子大骂:“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在这里!难不成你要成亲的人是她?”
申镕道:“这与你无关!怎么?许你成亲,就不许我成亲吗?”
曹仁姝扬声大叫:“什么?你真的要跟她成亲?你是不是疯了?你不知道她是谁吗?你这哪是成亲,你这分明是找死!”
曹仁姝又转过脸来面对着岳筝,压抑着自己,满脸狐疑地问:“岳王妃,别来无恙呀!你能跟姐姐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吗?啊?”
“你跟我来,我好好跟你解释!”申镕拉起她的衣袖,想往外走。
曹仁姝甩开了他的手,说:“你放不开我!你说的一个字我都不信!我要岳妹妹说给我听。”
“你能不能不要闹了?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申镕也没了耐心。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背着我偷偷成亲,而且还是跟她?还说跟我没关系?我看你是疯了!”曹仁姝悲痛交加,终于流下了泪水。
“我疯了?我疯也是被你逼的!何来我背着你成亲之说?难不成我就不能成亲了?她如今也不是什么王妃了,我跟她成亲是我跟她的缘分,跟你有什么关系!”
“好,好,我明白了,你这是在报复我,是不是?你气不过我有夫君,所以你也要成家立室,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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