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以为沈眉庄必死无疑的时候,玄凌突然出了声,
“老六,你没什么要对朕说的么?”
玄清方才被沈眉庄一推,命根子撞在了石头上,这会儿正疼得半死不活,周围人说了些什么,他根本没注意,只是身子蜷成一团蠕动着。此时,听见玄凌问自己,他只能咬着牙道:
“清……没有做……对不起……皇兄的事……清……问心无愧……”
说着竟是疼得晕过去了,这母子俩晕倒技能分明都是加满了的。玄凌冷哼一声,令人传了太医来。
奉旨前来的太医是温实初,他为玄清把脉后小心翼翼地表示,玄清本来就饿得狠了,又被太阳狠狠晒了一通,身上又有硬物撞击的痕迹,才会晕过去。正想继续往下说的时候,舒贵太妃悠悠醒转,一听到温实初的说辞,扑通一声便从椅子上溜下来,跪在了玄凌面前,
“皇上明鉴啊!清儿绝对没有和这位小主行苟且之事!我不知道清儿在外头受了多少委屈,可是他都沦落到三餐不济的地步了啊……”
“所以才很有可能对皇上心存怨怼啊。”
庄和太妃冷冷打断了舒贵太妃的话,又转向钦仁太妃,“宜姐姐,您说呢?”
钦仁太妃幸灾乐祸道:“和妹妹,姐姐我能知道些什么呢?只是龙生龙凤生凤,血统终究是不说谎的。要知孩子的品性,只瞧他母亲便知道了。”
舒贵太妃见话题都被扯到怨恨君王这样的大罪上了,自知失言,只好不停磕头,祈求玄凌宽恕玄清。
玄凌冷冷说:“舒贵太妃是皇考妃子,于朕是长辈,您快请起吧,别故意为难朕。”
朱宜修一个眼色丢过去,便有两个力大的仆妇上前,半是搀扶半是拉扯地把舒贵太妃提溜起来。
玄凌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老六是朕的弟弟,沈采女平时也是个好的,要不是去年被甄更衣连累,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嫔位上了。”
这话是明摆着的瞎说胡扯,削沈眉庄位份的旨意分明是玄凌自己下的,只是现在这话一说,众人看向甄嬛的眼神一时间也都变了味道。
玄凌又道:
“此事非同小可,原该重罚。只是朕也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和宠妾含冤,看来不仔细审理一下是不行的了。来人,把镇国中尉玄清和采女沈氏先关进慎刑司。”
一听说玄清要被关进慎刑司,舒贵太妃就嚎哭了起来,
“皇上,不要啊!清儿他是您的亲弟弟啊!”
玄凌眼神如刀,“舒贵太妃最好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朕的底线,正是念在老六也是皇考之子的份儿上,朕才给他一个辩白的机会。不然,就算他们什么都没有,在宫中私会宫嫔这一点就够他死几十回了。”
说着玄凌又扫视了众人一遍,沉声道:“今日之事,宫中诸人最好能够管严自己的嘴巴,朕不希望听到任何人聒噪。”
有天听处的人在,当天下午玄凌就把事情经过搞得一清二楚,让玄凌不痛快的是,把这件事情闹大的竟然是宓秀宫的常在方淳意。
“终日玩鹰,竟被家雀啄了眼!”玄凌一拳砸在案上,连声唤李长进来,
“宓秀宫拥翠阁常在方氏目无尊上,行为不端。你即刻去宓秀宫传朕口谕,方氏降位为选侍,掌嘴三十。让她长长记性,管好自己的嘴!”
顿了顿,玄凌又道:“你亲自行刑,不许放水。”
李长应声出殿,心道真是不知道这个方小主又是怎么惹了皇上不喜欢了,宫嫔受罚,一般都是禁足罚俸,要么就是抄抄佛经女训什么的,被掌嘴的可是在是少之又少。尤其自己还是有点功夫底子在身的,又不许放水,这三十巴掌下去,方小主那张脸还不得变成方小猪啊!不过做奴才的第一就是要听主子的话,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不看,只要老老实实按照主子的吩咐办事,是绝对不会有错儿的。
李长自去传旨,玄凌唤了小厦子来布置一番,便叫上朱宜修和舒贵太妃一起去了慎刑司。一路上玄凌慢慢琢磨着,沈眉庄这颗棋子作用不大,舍了也不可惜,只留她性命膈应膈应某些人便好。至于甄嬛么,再让她蹦跶两天吧。
到了慎刑司,沈眉庄跪在地上犹在瑟瑟发抖。玄凌冷冷盯着她,心道,朕重活一世,贱人倒是长能耐了,知道老六比太医强点儿了呢!二话没说,玄凌先让人传教习姑姑和医女来为沈眉庄验身。验身的结果不言而喻,
“启禀皇上,沈采女尚是处子之身,身上并无行房痕迹。”
此言一出,朱宜修和舒贵太妃都傻了眼,朱宜修本能地看向玄凌,眼神儿更是没法控制地往下走。玄凌捏了捏朱宜修的手腕,给她一个“放心吧你汉子威猛着呢”的眼神,转脸道:“你所说可都属实?”
“奴婢等敢以身家性命起誓,句句属实。”两个教习姑姑和医女都异口同声。
“那倒奇了怪了,去岁朕一直临幸的又是谁呢?”玄凌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沈采女,你最好从实招来,朕或许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沈眉庄还沉浸在自己仍然原装未拆的震惊中,根本反应不过来,只是伏在地上颤抖,面前的男人到底有多可怕有多深不可测,沈眉庄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玄凌冷哼一声,“江福海,给朕狠狠掌她的嘴。”
李长和小厦子不在,江福海难得这么一个在玄凌跟前卖乖的机会,哪有不卖力的?他恭恭敬敬躬下身子,
“请皇上示下,打多少?”
“打到她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为止。”
“是。”江福海走到沈眉庄面前,抡起胳膊一个耳刮子就把沈眉庄搧得滚在地上,江福海正准备继续,又听见玄凌的声音,
“且慢!”
江福海立刻停手,沈眉庄望向玄凌的眼神也充满了期待,只是玄凌接下来的话还是让她失望了,
“拖出去在院子里行刑,省得在屋子里聒噪。”
院子里很快响起了沈眉庄痛苦的哭声。玄凌端起茶盏抿了两口,“叫老六过来吧。”
玄清很快被温实初和另外一个小太监架着,带了上来。除了方才温实初给他喂的两丸药丸,从早晨折腾到现在,玄凌的胃比他的脑子还要空。他全身虚脱,趴在地上都没有力气起来,架着他的小太监便用手按住他的头在地砖上叩了两下。
玄凌淡淡说,“方才已经着人给沈采女验过身了,确实没有行房的痕迹。只是,朕很好奇,为什么那个时候六弟会出现在太液池,还攥着沈采女的手。”
玄清挣扎着想要说什么,可他实在太饿了,头晕眼花身上狂冒虚汗,还得忍受下半身的剧痛,除了喘气儿什么都说不出来。
舒贵太妃见状便又想要扑到她儿子身上,只是身后两个健壮仆妇的手像铁爪一样按住了舒贵太妃的肩膀,她就像被钉在椅子上一样,不得自由。
玄凌起身走到玄清面前蹲下,“朕问过了,今儿你原是去颐宁宫给母后请安的对吧。”
玄清无力点头,玄凌继续说:“但是母后今日凤体欠安,你就没有逗留,径直去了太液池。”
说到这儿,被按在椅子里的舒贵太妃又嚎了起来,
“皇上!清儿他是挂心太后凤体,所以才神思昏聩,一路到了太液池的!清儿你说是不是!”
玄清也知道这个时候只能这么说,不然难免要把刘书史扯出来,他用力喘了口气,
“是……清……想累了……就晕了……后来……就不知道了……”
“哦,那朕倒是还该褒奖你如此纯孝咯。”玄凌眼里浮起一层讥讽,“看来朕以后不需要担心你和你嗣母苏氏的相处了。”
此时,小厦子进来跪下,“启禀皇上,凝翠阁沈小主的贴身侍女采月吊死了。”
“哦?这是为何?”玄凌挑了挑眉,可身旁的朱宜修一眼就看出来,玄凌一点都不惊讶,他分明早就知道有这事了。
“回皇上话,采月留下遗书,说沈小主心中一直思慕他人,一直不愿服侍皇上,每次侍寝都是在吹了灯之后让采月代她侍寝。今日采月见沈小主出了这样的事儿,担心欺君之罪迟早要东窗事发,为免受折磨,就自行了断了。”
“原来如此,既然沈氏有了二心,那她自然不能留在宫中,她不是心中旁有牵挂么,那朕就成全了她。”
玄凌连感情都懒得加一分,棒读一般说道。
次日,承光宫凝翠阁沈采女对太后心存怨怼,口出恶言,被揭发后畏罪自杀的消息传遍了六宫,妃嫔自戕是大罪,沈眉庄的父亲济州都督沈自山也因此被斥责,贬为山阴县县令。玄清在当日就被抬回了镇国中尉府,连进出宫的记录都被抹去,好似那日他根本就没出现在宫里一样。绛云轩更衣甄嬛检举沈眉庄有功,晋位为正六品玉贵人,仍居绛云轩。一夜之间从最末尾的从八品更衣升为正六品贵人,还是踩着好姐妹的尸体上位,六宫中人看向甄嬛的眼神也越发复杂了。
出人意料的是,玄凌并没有褫夺沈眉庄的封号位份,反而给了个不伦不类的“鲁”字为谥号,在延年殿停灵七日,以常在礼下葬。
然而甄嬛知道,那一口薄棺里的根本不是沈眉庄,而是她的贴身侍女采月。下葬前的晚上,她因为心中愧疚,忍不住还是去了延年殿想再送沈眉庄一程。不想她前脚刚踏进了延年殿,就看到满脸都是指痕的沈眉庄伏在棺材上哭泣,
“采月……采月……都是我害了你……”
沈眉庄身后站着小厦子,他不耐烦道:“请姑娘注意措辞,棺材里的是畏罪自尽的沈小主,姑娘才是接下来要去六爷府上服侍的采月姑娘。好了,时辰到了,送走吧。”
说着小厦子一挥手,便有四个健壮仆妇上前拖拉沈眉庄,沈眉庄犹在哭喊,
“不要!不要!让我再和采月说说话!”
小厦子眉头紧皱,心道左右皇上也没说要怎么把她送到玄清府上,早早送过去早早交差!
“捆起来!把她嘴堵上,省得又说出什么不中听的惊扰尊上!”
沈眉庄很快被拖走,甄嬛一个人锁在黑暗中瑟瑟发抖,她大气也不敢出,只等着小厦子一行人都离开,方慢慢摸索着回了承光宫。
回到绛云轩,流朱见甄嬛面色惨白,手足冰冷,全身都被汗湿透了,心疼得不得了,不停招呼着给甄嬛上茶烧水。甄嬛由着流朱服侍着换了衣裳,又喝了一盏热茶下去,脸上也稍微回复了一点血色。
流朱口中犹在抱怨:“早说了延年殿那种地方阴气重,小主合该白天去的嘛,”
甄嬛心烦意乱,听到流朱这么说,心情更不好了,冷冷道:
“你懂什么,现在六宫中人都以为是我害死的眉姐姐,我若不晚上这么偷偷的去,又该惹来多少麻烦!”
流朱一听就不服输,“谁说是小主害死沈小主的!分明就是沈小主自己不尊重嘛,别说皇宫里了,就是平民百姓家的姨太太背着老爷偷了汉子,都要被打死被浸猪笼了!沈小主自己吃饱了撑的,不顾皇上恩宠,肖想六爷,不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是什么!”
“够了!”流朱言者无心,甄嬛听着却句句都像是在骂自己,一时激怒,茶盏照着流朱的头就丢了过去。
“啊!”流朱被茶盏砸得滚在了地上,热茶兜头兜脑泼了一身,茶盏砸在地上的碎瓷片溅到了流朱的脸上。流朱感觉脸上刺痛,旋即又有什么温暖的液体顺着脸颊往脖子间流,用手一按,却看见指尖指缝都是鲜血,流朱本能就尖叫了起来。
甄嬛见伤了流朱,心中也是后悔,流朱跟了自己这么些年,作为主子自己也一直是疼爱的她的,最多就是说两句,动手这是头一遭。只是甄嬛刚想安慰两句,就听见流朱的尖叫声,本来甄嬛的烦躁心情都没有完全平复,这下越发不痛快了。
“鬼叫什么,碰破点儿皮就这么慌慌张张的,你这奴婢比我这主子还娇贵了?!还不滚出去上药!”
如果说刚才泼到流朱头上的只是热茶,那么现在甄嬛这几句话,便如数九寒冬中的冰水一般打在流朱的身上。她突然明白了,是呢,自己不过是个奴婢罢了,小主对自己好是小主宽厚善良,小主对自己不好是自己没服侍尽心……反正好儿总是主子的,错儿就都是奴婢的。流朱不知道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她爬起来跪正了对着甄嬛磕头,
“小主息怒,是奴婢轻狂了。”
说着流朱迅速把地上的碎瓷片尽数捡起收拾了,又低着头唤了品儿佩儿进屋,收拾打扫地上的水渍。流朱素来是口齿伶俐、性子活泼的,过去甄嬛说她两句,她不免都要委屈几天,这次居然这么稳重老实地认了错儿,到让甄嬛有些刮目相看。
“好了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不用你们服侍了,都下去歇着吧。”
三人恭顺道:“是。请小主安歇。”
只是关上门的瞬间,流朱敛起了脸上的笑容,腿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抬头看了看朦胧的月亮,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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