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好日子,阿羽没管忌讳,被迫带着姬影、尤季一起出门了。马车在熙攘的街道上缓慢行驶,最近出殡的人家比较多,死的还大多是年轻男女,白发人送黑发人,哭得异常悲切,也导致交通尤其拥堵。阿羽一直挑着车帘往外看,再看到有很多身穿道袍的人在推销手里的符印,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马车驶出城门,来到郊外一座临河水榭旁,王瑾已经早早在门口等候,看到太子影有点意外,又不太意外,把三位领进去以后,阿羽才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人。永丰公主姬淼打扮得光彩照人,正拿着一只香喷喷的团扇不停扇着。王瑾和阿羽对望一眼,心说:保密工作可太难做了。果然,没过多久徐枫来了,也意外或说不意外的带上了他那著名的未婚妻、鲁后跟前的大红人——罗远莲。
罗远莲中上之姿,擅长打扮,一身淡雅飘逸的长裙,既显档次又不张扬,配她脸上的淑女妆恰到好处;反观姬淼一身穿戴略微妖艳了一点,有点用力过猛;再看阿羽,使的是云儿的幻身,今天已算很讲究了一把,穿了件青色的束腰布裙。三人站在一起,美丑高下分得清清楚楚,罗远莲非常满意。
王瑾悲伤状看阿羽一眼,阿羽耸耸肩,无奈摊手,众人围着一张圆形茶桌坐下,桌上香茶、果品、点心、肉脯都是上等货,桌旁棋牌、琴瑟、画案、笔架非常齐全,王瑾着实安排得不错。
徐枫一坐下就被罗远莲和姬淼夹在了中间,然后两人就开始了争风吃醋、各领风骚的才艺比拼对战模式,吟诗作对、棋牌琴瑟挨个摸了个遍。阿羽连一句话都插不进去,深深怀疑照这样下去,估计到日落西山大家散场,徐枫可能连是否云儿有云儿这个人都注意不到。不过,阿羽也发现,虽然在座女宾很明显都在围着徐枫转,可徐枫作为聚会的中心人物,一点也不开怀,就好像有根筋儿绷着,一直放松不下来。
这是咋回事呢?阿羽仔细观察了一圈,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就在她身边,太子影表情严肃、精神紧绷,那神色就仿佛赴的不是好友聚会,而是一场鸿门宴,一句话不说也就算了,连茶水都没碰过,这气场弄得徐枫也非常紧张。
阿羽甚不悦用手肘碰了姬影一下,低声埋怨:“你就不能开心点吗?干嘛呀?出来玩弄得神经兮兮的!”
姬影一本正经看着阿羽,严肃道:“要我开心,那你把发簪拿给我收着。”
阿羽很晕,问道:“为啥啊?你拿我发簪,那我头发咋办?”
姬影二话不说,伸手把头顶金冠取下,把金冠上的金簪递给阿羽,说道:“你用我这个。”
姬影的头发顺滑柔长,脱离了金冠的束缚倾泻披散开来,容色甚美。阿羽目瞪口呆地看着披头散发的姬影,舌头都打卷了,道:“你……你这模样……不太……”
姬影伸手扽掉佩剑上的挂穗,将头发拢了拢,在发尾处用剑穗一扎,瞬间由“贵公子”变作“江湖大侠”,模样居然也挺潇洒。阿羽无奈,从善如流将自己头上的劣质白玉簪拔了,换上姬影的金簪重新挽好头发。姬影将玉簪收过去,转身交给背后的侍卫尤季收好,然后又冲着阿羽一伸手,道:“乾坤袋也给我收一下。”
阿羽一皱眉,有点冒火,不过,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明白了姬影这些天来种种异常的原因,他……怕是担心自己会……阿羽的心一下子柔软下来,痛快地掏出乾坤袋,递到姬影手心。姬影眼中泛起一丝笑纹,人也明显放松下来,端起茶杯慢慢品茶。
阿羽和太子影的小插曲,打断了罗远莲和姬淼的比赛节奏,罗远莲显然是觉得云儿和太子互换发簪有点太暧昧了,微微红了脸。姬淼早就见怪不怪,很快就恢复了状态,建议大家每人作曲填词,各唱一首歌。姬淼像是早有准备,率先奉上一曲,写的唱的都不错。罗远莲不干示弱,也即兴创作,而且是边弹边唱,用配乐补上了词曲的差距,亦令人叫绝。王瑾算个混子,脸皮又厚,随便把以前听过的曲子唱了两段,词曲虽然是别人的,但他唱得豪迈高亢,亦非常悦耳。到了姬影,也挺让人意外的,他拿来古琴“铮铮”弹奏一曲,歌词仅两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却唱得非常深情,余韵悠长。最后就剩下徐枫和云儿两个。
徐枫出身寒门,家境并不好,自幼读书习武非常勤奋,但是对于琴棋书画这些富人家消遣的玩意儿,通通无暇顾及,显然对眼下这一题非常怵头。
阿羽心下了然,怎么可能让徐枫吃瘪,立刻举手道:“我家穷,这些都不会啊!”
王瑾和姬影齐刷刷白她一眼,徐枫很惊讶,看着云儿感激一笑。
王瑾摇着扇子,笑道:“云儿,你这是消遣你哥呢?等我们唱完,你说你不会唱。你要不唱,咋不早说呢!”
云儿嘻嘻笑道:“我最近顶烦这些富贵矫情的把戏……”
姬影咬着后槽牙,用手指恨恨捏了阿羽的胳膊一下,痛得阿羽眉毛眼睛都挤一块了。
王瑾见状,笑着一敲扇子,道:“活该!还想让我们白唱歌?喏,你嫂子下个月生日,你替我给她画幅肖像。”
“啊?我好几年不画了,手生!”
“这还有几天呢!抓紧回家练练!”
“嫂子过生日,那这礼物算你的算我的?”
王瑾绷着脸,道:“算我的!”
阿羽:“哈?那我送啥?”
“你自己想办法。”
“嫂子我都没见过,她喜欢啥?”
王瑾望天想了想,道:“她喜欢打架!”
“啊……那就只能送刀剑了呗!”
阿羽低头盘算,王瑾将手里的折扇递给阿羽,补充道:“另外再给我画两三副扇面,你看,我这扇子边上都有点烂了。”
阿羽低头看那折扇,只见上面画着一树妖娆灿烂的桃花,还是自己多年以前画了送给他的,扇子其实保存得很好,只不过是边缘的扇骨有点磨损而已。
“好吧。”
“给我也画三幅扇面!”姬影很不客气地追了一句,振振有辞道,“我的那副被你们前几天给扇烂了!”
“你……谁给你扇……好好好,算了算了!每人三幅,见者有份!徐将军,你需要用扇子吗?我也给你捎三幅呗!”
徐枫脸微红,赶紧摆手:“这怎么好意思,不用不用!”
“千万别客气!”阿羽简直像是抓住了千载难逢的机会,热心道,“我就喜欢你这样恭让的性格,人品高洁,至少能配上六幅,别客气,我改天给你送去,自己用不了,可以送人,也可以卖钱……”
“别!”王瑾忽然打断了阿羽,插话道,“可千万别提卖钱的事儿,你知道习禾洛现今一幅画作什么价吗?”
阿羽被问懵了,随口道:“怎么着也能卖个三两五两吧!”
王瑾一拍桌子,道:“万贯,起步!”
阿羽:“啊?离谱了吧!”
王瑾:“存世不过七八幅,有人收,手里有画的又不肯卖,价格不就上去了么?我这幅画得潦草,才一万贯,那家伙手里那幅画得精致,羿国公出价五十万贯他都不卖,一直存着呢!”
阿羽惊得半张其口,半天合不上,转头冲姬影抬了抬下巴,认真道:“五十万贯!回去咱就把它卖了,我再重新给你画一幅!这便宜不占,晚上哪能睡得着啊……”
姬影眼里漾出暖暖笑意,勾唇道:“你先给我画几幅,我先比较比较好不好再说!”
“嗯嗯,”阿羽点头,道,“你先卖他一幅,然后跟他说,手里还有几幅,问他要不要?”
姬影脸上的笑容更开了,犹如一股春风,捎带得对面罗远莲脸都红了。徐枫、罗远莲、姬淼对阿羽他们的对话其实没太听明白,直到王瑾从怀里掏出一方印章,嘱咐阿羽“画完给我印上”才恍然大悟。
罗远莲作为努力想要跻身上流阶层的上进姑娘,对于各种贵族玩乐都有较深的研究,她一眼就认出来,桌上的这枚印章,乃是已故画圣羿国先王后习禾洛的印鉴,震惊得仿佛看到了江洋大盗。阿羽很佩服王瑾居然把自己早年刻的印签收藏了这么久,波澜不惊地将印鉴收起来。王瑾甚会打圆场,微笑道:“造假,我妹子是专业的,绝对真假难辨!”阿羽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总算是把这篇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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