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六,吴选侍顺产诞下一女,为玄凌长女。玄凌晋吴选侍为正七品常在,令端妃抚养皇长女,并在次年二月初二为皇长女赐下封号长宁,又由端妃取了小字良玉。
到了三月里,苗容华又被诊出身孕,这次玄凌也不好不给她晋位了,便依祖制晋位为从三品婕妤。苗氏更是心花怒放,这一胎不论是男是女,晋位一级是免不了的了,倒时候自己最起码也是正三品贵嫔,名正言顺的一宫主位了!这样想着,苗氏请安时面上不免带上了些许骄矜之色,把端妃也不放在眼里了。
碍于苗婕妤的身孕,朱宜修实在不好敲打她,索性把宫务往端妃身上推了推,自己装了一个月的头风发作,闭了宫门眼不见为净。
谁知没过了四月,延祺宫玉粹堂的慧嫔李庭芳也传出了身孕,朱宜修便请旨晋李庭芳为从四品德仪,玄凌哪有不允,转脸又想起前世甄嬛多次请旨晋封宫嫔以扩充自身的势力,便又下旨今后唯中宫有权请旨晋封,妃嫔不得擅自越过皇后请旨晋封。
这样明摆着加强皇后权力的旨意,让六宫诸人再一次警醒,皇后在皇上心中地位不可小觑,想要挑战后位,还是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才行。苗婉如最初是稍微忌惮了几日,但没过两天,又故态复萌。玄凌倒也没有斥责她,一直到了端午节那日,因为有两位怀孕的妃嫔,玄凌便没有泛舟湖上,只在太液池畔简单了设了家宴。因为长宁帝姬不适,端妃告假未至,苗婉如便成了在座妃嫔中位份最高的。席间,她难免又多了几句话,朱宜修脸色一凛,正要说些什么,忽觉手背上一暖,原来是玄凌一手覆在她手上。玄凌和颜悦色道:
“婕妤入宫时日尚浅,对宫中故事知晓的不多。一宫主位须为正三品贵嫔以上是不假,可也不是说只要是正三品贵嫔便一定有资格成为一宫主位。何况,一宫主位抚养不了子女的,也不在少数。”
玄凌说话时,湖边有微风吹过,愈发显得玄凌的声音云淡风轻,可话中的阴冷之意,却让在座诸人除了朱宜修之外都如芒在背,苗婉如更是吓得面色如窗户纸一般惨白。玄凌握着朱宜修的手始终没有分开,又转向了李庭芳,
“德仪这几日饮食上可还合适?”
李庭芳忙欠身道:“回皇上话,天气渐热,胃口原有些不太好。前几日在皇后娘娘宫中请安,娘娘赏的酸梅汤,吃着倒觉得不错。”
朱宜修和颜道:“你若喜欢,本宫便把那个做汤的厨子调到玉粹堂便是。”
“这怎么好呢?”李庭芳有些不好意思,面上显出几分窘色,玄凌也道:“予泽还小,昭阳殿中的厨子皆是用惯了的,你若心疼李德仪,把那酸梅汤的法儿与了她便是,何必大动人手。你是皇后,昭阳殿中人手,岂可情动?”
朱宜修颔首道:“是。”抬眼看了看苗婉如,又道:“苗婕妤也有了身孕,也把制汤的法儿往景春院送一份吧。”
苗婉如犹沉浸在刚才的惊吓中,听见朱宜修的话也只是发呆,还是坐在她下首的冯若昭,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方才反应过来,
“嫔妾谢过皇后娘娘关怀。”
午后太阳晒得慌,很快玄凌便命众人散了,自己和朱宜修准备回昭阳殿看予泽。忽见面前冲出来一道浅橘色的身影,玄凌本能地伸手把朱宜修护在身后,这才看清来人是朱柔则。原来朱柔则小半年没有盼到玄凌了,眼看着吴氏因为诞下帝姬也晋位为正七品常在,虽然尚无封号,但是谁知哪天会不会爬到自己头上?朱柔则终究是半路当的宫女,怎能容忍跟卑贱宫女平起平坐?心中又抱怨朱宜修不提携她,索性自己创造机会了。朱柔则放缓了语气,“嫔妾给皇上请安。”
玄凌眉头一皱,“你是何人?”
朱柔则不意玄凌这样不给她面子,终究忍气吞声道:“嫔妾望仙宫秋水居正七品柔常在朱……朱氏。”
“唔,常在好规矩,眼中只有朕,竟没有皇后。”玄凌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语气淡得如讨论天气一般。
朱柔则本就不想给朱宜修请安,不想被玄凌揪着不放,只能咬牙道:“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朱宜修正准备抬手虚扶,却被玄凌一把握住了手按住,朱柔则只好这样一直保持着蹲身行礼的姿势,过了好半天,玄凌方道:
“起来吧。”
朱柔则闻言急急起身,却因起得狠了,眼前一黑便是一个踉跄,本想趁势倒进玄凌怀里,不想玄凌竟牵着朱宜修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朱柔则差点摔个嘴啃泥,更显狼狈。玄凌轻嗤道:“常在既然身子不适,合该好好在自己宫里歇着,何必出来引人注目呢?”
说着,玄凌对李长道:“望仙宫秋水居柔常在身子不爽,撤了她的绿头牌,待她病好再说。”
李长出声应下,朱柔则心里更是委屈了,眼圈儿一红,声音也跟着哽咽了,
“皇上,您……您就这么厌弃嫔妾吗?半年了,半年了皇上都不曾踏足望仙宫,您可知道,再美的风景,没了那个魂牵梦绕的人,只是更显空虚而已。皇上,嫔妾的一番情意,您真的觉察不到吗?”
“哦?”玄凌肩膀一耸,对着朱宜修一笑,“也是,朕是许久没去望仙宫了,那今儿晚上宿在那里便是。”说着玄凌也不看朱柔则,只扬声道:“常在且回去吧,日头这样毒,当心晒坏了你这个美人儿。”
朱柔则闻言大喜,屈膝道:“谢皇上关怀!”
谁知到了晚上,玄凌还真的去了望仙宫,只不过去的不是朱柔则的秋水居,是冯若昭的枕霞阁,让朱柔则气得直咬帕子。
却说半年不见,玄凌和冯若昭自然免不了一场体育运动,冯若昭偎依在玄凌怀里,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
玄凌随手把玩着冯若昭的发梢,
“这些日子,可想朕了?”
冯若昭脸一红,轻轻在玄凌胸前捶了一下,“皇上明知故问。”
“让柔常在和你同住一宫,委屈你了。”
冯若昭翻身坐起,看着玄凌,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玄凌伸了伸手脚,
“去年选秀新晋三位宫嫔,朕最属意的便是若昭你。只是苗氏乃宰相之女,不可慢待,故而你位分上才矮了她一肩。”
如此,为何不赐予我封号?三人一同进宫,只有我没有封号!同苗婕妤我不敢比,可连个宫女出身的朱宛宛都得了柔字,我竟连她也不如么?冯若昭在心里呐喊着,可她素来悟性高,又是被朱宜修提点过的,性子比先前沉得住气得多,心里再怎么沸腾,面上也只是羞涩一笑,
“嫔妾知道皇上难为,位分算得了什么呢,只要皇上心里能够嫔妾的一席之地,嫔妾便心满意足了。”
玄凌知道这不是她的真心话,面上却也不拆穿,只继续说:
“苗婕妤胸无城府,乃是沾了祖上荣耀才有今日之位,即使这样她的肚子也是争气的,只是这样沉不住气的人,若不改改性子,很难在宫中长久立足。李德仪是道道地地的胸有诗书气自华,性子也是老实敦厚好相与的,待她产下皇嗣,你可多与她来往。至于柔常在么,她的琵琶和歌舞乃是一绝,你若闲来无事,可向她学学,只记着妃嫔以德言容功为要,琴艺歌舞不过聊以怡情,万不可沉溺其中,移了性情。”
冯若昭一一记下,颔首道:“嫔妾多谢皇上教诲。”
“有什么教诲不教诲的呢?”玄凌摆摆手,“纵朕有心提点,也得听的人能入耳才是。若昭你是个有心的,上敬皇后,下慈宫嫔,焉知没有住进飞霜殿之日?”
这话便是变相的许诺了,冯若昭垂首不语,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又听玄凌继续道:
“只是,朕还有一事,希望若昭能够记在心上。”
冯若昭忙道:“皇上请讲,嫔妾至死不敢忘怀。”
“好好儿的,说什么死不死的呢?”玄凌理了理冯若昭额前的碎发,“宫中现在已经有了两个有孕宫嫔,难保有人会心思浮动,若昭可要沉得住气,有些事儿本不能心急。何况现在于枕霞阁而言,未必是传出儿啼声的最好时机。”
冯若昭心下一凛,旋即明白过来,“皇后娘娘有大皇子,端妃娘娘有长宁帝姬,又有六宫事务料理,难免顾此失彼……”
说完这句,冯若昭又觉得自己失言,本能地捂住了嘴。玄凌笑笑,“朕跟前儿也罢了,这话切记不可说出去,虽说皇后一向大度,可端妃心思沉静,莫让她知晓了又吃心。”
冯若昭忙点头不迭,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方睡下。
次日,玄凌让李长传了口谕给景春院,要苗婕妤常往颐宁宫行走,聆听太后教诲。若是先前,苗婉如肯定以为是皇上宠爱自己,刻意拉近自己和太后的关系。只是昨儿被玄凌借着抚养孩子的事儿敲打一番,傻子都该看出来皇上心里不痛快了。苗婉如再没脑子也是个母亲了,女人若不能抚养自己的孩子活着还有什么意趣?索性趁着玄凌这道旨意攀上太后这颗大树,为肚子里的孩子谋个好前程。如此,苗婉如倒是每日常往颐宁宫里转,同太后谈经论佛,她性子天真烂漫,倒是常惹得太后开怀大笑,为此太后也比常人多疼了她一些。苗婉如也投桃报李,服侍太后更多用了几分真心,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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