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已拖堂良久,大家皆三两成群,无奈的苦笑着缓缓向食堂走去。
过去,他多是一人独行,但今天他身边却跟着两个人,还都是如花的初识的女孩。先才的兴奋期待在这一时刻终于来临时,却变成了一阵战栗,恐惧与不安袭上了他的心头。他默默地走在他们面前,如为警察还原犯罪现场的罪恶滔天的罪犯,不敢与他的相反面——光芒夺目的她们久处。
他已无心思考礼貌与否的问题,乱糟糟的大脑如狂风暴雨后的树林,阳光也只能从缝隙处射进,带来一丝清明。他能听到浮笙的娇笑与如黄鹂般的叽叽喳喳的声响,但张碧西的话语并不多,略显低沉的声音像是欢快乐曲的过渡音。浮笙的娇笑又一次伤害了他,但他却得到了死刑犯的精神解脱,他的怪异行为浮笙并不在意。
天已完全暗了下来,月光朦胧,混杂着橙黄的霓虹灯泄落在地面,将人影拉的修长。校园许久未曾翻新了,灰色大理石纹建筑不平整的表面镌刻着岁月的悠悠,而行走其间的少男少女从来都是满脸稚气。少年初生的青色胡茬,少女含苞待放的身姿,以及那涉世未深的澄澈的眼神都赋予了这校园悠然静美的气息。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张碧西探了上来,道:“西湘中学比我们以前学校大多了。我们从前食堂到教室就几步路程。”
喜悦之情竟轻易地涌入自诩“看破红尘”的他的心头,他侧过身,微微一笑,看着她略显僵硬的表情如朝阳初升的水面,在阴暗湿冷中又孕育出了神圣美丽,道:“还好吧。不过我现在去,应该饭菜都凉了。”先才的焦虑不安似乎也随着言语一同被吐出,他只觉全身轻松,神采飞扬。
“食堂现在是自己点菜吗?”张碧西又问道,但已收起了笑意,满脸疑惑,而浮笙则是跟在张碧西后方,小心翼翼地打量道路两旁的的景色。
“对,罗副校长讲过啊。看来你没认真听讲。”他揶揄道。请原谅少年的尖酸刻薄,这只是极度自负又自卑的青春少年本能的姿态。
张碧西立马作娇羞着急状,道:“我只是没有听清楚并且老师话那么多,怎么可能全记得住啊。”
看着少女着急地样子,他不忍为难,道:“好,我误会你了。”
两人相视一笑。而浮笙此时也在旁边捂嘴轻笑,不时偷偷看他一眼。
看着二人花枝乱颤的样子,他不禁有一丝自得。结识朋友对敏感而聪慧的他似乎也不是很难的事,尽管他没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可也有自己一些独到的理论。当然,他从前对这些理论是鄙弃的,他厌恶将纯粹的感情当作一场博弈。
张碧西又道:“我们初中的x老师就很爱拖堂,不过他很可爱”
他不禁暗道:“友谊果然是从对另一个人的恶意开始,又在对另一个人的恶意处升华。”
不过他是知道张碧西对于她的拖堂老师并无恶意,所以在她的讲话间隙,看着她因为激动而略微泛红的面孔与诚挚的眼神,不时点头来表达他的理解。张碧西的热烈并不使他反感,相反,他很是感激,与张碧西相处并不令他疲惫厌烦。
至于浮笙,他只能把她当作一个不善于社交,内向的女孩,这与她的相貌,古典气质也是相称的。她只是躲在张碧西身旁,可爱美丽尽与了张碧西,不肯施舍他这痴情的少年一星半点。不过这也说明了浮笙是一个矜持内敛的女孩,而这对于他毫无疑问是优点。这好比在美玉上寻求瑕疵,不曾想发现了暗藏的美丽纹理,这对于痴迷于美玉妄想脱身的人来说,不得不说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食堂人很多,排成长队,如蜿蜒的山峦,从买饭处直到食堂门口。少年人的世界从没有闲暇,排队的人就近与前后的同学嬉笑,而已落座的同学也不时停下筷子,与身边人交流。他们在明亮的灯光下大声谈论着,即使是在埋怨,也是满脸笑意。
而明亮喧闹的食堂外的洗碗池只有几盏路灯,并不明亮,从水龙头流出的白色水流像是都流进了黑夜。人很稀疏,行走在夜色中的他们步履匆匆,他们中的大多数尽管相伴而行,但很少交谈,迷茫的少年不由心想“他们的坚定是流于表面还是由内而散喃?
因为他们打到饭时已没有三个连续的位置,并没有坐在一起。他一人独坐,吃完时,二人还剩下很多,便让他先走了。
一人走在漆黑的夜里,周围全是陌生的脸,冷风已使他的大脑稍微冷静下来,从前的熟悉感觉让他突然觉得今日自己有些唐突了。这便是他与张碧西和浮笙的初识,一切似乎还历历在目,恍如隔日,美好得不可方物。
那真是一段愉快的时光啊,尽管现在常乐对它的记忆已变得稀碎。零散的片段像是随意留下的照片,拍这张照片的理由早已淡忘,但时隔许久之后,照片被岁月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便又有了特殊的意义,在人漫无边际回想时,只觉百感交集。回忆可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常乐对高一上学期已无太多印象,甚至连他与浮笙不再是同桌都模糊不已。大概是经过很长时间的相处,他与浮笙仍是点头之交。她下课总会黏着张碧西。
不过他与张碧西的关系则是进步神速,她常问他问题,但他时常会有她是来卖弄自己的无知的感觉,尽管有时他会在心中恼怒,但还是会耐心的解决她的问题。不过那次乌龙后,他便再未怀疑过张碧西的“无知”是矫揉造作。
那时,高一上学期还未分科,他们还要学化学,并且刚好讲到了了合金部分。张碧西拿着一道题,满脸疑惑的来问他。
他们已有些熟悉了,常乐径直接过作业,便读了起来。那道题属实常规,他并未过多关注,印象不深。所以当他读过一遍,他又轻声读着题目的关键词。
可正当他边读边沉思时,张碧西轻咦了一声,道:“干嘛?”
常乐呆愣了片刻,确定张碧西是在和自己说话时,也抬起了头,有些莫名其妙,道:“干嘛?”
张碧西看着常乐不知所措的样子,神情竟有些委屈,道:“你不是叫我吗?”
“我没叫你啊。”常乐有些不耐烦,他觉得眼前的少女不仅“卖弄无知”,还奇怪异常。
张碧西见常乐有些生气,愈发委屈,轻声道:“你刚才不是说美女吗?”
常乐顿时豁然开朗,但立马是更多的疑惑,对少女的疑惑。他顿了片刻,缓缓道:“我说的mg-al合金,为什么你能只听到mg-al啊,而且你也得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嘛。”
张碧西立马红了脸,笑了起来,辩解道:“你发音不标准,而且别人也叫过我美女的。”说到后来,语气中还有些了些愤恨。
常乐只能无奈苦笑道:“好,我的错。不过我可不没有那么轻浮,随意叫人美女。”说完,不禁也跟着少女笑了起来。
但确实在与张碧西的相处中,常乐意外发现自己有些幽默存在,不过那是属于少年少女的幼稚游戏,用方言给她背课文,怪腔怪调和她交流事后再忆起那些时刻,常乐只觉羞耻,身体发凉,张碧西的欢笑也变得狰狞,眼神似乎都带着嘲弄了。不过当时在面对张碧西时,自信确实充斥着常乐身体的每一个地方,甚至呼出来的空气都是与众不同,昂然离去。
而和浮笙相处,则又是另一番境况了。不安与心惊像是冬夜连绵的小雨,淡淡的悲伤弥散其间,但却无法以更热烈的方式道出,只能郁结于心,在小雨停下,伴着屋檐上的雨滴轻轻滴打阶沿的回响,愁眉体会着哀愁了。痴恋使人变得卑微。暗恋者时常如身处破落的街道抑或是枯败的丛林,独自守望荒郊的月亮。无言的悲伤如云雾弥漫开来,又遮住了残月半边。
这是常乐提议与张碧西换位的原因吗,为了自己的自尊,所以常乐以此逃避。这也算一部分因素吧。
不过,更是自尊少年的一种宣示,常乐想要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来换得浮笙的回应,并从中找出她在乎自己的线索,可这就像幼稚的顽童打碎珍贵的的物件以此来求证自己在父母心中的地位一样,带着与生俱来的“弱者”的不自觉的谄媚。
常乐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告诉了张碧西,道:“张碧西,我们换个位吧,这样浮笙下课就不用走那么远来和你说话了。”
张碧西没多说什么,只是答道:“好吧,”
常乐就这样迷迷糊糊的与张碧西换了位,浮笙的表情很惊诧,接着是无比激动的神情,那是常乐坐在她旁边时从未见过的笑容,指节分明的双手轻轻拍打着张碧西,眼神满怀喜悦。
恐惧像是阴晴不定的夏日暴雨,突然袭来,常乐从前的种种相思行为都使常乐恐惧,甚至战栗。恐惧又牵扯出了羞耻,浮笙的那些种种漠然表现像是冬日的寒风,如此的刺骨,但更可怕的是心中的阴寒。常乐像是虔诚的苦修者,不断释放出内心深处的积累已久的消极想法(此时它们似乎就是真相)鞭笞自己,至于目的,不是为了赎罪,而是在追求一次如火山爆发般的释放,如波涛呼啸般的广阔,如残阳落日的壮烈。常乐那时还以为在难过达到顶点之后便不会有难过了。
之后,痴恋在常乐身体中仿佛变得无影无踪,但只有在与浮笙相处时,常乐才会知道它并没有消失,只是藏了起来。于是,常乐便决定当尽量避免一切与浮笙的往来。常乐变得奇怪,甚至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激情与平和找不到平衡,有时表现得过于热情,有时又过于得消沉。淡然的少年无法再内心平和了。
常乐知道这是因为浮笙,不过还好高一下学期他们就要分班了,浮笙要攻读理科,而常乐则会选择文科。常乐希望一个寒假的时间能将浮笙淡忘。
(https://www.eexsww.cc/85931/30474796/)
1秒记住E小说网:www.eexsw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eexsw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