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五月里,皇后朱宜修传出两个月身孕,在京命妇皆入宫朝贺。这一年说来也奇了,席间有不少人都有了身孕,首当其冲的便是咏熙郡王正妃洛氏,她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整个人全身都洋溢着喜悦和甜蜜。镇国将军予潘的夫人安氏也有了约莫两个月的身孕,因为婆婆翁氏照顾调养得当,安氏的气色看上去也非常好。奉国将军玄济之妻贺氏也再次有孕,已经怀孕快七个月的她腹部高高隆起,含着温柔宁静的笑容。此外,宗亲命妇里还有不少人都有了好消息。
尤静娴坐在席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着急上火得厉害,新婚的怀孕了,结婚已久的又怀孕了,大家都怀孕了,为什么自己的肚子还这么平,没有半点好消息?成婚至今半年有余,一开始尤静娴并不着急,想着自己年纪也小,孩子的事更是急不得的。可是,随着差不多时间成婚的人都有了好消息,尤静娴心里也急得慌,节庆里娘家打发人送信的时候也语带试探地打听自己身体状况。尤静娴精神各种压力山大,偏生丈夫玄清还不是个通人情世故的,成日里在家看书作画,要么就是去城外跑马,似乎对子嗣之事一点都不上心。
不,不是这样,尤静娴突然意识到,与其说玄清是对子嗣不上心,不如说他对自己之外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上心的打算。家里的柴米油盐、日常开支,玄清从来不曾过问,有时候尤静娴拿着大额的账目同玄清商量,玄清都会显得很不耐烦,觉得管账理财“皆是俗务,交予下人去做,何必劳心”,久而久之的,府里的大小事务,玄清差不多就全撒手了。玄清本来就不多何人来往,前院儿也没什么紧要事务,人情往来有阿晋的父亲司小锅操心着,时时报予尤静娴知道,后院儿就全是尤静娴说了算了。玄清的镇国中尉每年就那么点子可怜巴巴的俸禄,屁事不当。要不是尤静娴嫁过来带着娘家陪送的不少田地商铺,只怕用不了几年,原先玄清出继那会儿玄凌赏给汾阳王福滢的财产就都被他糟蹋光了。
想到这里,尤静娴顿时觉得齿冷,她素来聪慧机敏,在理财投资上眼光上佳,进门半年不但自己带来的铺子盈利火爆,还把玄清名下两个铺子起死回生,打理得有声有色。可如今仔细一想,玄清他,根本就不在乎。尤静娴的心在流血,她知道男女情爱便是这样,谁先把心交出去,谁便输了。要个孩子吧,有了孩子,也许他就会回心转意了。尤静娴打定主意,自己不心疼银子,还怕寻不到能让自己诞育子嗣的名医么?
话说甄嬛自三月初九和玄流别过,一直魂牵梦绕,渴望能够再见玄流一面。说来也奇怪,那日因为夜色的遮掩,甄嬛并没有看到玄凌的长相,只是记得玄流身材高大,声音温和纯净,让人安心。入宫三年半精神□□一直被雪藏,甄嬛的痴女属性几乎练到mx,不知不觉间,甄嬛脑中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名为理智的细胞也没剩多少了。
如今棠梨宫里在甄嬛面前最得脸的下人除了宫女花宜花萍,就数小太监小印子了。前世小印子在棠梨宫的时候跟着康禄海一起背叛甄嬛,转投丽贵嫔何氏。今生何氏根本就没有进入玄凌的后宫,而且现在玄凌的后宫里甄嬛是唯一一个宠爱位分家世钱财半点皆无的,没有人对她宫里的奴才有兴趣,小印子倒是想投个有前程的主子,也得有人要才成。无奈只好踏踏实实做事,倒是渐渐入了甄嬛的眼,甄嬛也渐渐敢把一些机密事情给小印子知道了,完全来不及考虑这个人的品性。
五月份天气已经很暖和,加上今年天气比往年要热了很多,甄嬛索性命了下人开了棠梨宫宫门纳凉。想起那日自己说过棠梨宫后墙边竹林的事儿,甄嬛心里就越发小鹿乱撞得不停。其实三月中她就去竹林那里等过几回,却连半个影子都没碰见。接下来的四月里,甄嬛赌气再没有去过竹林,直到今晚天气实在是热,甄嬛一个人在床上滚来滚去睡不着,索性跳下床,衣服也不换便去外头散步。
这一走自然就到了那一丛竹林,甄嬛的手指抚上假山石,心中顿感凄凉,口中不自觉吟诵起那日她对玄流说过的诗,
“帘幕低垂掩洞房……”
“绿窗寂寞锁流光。”
甄嬛背后响起了玄流充满磁性的温和声音,她还来不及回头细看,已经被拥进宽大厚实的怀抱里,“嬛儿,你终于出现了!”
甄嬛心口一紧,半推半就挣扎了两下,便嗔道:
“仔细些,你怎么知道是我?”
黑暗中玄流白眼一翻,心道还用问么?宫中这么明目张胆终日吟诵淫词艳曲的有您一个就够啦!不然宗亲里我们这些年轻力壮风流倜傥的小伙儿还敢在宫里走动么?还不随便两步就被你们轻薄了去?想到这里,玄流顿觉一阵恶寒,他咬了咬牙,让自己脑子清醒一点,出口的却是甜言蜜语,
“我早已把你的声音刻在了自己心里,怎么会认不出你来?慢说是吟诗了,哪怕是一声叹息,我也知道是你。”
甄嬛闭上了双眼,心中甜蜜而得意,皇上啊皇上,你不喜欢我是你的损失,是你不长眼,你看这世上还是有人能注意到我的好的!甄嬛回身紧紧抱住了玄流,在他胸口擂了几拳,娇声嗔道:
“为什么你一直不来?你可知我一直等着你!”
玄流脸上的无奈和嘲讽被夜色隐藏,他放柔了语调哄道:
“我怎么没有来,我这里等了你一个月!嬛儿,你让我等得好苦!”
甄嬛抬头惊喜道:“你真的来找过我!”
“那当然!”玄流一边说一边在甄嬛的鼻尖上点了一下,“我倒要问你,怎么一直没有出现,害我苦苦等到今日。”
甄嬛伏在玄流胸前,“其实那日之后,我也一直在等你,只是……只是总也等不到你,我……我……你可信我?”
玄流摸摸甄嬛的头,“信,怎么不信?虽然你我只交谈过一次,可我却清楚地知道,你是个多么柔情似水,温柔和顺的好姑娘,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其实玄流不是信,而是知道,那日之后,棠梨宫的花萍和小印子很快就被他着人买通,时时把甄嬛的言语举动告知自己。令玄流有些意外的是,甄嬛并非寻常宫女,而是皇帝的宫嫔,这让玄流更加庆幸最初就有所保留。年初他就被选进宫指导四皇子予洋的骑射,时时出入紫奥城,如今花萍和小印子要跟他互通信息那是相当方便。三月里甄嬛去竹林蹲了几次点,玄流记得比甄嬛还清楚,他特意这样把甄嬛的胃口足足吊了一个月,好让自己今晚的出现对甄嬛而言更胜久旱甘霖。
甄嬛最恨别人不信任自己不爱自己不夸赞自己,哪怕自己说的做的都让人不敢恭维,更谈不上去信任去爱去夸赞了,如今听玄流这样说,甄嬛觉得心里真是不能更爽,紧贴着玄流的胸膛,甄嬛觉得天气真是越发热了……
玄流提前令花萍在甄嬛晚膳后的樱桃蜜露里加了点儿料,对这会儿隔着布料,甄嬛的肌肤所透出的灼热感到毫不稀奇。不过玄流现在还不太敢跟甄嬛有进一步的发展,原先就没有计划得这么快,现在更对怀中人多了不少嫌弃。当然了,玄流对着甄嬛还是得装出一副哈尼我真舍不得你哟的恶心样子,他直觉这个女人会有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厉害得多的破坏力。
两人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生,玄流被甄嬛树袋熊一样抱着不撒手,心里腻烦得慌,便屛住呼吸,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子打开,静静在心里数了五下。甄嬛直觉突然困了起来,便泥鳅一般滑倒了地上。玄流皱着眉头快速后退两步,用沾满解药的手帕掩住了口鼻,
“出来吧。”
假山石背后绕出一个内监打扮的人,正是小印子,他上前打了个千儿,
“给爷请安。”
玄流指了指地下的甄嬛,“弄回去吧。”
说着,玄流掏出一小锭金子丢给小印子,“好好办事,你的造化不会在仪元殿厦公公之下。”
小印子一听这话心里立马乐开了花,刚刚扶起甄嬛便立马把她丢地下,又给玄流磕了个头,“奴才谢爷赏识,一定给爷办好差事!”
有其主必有其仆,小印子只顾磕头,却不想想面前这个人到底有几斤几两重,人家开的空头支票他也不验验真假就喜喜欢欢照单全收了。
甄嬛醒来之后,玄流自然已经不见影踪,询问了昨晚值夜的花萍,只说是小主夜里睡得很好并没有起来过。甄嬛心道难不成是自己思念玄流太甚,日有所思自然夜里也有所想。只是早起换衣裳的时候,甄嬛从寝衣的袖子里翻出一条明显是男款的手帕来。好在花宜和花萍都没有注意到,甄嬛不动声色地藏起了手帕,心里却淌蜜般甜。
咏熙郡王府里,洛临真看着面前的半碗墨色沉沉的药汁,皱着眉头不说话,明镜和明台忧心忡忡地望着她,却不敢出声。许久,洛临真方一脸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指了指地下,“收拾了吧,不要告诉旁人,日后小心些。”
午后,门外响起小丫头欢快的声音,
“王爷回来了!”
丫鬟打起帘子,予泠大步流星走进来,上前拉住媳妇的手,
“我回来了,今儿怎么样?孩子可乖?”
洛临真转过脸已经是已经是一脸灿烂笑容,
“王爷回来了?这淘气包儿今儿可是把我折腾坏了,今天打了一天滚儿,这会儿才歇下来。”
予泠笑着握住妻子的手,“这么有劲儿,可见是个健康结实的孩子,阿真,真是辛苦你了。”
说着予泠伸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妻子的小腹,柔声道:
“好孩儿,爹知道你现在着急想要出来,爹也急着想要见你呢。你且再忍几个月,一定要乖些,莫要让你娘太累着可好?”
洛临真扑哧一笑,“王爷这是做什么,孩子还小,哪里能听明白?”
予泠笑着亲了亲洛临真的手,“我的王妃这么聪明,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也是天赋异禀,区区两句话怎么会听不明白呢?哎,别笑,我可说真的!”
两个人笑闹了一会儿,洛临真还是没把药的事情说出来,她不忍心让丈夫为难,只能反复在心中叮嘱自己,日后饮食汤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
夜里两人睡下,予泠耐心等到洛临真睡下,方蹑手蹑脚下了床,溜出了卧房,快步去了书房,明台已经等在那里了。明台刚刚给予泠行了个礼,予泠便淡淡问道:
“今天发生了什么,王妃心情这样不好?”
明台也不绕弯子,干脆说道:“今儿王妃胎动的厉害,没到午膳的点儿便睡下了,到了吃药的时候,奴婢和明镜想着王妃空着肚子吃药难免肠胃难受,就先把药温着。等王妃用过膳准备吃药的时候,那药不知是不是因为凉了的缘故,颜色气味儿都变了。”
说到这里,明台飞快地抬眼看了一下予泠,继续说道:
“奴婢等寻了只母猫,给那猫灌了小半碗,然后……”
“猫死了是么?”予泠脸色难看极了。
明台点点头,低着头不敢看予泠的脸色,想了想又道:
“王妃不许奴婢等声张。”
予泠默默在书桌前坐下,突然出声问道:
“如今每日王妃用药都是谁经手的?”
“王妃有孕以来,安胎药皆是由王妃房中四个小丫头白云白雪白雨白霜负责煎的,明月和戴嬷嬷也时不时照看着。”
明台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王爷开始怀疑我们了么?
予泠伸手拿起一个玛瑙纸镇,紧紧攥在手心,他不是不明白洛临真的用心,洛临真进府半年多,现在能够信得过的也就是娘家带来的人了。这件事一旦闹大,少不得要把洛临真身边的人都来个大换血,到时候某些人要安插人进去简直易如反掌。
“你下去吧,用心服侍王妃。”
明台有点害怕,她能听见自己心口突突地跳着,却不敢说什么,只行了个礼便转身退下。刚走到门口,明台又背后响起予泠阴冷低沉的声音,
“明儿让那四个煎药丫头依次过来磕头。”
过了几日,洛临真的一对嵌珠虾须镯突然不见了,各房里找了半天最后竟在白霜的包袱里找到了,正巧予泠也在,直接发话让人牙子把白霜给领走了,又令拨了自己乳母吕氏的孙女吕盘儿顶了白霜的缺儿。此后约莫一月间,予泠又连着寻了由头发落了前院内院几个奴才,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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