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颜不花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向于太太表示要留在这间房里照顾丈夫。于太太心道,这哪儿成啊,皇上还在床底下呢!当然面上没有流露出什么,只是劝道:
“严家妹子,你对莫公子的情意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你也得顾念你腹中的骨肉才是,如今莫公子已经脱离了危险,醒来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儿。若是他醒来,看见他娇滴滴的娘子有一分憔悴,还不把我们家拆了呀!”
脱颜不花和摩格一路前来一直自称是雁门关人氏,摩格自称姓莫名河,家里一直是做生意的,脱颜不花则自称严氏。于太太刻意带着亲昵的感觉称呼她,当然并没有让脱颜不花感到亲近,只是确实也提醒了自己,脱颜不花也客气道:
“多谢于太太,你这样善心,天神……上天会庇佑你的。只是我实在没法放心,于太太你也说了,不过一两天他就能醒,我不会累着的。”
玄凌躺在床下,眉头深锁,这个孩子,不能留!
脱颜不花虽然坚持照顾丈夫,但人有三急,她不可能不上茅房,尤其于太太还偷偷在她饮用的茶水里放了一点点利尿排水的药物,没过多久,脱颜不花便出来找茅房。守在门外的丫环们很贴心地带着她去了最远的茅房,这下玄凌才赶紧从床底下钻了出来。让夏忠良解了慕容世柏的穴位,玄凌急着追问:“世柏,她方才说的什么?”
慕容世柏答道:“她说感谢天神庇佑大汗,又说她会保护好她们之间第三个孩子。”
玄凌想了想,道:“虽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不过看上去她是相信你了。这样也好,她要是一张嘴全是情报,朕反而要起疑心了。来日方长,咱们有的是时间从她嘴里套话。”
“可是,圣驾还要返回京中,您总不能真在上京长住,虽说有太子监国,但天子久病不起,人心不稳,有些人难免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再者,臣虽然能习赫赫语,可声音和摩格并不相同,脱颜不花是摩格最爱的大妃,第一个瞒不过的就是她了。”
慕容世柏急切道。
玄凌摆了摆手,“不碍的,这些朕早就想到了。”
第二天午后,慕容摩格按照玄凌的计划“醒来”,喜得脱颜不花扑上去就又笑又哭。慕容摩格先是一脸戒备,旋又像是看清了是脱颜不花才伸手揽过她一样,把戏做了个十足。脱颜不花急着低声用赫赫语问:“大汗,你可有哪里还难受么?”
慕容摩格张口也用赫赫语回道:“我嗓子生疼……”
说了这半句,慕容摩格一脸惊异,连声道:“我的声音怎么了?”
他声音这样嘶哑,脱颜不花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转身开了门对门外的两个丫环道:“请叫于太太来。”
带着暗卫假扮的大夫,于太太很快就来了。大夫为慕容摩格装模作样地号了脉,表示这位莫公子嗓子毁了是因为蛇毒的关系。
脱颜不花表示疑问,“我相公分明是被咬到大腿……”
大夫眼珠一转,哼了一声,“那你该庆幸他只是毁了嗓子,没有损了一条腿!”
脱颜不花还是不能理解,“可是我在赫……雁门关长大,从来没听过有这样的事……”
大夫知道再说下去只会漏洞更多,忙打断了脱颜不花,
“雁门关的毒蛇能跟辉山的毒蛇一样么?这位太太要是不相信老夫的医术,便另请高明吧!”
说着他便一甩袖子,转身就出了屋子。于太太不意自己这位同僚还是个爱即兴表演的,便配合地追了出去,剩下脱颜不花和“丈夫”两个人留在房里。
见没有外人,慕容摩格故意狠狠一拳砸在床板上,口中发出愤怒的嘶叫声。脱颜不花心痛地上前检查他的手,安慰道:
“大汗,汉人的大夫医术不好,咱们回去请国师向天神祈祷,大汗的嗓子一定能够复原的!”
“我不回去!”慕容摩格抽出手,狠狠道:“回去做什么!纵然我还是大汗,骑在马背上也不能一呼百应了!我的声音!我的声音再也发不出来了!”
脱颜不花流着泪道:“不会的,这只是一会儿的事,说不定明天就好了!”
“我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直接把汗位传给答格算了!”
听到这句话,脱颜不花心中一惊,手一抖,“咱们赫赫人素来是幼子守灶,说什么也轮不到答格啊!”
说完这句话脱颜不花就后悔了,如今摩格诸子中最年幼的老七也是朵兰哥所出啊!要是自己肚子里这一胎是儿子那还好说,要是女儿,只怕朵兰哥能喜欢疯了!
慕容摩格摩挲着脱颜不花的手,“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现在孩子们都小,只有答格年长些,我能有什么法子!”
脱颜不花想着朵兰哥平日里嚣张的气焰,右手情不自禁捂住了小腹,“那就现在这里住下!”
“你说什么呢!”慕容摩格假意怒道:“我们怎么能在汉人的地盘上久留!”
“不打紧的!那个于太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不像是个心眼坏的。咱们身上又有金银,在这里把身子养好了再回去,大不了将来大汗铁蹄踏破上京之日,放过于家庄这些人的性命便是。”脱颜不花果断道。
慕容摩格重重叹息一声,“现在也只能这样,走一步算一步了。”
脱颜不花紧紧握住慕容摩格的手,
“大汗是草原上的君主,天神不会遗弃您的!为了咱们第三个孩子,大汗也不能放弃啊!住在于家庄,咱们还能用信鸽传递消息,大汗只要耐心等待自己痊愈就好。”
“你说的对,方才是我糊涂了,幸亏有你在!”
慕容摩格反握住脱颜不花的手,一脸诚恳。
如此慕容摩格和脱颜不花便在于家庄住了下来,几个暗卫扮成的丫鬟发现脱颜不花并没有武功底子。不过草原上的女子,于骑射上是肯定是精通的,故而于玄凌也不敢小觑她的实力,只是吩咐于太太暗中在脱颜不花的饮食里加了些料。
如今已经快六月了,玄凌在外逗留的时间实在太长,说什么都得返京了。玄凌留下一些暗卫确保慕容世柏的安全,自己启程返京。
脱颜不花因为玄凌救了自己夫妻一命,坚持要送玄凌一送,又一再追问玄凌的姓名故乡。于太太自然是按着早就编造好的理由搪塞过去,
“严妹妹怀着身孕,怎么好抛头露脸出去送我舅舅呢?舅舅本是宜阳的花商,此次到上京来半是探亲半是游玩。救下你们夫妻俩,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妹子莫要放在心上。”
脱颜不花一一记在心上,到了夜里便告诉慕容摩格,让他飞鸽传书给赫赫在中京一带的细作,调查有没有这个花商。出于本能,脱颜不花总觉得只见过两三面的玄凌是个危险人物。
慕容摩格听了脱颜不花的建议,并没有粗暴地阻止,而是点头赞同,
“你说的对极了,那个什么林公子,看上去不像是个寻常商人,他又见过你我的真容,还是查一查为妙。只是光是中京的细作还不够,正好去年他们的皇帝抄了不少人的家,朝里人心不安,趁着这次机会,多多查几个周朝的大官,给他们再添添乱!”
当晚,赫赫潜伏在大周的细作所使用的十七条信鸽线路全部暴露。
玄凌一路快马加鞭,不到半个月就回到了中京。如他之前预料的,京中一切事务在予泽的主持下运作正常。玄凌很是高兴,稍事休息了几日,便对外宣布自己身体痊愈。朱宜修趁机上表,为祈太后和玄凌玉体安康,请求将宫中年长的宫女赏了银子放出去自行聘嫁。玄凌大笔一挥,便准了朱宜修的请求。
只是朱宜修并没有注意到,有人也混进了出宫的队伍中。如今,咏熙郡王府的一桩公案吸引了她的目光。
原来,去岁甄玉娆被撂了牌子之后,甄懿一直觉得不甘心,自己已经在甄玉娆身上投下大把的银子和心力,如今就这么全成了泡影。甄懿转念把目光投向了予泠,打算让予泠先纳了玉娆,一旦有了子嗣,就如自己当年那样请封侧妃。再然后么,自己当年把钟氏那个老婆子都都斗死了,还怕个洛临真不成?一旦干掉了洛临真,甄玉娆势必成为正妃,到时候自己就是咏熙郡王府里真真正正的女主人了!
甄懿如意算盘打得响,却不想予泠对甄玉娆毫无兴趣。慢说甄玉娆这种妖妖俏俏的狐媚样子不是他的菜,单是甄懿引荐的女人,予泠就恨不得捂着鼻子能躲多远跑多远。甄玉娆在甄懿的授意下,连着几宿打扮得花枝招展出现在予泠的书房门口。予泠也不可能一次都不撞上,且甄玉娆论起口舌上的功夫,比她大姐姐甄嬛没遮拦得多。四月的一个夜里,甄玉娆又去予泠门口打卡签到,见予泠拿着本《昭明文选》,张口就是,
“原来你也不是不学无术!”
予泠是宗室贵戚,虽然父母早亡,但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这年头能让他郡王之尊低头俯首的倒也不是没有,但怎么说也轮不到面前这个黄毛丫头,予泠脸色一变,
“怎么,你觉得本王不学无术么?”
甄玉娆见予泠跟自己搭话,自动过滤了他眼中的不豫,只道是是予泠终于为自己的美色倾倒,面上得色更甚,
“你们这样出身皇室公卿的纨绔子弟,有几个是懂人间疾苦?自然都是不学无术的了!”
可惜,予泠没有受虐体质,听见甄玉娆这样的话,是个人都不爽了。予泠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厌恶和轻蔑,
“怎么,你自己就才高八斗了么?”
甄玉娆更加得意,耳上的翡翠叶子耳坠晃个没完,
“才高八斗我不敢说,但我家大姐姐是出了名的学问好,我爹爹总说她是女中诸葛呢!”
“是么?”予泠突然开始觉得好笑,他淡淡道:
“那你的女中诸葛姐姐,有没有教过你,侮辱宗室是要掉脑袋的?”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话,大概都见好就收地闭嘴了,可甄玉娆毕竟是出自脑回路迥异于常人的甄远道一系,她不服气地瞪着眼睛,
“你在用你的郡王之尊威胁我么?你根本就是恃强凌弱!你一定会后悔的!”
想让爷凌你?你想得美!你这几天穿得跟窑姐儿似的在劳资书房门口转了多少个来回了,当爷不知道?你以为你是驴拉磨呢你!予泠哼笑一声,
“本王活到现在还真没后悔过什么事儿,要说有,那就是跟你浪费这么半天功夫!”
说着,予泠也不忍了,扬声叫了两个小厮来,把甄玉娆拖到马圈狠狠赏了一顿鞭子。本来予泠是要直接上板子的,又怕甄玉娆一个姑娘家受不住,出了人命就不好说了。
两个小厮兴旺兴福早就见甄玉娆不爽了,碍于甄懿他们一直不好动手。如今得了予泠的令,自然毫不手软,扯住甄玉娆的如云秀发一路拖到了马圈,顺手从墙上取了马鞭就抽了起来。
甄玉娆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一面躲一面哭叫着开始骂人。大意无非就是将来自己成了王妃,绝对不会放过这两个死奴才。听得兴旺兴福心头火气冲天,也是嫌甄玉娆聒噪,索性用麻绳把甄玉娆堵了嘴捆好,吊起来接着打,
“我们王爷品味才没你想得那么恶心!”
予泠并无意要了甄玉娆的命,兴旺兴福也深知这一点,下手也有分寸,没有往死里打。但甄玉娆手脚被缚,没法躲闪,难免就有几鞭子伤到了脸蛋。总之等兴福兴旺注意到的时候,甄玉娆的脸已经被划成了西湖牛肉羹。两个人面面相觑,都后悔下手重了,赶紧跑去向予泠汇报。予泠没想到兴旺兴福居然毁了甄玉娆的容颜,心里正在犯难,甄懿已经哭天抢地闯了进来,连声要王爷还自己侄孙女一个公道。
予泠心道,要不是你这个侄孙女成天在别人府里招蜂惹蝶,嘴上又没插上门闩,怎么会有这场祸事?纵然如此,予泠也没法把甄玉娆直接丢出去。和甄懿讨价还价了许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甄玉娆留在甄懿院子里养伤,直到身体痊愈,期间一切饮食起居医疗费用均由予泠承担。予泠没想到,甄懿和甄玉娆脸皮厚得赛城墙,这一住就住了差不多两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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