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世柏和于太太潜回上京后,于太太自然留守,而慕容世柏则准备返回中京复命,真正的脱颜不花早产下一女后便香消玉殒了,而她的女儿则一直被养育在于家庄,如今也四个多月了。慕容世柏思前想后,还是把这个小女孩也带上了路,准备听候玄凌发落。因为带着一个孩子,慕容世柏一路上也走得慢,慢慢悠悠一直走了两个多月才到达中京。
却说自从去年秋天玄汾跟徐燕归圆房之后,两个人的感情是越来越好,胡蕴蓉成了多头儿,越发入不了玄汾的眼。胡蕴蓉如今是玄汾的庶妃,别说回娘家了,出门遛个弯儿都得跟王府真正的女主人徐燕归打招呼报备的。胡蕴蓉看不上徐燕归,又惧怕玄汾的铁爪,只好忍着不去求徐燕归。这样拖了许久,直到今年开春,徐燕归回娘家省亲,玄汾随口一句话,胡蕴蓉才回了一趟娘家。这一回,自然少不了要跟老娘晋康翁主吐一吐苦水。晋康翁主听了胡蕴蓉的哭诉,当即掀了桌子,
“玄汾那个绣院出的卑贱之人,竟敢不善待于你!蓉儿,你放心,娘会为你做主!”
胡蕴蓉得了母亲的许诺,心里的委屈才解了三分,高高兴兴回了平阳王府。第二天,晋康翁主也毫不犹豫地直奔平阳王府,却在门口就被拦了下来。晋康翁主怒道:“我是你家王爷的岳母,你们这群狗奴才,胆敢拦我!”
几个小厮对看一眼,心道慢说咱们见过王妃的母亲了,就算没见过,王妃何等温和良顺之人,她的生身母亲怎么会是这样张牙舞爪的黑山老妖!且今儿还有天大的贵人要来,岂容你混进去惊了圣驾?晋康翁主衣着华贵,众人也不敢打她出去,只拦着不许她进门。晋康翁主又把自己的血统高贵论搬出来,但争了半天也不得其门而入,气得回到轿子里头大哭。正哭着,她身边的嬷嬷秦彩家的忽然掀了轿帘进来,道:“翁主,外头有人拉了明黄幔子,要咱们回避呢。”
晋康闻言大喜,“定是皇上来平阳王府做客,妙极!我这就去求见皇上,我就不信了,玄汾手下这几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敢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晋康翁主想得美,心里全然没有想过,玄凌要是站在她这一边,她的闺女也不会就是小小一个庶妃了。
皇帝到亲王府中做客,玄汾自然是带着老婆在府门口跪迎。玄凌笑着亲手拉了玄汾起来,刚说了句“老九”,斜刺里便冲出一道烟色的身影,“皇上啊!”
玄汾本能地张开双臂护在玄凌身前,高呼道:“有刺客!护驾!”
玄凌身边的侍卫飞起一脚过去,晋康翁主便如一团烟色的包子滚下了台阶。玄凌觉得那句“皇上啊”实在耳熟,示意侍卫们不要下手,对随侍的李长耳语了两句。李长上前一看,可不是晋康翁主么!李长心里好笑,这老太太摔得鼻青脸肿的,倒跟她的衣裳很是相配!
李长转身回了玄凌,玄凌心中白眼一翻,这母女俩竟然还如此不知深浅么,只淡淡道:
“既然是翁主来了,就进来吃杯茶再走吧。老九,你说呢?”
玄汾心里也是恶心晋康翁主,可见玄凌在,料想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只笑笑道:“一切谨遵皇兄安排。”
进了正堂,玄凌在主位上坐下,玄汾推让了许久才在下首第一张椅子上坐下。徐燕归很是小心谨慎的人,皇上再怎么是大伯子也是个男人,她不愿在爷们儿面前出风头,才坐了一小会儿,便起来告罪去了厨房招呼茶点,变相回避。
晋康翁主方才摔得狠了,门牙也磕掉一个,疼得龇牙咧嘴。玄凌进来后一直和玄汾闲聊,把她当成了隐形人。晋康翁主心里越发没了底,不敢说话。直到徐燕归招呼着丫鬟们上了热茶,晋康翁主喝得有些急了,嘴里的伤口碰到了热水,一下子烫得猴子一般跳了起来。玄汾心里暗念一句阿米豆腐,幸亏这个婆娘只是我小老婆的妈,要是我的岳母在御前如此失仪,估计我自己个儿以后都没脸见皇上了!
玄凌倒也不生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晋康翁主和胡蕴蓉这样的人在玄凌眼里跟耍猴戏的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玄凌扑哧笑了一声,挪揄道:
“翁主呛着了吧,且宽心,没有人和你抢。”
晋康翁主心里那个委屈哟,直接又跪了下去,“妾身还有一事,请皇上做主!”
玄凌颇有兴趣地往前探了探身子,“翁主但讲无妨。”
晋康翁主便抽噎着把上午在玄汾门口被拦着的事儿讲了一遍,玄凌皱起了眉头,自己不喜欢晋康翁主,但她也是朝廷恩封的翁主。虽然本朝公主之女加封的翁主本是虚爵,但也不能由着下人骑到她的头上来,此事非管不可。不过玄凌也不愿伤了弟弟的脸面,只让人传了看守的大门的几个小厮来问话。
六个小厮中为首的唤作延顺,他于众人中年纪最长,口齿也伶俐。虽在御前难免有些紧张腿肚子发软,倒也回得清楚,
“回皇上问话,非是奴才等懒怠,这位老夫人今儿上来自称是王爷的岳母,奴才等都是见过亲家老太太的,自然不是这位这般形容。奴才等惦记着今儿万岁圣驾要来王府,自然不敢放这位老夫人进来惊了圣驾。谁知这老夫人嘴里越发三不着两,说什么我们爷血统卑贱,她是公主养的,血统高贵。奴才等气不过,纵是这样,也只是拦着,没有碰她一根头发。”
玄凌嘴角浮起浅浅的笑意,
“朕的弟弟血统卑贱?那不知道朕的血统在翁主眼里,是高贵还是低贱呢?”
玄凌的声音很是明朗,但一旁的玄汾已经听出来,皇兄是真的动了怒气。
晋康翁主吓得满头大汗,口胡了半天都放不出半个屁来,玄凌缓缓起身,语气平静:“褫夺晋康翁主爵位封号,贬为庶人。晋康翁主府么,且许你们一家住着吧。”
这样一场风波,多少影响了众人的心情。玄凌打发人遣了晋康翁主回府,又和玄汾闲话了几句,讨论了关于庄和、顺陈两位太妃的一些事宜,便准备回宫。偏生有人还要上来作死刷刷存在感,正是庶妃胡蕴蓉。
胡蕴蓉一直被拦在后院不得到正堂来,完全不知道自己母亲的翁主已经被削了,只是心想皇帝表哥难得来王府一趟。手握玉璧的包袱此时不抖更待何时?皇帝表哥发现自己身怀祥瑞,说不定一高兴就把自己提成正妃,和徐氏换个个儿呢!啊呀,自己和玄汾尚未圆房,自己又生得这样花容月貌,万一皇帝表哥为自己所倾倒……胡蕴蓉越想越high,两颊绯红,一脸娇羞,看得下人们心里发毛,纷纷后退。今儿绿云家去看她母亲了,没有她坐镇,胡蕴蓉竟然闯进了正堂。
“妾身胡氏给皇帝表哥请安!”
胡蕴蓉娇滴滴说着,一面在玄凌面前跪了下来,她方才快跑了几步,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多少有点衫垂带褪的意思。这样香艳的模样要是只在自己面前那也罢了,可问题皇兄还在啊!玄汾顿时觉得丢脸丢大发了,忙示意下人唤了徐燕归来。
玄凌心里也尴尬,记得前世胡蕴蓉很是妩媚的一个人,但那都是在闺房里头的乐趣,自然不足为外人道。如今她成了自己弟弟的小老婆,还来摆这幅做派与自己看,怎么就那么别扭啊!玄凌勉强笑了笑,“胡氏也是咱们的表妹,算不得外人。起来吧。”
胡蕴蓉听见这句“不是外人”,越发蹬鼻子上脸了,竟然伸出右手,等着玄凌来扶。不过胡蕴蓉并不知道,因为她右手一直是伪装成生而不能展的握拳状,所以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如同跪在地上的一只招财猫一样。玄凌自然不会去扶弟弟的小老婆,玄汾这会儿对胡蕴蓉嫌弃得很,也不愿扶她,胡招财猫同学便尴尬地举着右手一直跪在地上,不知道该不该起来。
徐燕归看到胡蕴蓉这幅丢人样儿,心里可怜她母亲已经被撸了爵位,也不愿大家再这样尴尬下去,便过去扶了胡蕴蓉起来,一面道:
“胡妹妹许是跪久了腿麻了吧。地上凉,赶快起来吧。”
胡蕴蓉狠狠瞪了徐燕归一眼,便也照着原计划展开了右手,露出了手心里的赤色玉璧。徐燕归一眼瞄到上头“万世永昌”四个字,心头一动,立马想到了史书上汉武赵婕妤的典故,忙不由分说地从胡蕴蓉手中夺过了玉璧,大声说:
“这不是前儿我丢了的么,难为妹妹帮我找到,还巴巴儿送过来。妹妹有心了!”
胡蕴蓉听了这话自然不依,登时变了脸色道:“王妃糊涂了吧,这怎么会是您的东西!大家都知道,我生来右手不能展,今天才……”
徐燕归岂容胡蕴蓉往下说,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把玉璧双手递给玄汾,道:
“王爷您瞧,这不是前些日子您让妾身去珍宝阁订做的玉璧么?妾身着了绿云姐姐去取回来后就不知道丢在哪里了,原来在胡妹妹这里。”
玄汾接过扫了一眼上面的字样,翻过来又见另一面的神鸟图案,似是凤凰,心念一转,已经编了理由出来,
“不错,正是这块玉璧。”
这话一出,胡蕴蓉更是傻了眼,没想到玄汾两口子圆房后默契度爆表,几个眼色之间就互通了心意。玄汾继续胡扯道:
“前些日子偶尔梦见有神人拿着一块玉璧,嘱托臣弟交给皇兄。醒来之后一直惦记着,就照着梦里的印象画了图纸出来,打算做一块一模一样的献给皇兄。正巧燕归去珍宝阁,臣弟就交由她代办了。今儿皇兄在,倒是省了臣弟跑这一趟了。”
说着玄汾便双手把玉璧呈至玄凌面前。玄凌笑笑接过,“难得你的心意,朕就收下了。”
胡蕴蓉眼看自己为止伪装已久的祥瑞就这样被生生夺去,急得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表哥明鉴啊,那块玉璧分明是……”
“是什么?”玄汾立马回头,笑眯眯问道,顺便随意活动了一下手腕。胡蕴蓉一见玄汾的架势,后脑勺又开始隐隐作痛,心里一憷,竟把即将脱口的话又吞了回去。玄凌也不在意,略再坐了会儿,便回了宫去。
待玄凌离去之后,玄汾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下拿起茶咕咚咕咚就灌下去。徐燕归忙嗔道:
“那茶已然凉了,喝得这么急,仔细待会儿肚子疼!”
说着,徐燕归从侍女手里接过热茶奉与玄汾,玄汾笑着接过说了声谢,又屏退众人,方对徐燕归道:
“今儿的事儿多亏你机灵,我都不知道胡氏母女竟有这么大的心胸。”
徐燕归点了点头,“她们倒是如意算盘打得响,怪不得满身傲气,想来最初她们也是意在紫奥城而非咱们府里。”
“看来是这样的,我原先也觉得费解,若是胡氏真的右手残疾,晋康翁主又何必大肆宣扬呢?如今倒是明白了。”
徐燕归轻叹一声,“其实她们的计策虽然浅陋,也未必就没有成功的可能。皇上似乎也是信这些祥瑞之物的,若是她真的成了皇上的嫔御,凭着这个和她跟皇室的关系,位至四妃也许都不成问题。”
“你没瞧见那块玉璧背面是凤凰图案么?”玄汾轻嗤一声,“胡氏的胃口可不小,说不定本来盯着的是皇嫂的凤位呢。只是她们母女俩倒也真是死脑筋,‘万世永昌’的祥瑞怎么能出在寻常王府!还好皇兄没放在心上,不然让他存了疑心,只怕日后咱们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徐燕归在玄汾身旁坐下,“我瞧着皇上对爷是真心疼爱,今儿咱们也算勉强圆过去了,应该不会有事的。只是还有一句话,我想说给爷听。”
“嗯。”玄汾握了徐燕归的手轻轻摩挲着。
“胡氏是糊涂,可到底没有酿成大祸。如今她母亲的翁主被削,娘家败落至此,也很是可怜。”
徐燕归轻声说着,玄汾眉头一皱,“你要我善待她?”
“哎,莫要生气啊。”徐燕归轻抚玄汾的肩膀,“说实话,我又是什么贤惠人呢?我不过是仗着爷疼我,才壮着胆子说这些话。胡氏到底是爷的表妹,不论那些虚爵,也是解不开的血缘亲属……”
“你的意思我懂了,我岂会不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呢。”玄汾拍了拍徐燕归的手,“这样吧,我答应你,只要她安分守己,平阳王府绝不会亏待了她。可要是她还犯糊涂作死,那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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