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位置并没有变,但舒灿繁前后都换了人。前桌岳阳,后桌余梊。
余梊是她和柳一潾在军训起来就认识的,岳阳她自然也认识,而认识的原因让她觉得自己还是少和他来往的好,自己本来就是个自来熟,万一哪天不小心做了什么,万一他和殷琳之间的事是真的,那她得多尴尬。再加上刚刚才被他看见自己出糗的样子,舒灿繁现在巴不得他去找班主任把座位换回去,反正谁来坐她前面都比岳阳来好。
然而,她的如意算盘终究没有实现,换到新座位的岳阳正觉得总算舒了口气。
他是在身边人的夸赞中长大的,从小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也是自家妹妹一直以来的榜样。岳阳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的东西,再加上初三那段时间的经历,他只想安安静静地熬过高中这三年,不沉迷手机,不早恋,不参加无意义的活动,不得罪别人,也不刻意去社交。
然而,从军训开始一切就和自己的愿望背道而驰。
军训时站他前面的人叫殷琳,一个温柔内向的女孩子,他们起初认识是因为她不小心踩了他一脚,一来二去两人便慢慢熟了起来。其实“熟”也说不上,只是岳阳和其他人几乎不怎么交流,对比起来两人的关系倒显得很好了。休息时他会顺带帮她拿水杯,有几次两人还被教官推出去一起表演,后来又因为去教室去太晚,他们阴差阳错做了同桌。
或许是名字里一殷一阳,或许是自己失了分寸,又或者只是周围的人太能说闲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老是被开玩笑,他也没办法,总不能刚开学就跟同学生气,所以他总是假装听不见,或者选择一笑而过。还好这次换座位把他和殷琳远远地调开了。
岳阳本以为换位置之后就能按他心中所想过上安静平凡的高中生活,但紧接而来的一件件事打得他措手不及。
刚开始他还安安静静地过了差不多一星期,有次课间他的笔掉了,殷琳正好路过旁边帮他捡了起来,两人相视一笑。
再普通不过的事,殷琳走远后,岳阳那平时就老不正经的同桌魏然却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唉,我就不该坐岳阳旁边,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
岳阳停下笔,扶了扶眼镜,侧过身看着问他的同桌,一本正经开口。
“别乱说,我们没关系,你要是喜欢她你就去追,如果只是单纯的好奇,那以后也请不要拿我和她开玩笑,我们什么也没有。”岳阳心里暗想,能考进一中的都人在各县不说数一数二,但一定也是中考中的佼佼者,怎么到现在他周围的人整天都是想这些有的没的。
而那个可怜的同桌似乎没料到自己的随口一说会激起这么认真严肃的反应,甚至说什么让他去追殷琳,因此一时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来反驳。
“哎呀,不要这么严肃嘛,就开个玩笑,我们以后不说就是了。”
对,她说的是“我们”。
舒灿繁心里清楚,自己以前多多少少也掺和过。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前方僵持的两人闻声偏过头来看她,她连忙摆手。
“我不是偷听!你们说得有点大声,”说着又举起手里的练习册,“不信你们看,我连题都做不出来了。”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柳一潾突然开口,“这题我昨天就看你在做了,现在还没做出来。”
还没等舒灿繁反驳,身后又响起余梊的嘲笑,“是前天,我看她前天就在做了。”
“你管我。”
“谁管你。”
“那你们谁来教我。”
舒灿繁对着前方的两个人。
上课铃响起,她挥了挥手。
“好了上课吧,我说着玩儿的,榴莲会帮我的。”
周围重新安静下来,柳一潾悄悄写了张纸条传过去。
“下次别乱掺和,搞不好就同时被两个人讨厌了。”
“唉,我这不也是为了邻里关系嘛,而且现在不也没事嘛,谢谢榴莲,mua~”
柳一潾卷好纸条放进文具袋里,无奈地看着她,她却笑着耸了耸肩表示没什么大不了的。
下午,舒灿繁吃完饭回教室时岳阳已经坐在座位上了。
“你,没去吃饭吗?”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不是,我吃完了。”
“哦哦,那就好。”
“对了,你今早那道题做出来了吗?要不要我教你?”岳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了这句,大概是对她今早好意解围的回报?虽然他并不需要。
“对,一定是这样,不然我才懒得给自己找麻烦。”岳阳这样想着,直勾勾地看着她。
“啊,那个呀”,舒灿繁略显尴尬地伸手弄了弄头发,“我一直写不出来,就先放着了,等下一潾回来会帮我的。”
“反正现在我也没事,要不我先帮你看看?”
舒灿繁本来想说不用了,但看着他那双坚定的眼睛,她还是乖乖拿出了练习本。
“他一定是为了今早的事‘报恩’来了,对,一定是这样。”舒灿繁觉得这样的可能性不大,但她还是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因为,她真的找不出这个平时几乎没怎么说过话的人主动给她讲题的理由啊!
就这样,岳阳拿着笔和草稿纸,调整了一下坐姿转身面对着她,后者则慌慌张张地收拾乱糟糟的桌面,她偷偷抬眼看了看岳阳的表情,随即皱眉。
“他刚刚是在笑吗?笑我的桌子?算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舒灿繁甩了甩头继续收拾。低下头来的她并没看见那人嘴角更深的笑意。
岳阳一边说一边用笔在草稿纸上飞速写着,时不时停下来问“这里我讲明白了吗?”
同学之间讲题嘛,本来倒也没什么,但问题是!他问的时候老是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舒灿繁知道这是为了表示尊重与专心,但她觉得自己真的!不太顶得住啊!
舒灿繁从小到大也见过不少长得好看的人,但很多人她都说不出来具体好看在哪,岳阳也是,她只觉得“干净”“耐看”,有种耐看却不敢久看的神圣感。他一手握笔一手时不时在空中比划,她第一次觉得他属于这间教室,第一次觉得他也和自己一样只是个高一学生,之前舒灿繁只觉得他这人很“冷”,不同于柳一潾的高冷,而像寒窗十年被夺去温度的冷,有种让旁人心疼的孤独感。
他的唇上下不停地动着。
细齿方唇。
舒灿繁以前在哪本讲面相的书里看过这个词,好像是说这样的人特别有文化,她当时不甚在意,现在却突然觉得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面对这一双离自己那么近的,充满了知识、毫无邪念的眼睛,舒灿繁立志自己以后也一定要当个学霸,不求能像岳阳这样帮别人讲题,能“自食其力”她就很满足了。
不过那还太早,她现在只希望这题能快点讲完啊!
“现在会了吗?”
在又一次接收到他的目光后,舒灿繁迅速低下头看着书,捣蒜似的疯狂点头。“会了会了,真的很谢谢你,辛苦了辛苦了。”
“没事。”岳阳收走桌上他的东西准备转身继续做题,只见他顿了一下,似乎还有话想说,舒灿繁的心跟着他停下来的动作一紧,还好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去了。
舒灿繁一下瘫软般趴在桌上。然而刚趴下去就被人叫了起来。
柳一潾回来了。
“哟,吃饱了就睡啊。”
舒灿繁把凳子往里缩着让她进去,“你是不知道,我刚和那道题大战了三百回合,最后终于把它拿下了。”
绘声绘色演着戏的舒灿繁没有注意到前方略微颤动的肩膀。
柳一潾不动声色地瞟了前面一眼,脸色稍微一沉又迅速恢复原样,“我们灿灿真厉害,是你自己做的吗?嗯?”她一边说着一边向舒灿繁身上靠过去,食指绞上她乌黑的头发,眼睛直直地望向她。
“好了好了,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舒灿繁被她弄得脖子一阵阵痒,于是立马求饶,“其实呢,就是吧……岳阳稍微指点了我一下。”
柳一潾从她身边弹开,坐直,“只是指点一下啊,我看不会是每个指头都指点了一下你才会的吧。”
“还是榴莲懂我哈,不过以后这种大实话呢就不要在外人面前说了,你知我知就行。”
舒灿繁和柳一潾你一句我一句地瞎扯,岳阳嘴角似乎噙着笑,又似乎在认真做题。余梊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略显怪异的画面。
“等下是什么课?”
“物理。”
“不是吧舒灿繁,你还记不住课表啊。”
她回头瞪了余梊一眼,“要你管,我又没问你。”
“好好好,我不管,不过,上节课留的作业你写了吗?”
“嗯?什么作业,我怎么不知道?”
正当她迷惑地看着余梊时,旁边的柳一潾机械般侧身望着她,双手合十,“对不起,我当时看都快下课了就没叫你,想着之后告诉你的,但我给忘了……”
“没事啊!你道歉干嘛,这是我自己的事,你提醒我我应该感激,你忘了甚至是故意不告诉我也不是你的错。而且,就算知道有作业,按我这水平也不一定就会啊。”
“这倒是实话。”背后幽幽传来一句。
“你闭嘴!”两人的声音随着上课铃一同响起。
玩笑归玩笑,这时的舒灿繁开学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对学习的焦虑。“只因上课时低头捡了一支笔,从此再没听懂课”,虽不至于这么夸张,但在这个朝云市排名数一数二的高中里,仅荒废一周已经让她明显感觉到自己与别人的差距,何况自己基础本来也没多好。
然而,还没适应新生活新环境的她转眼就忘了这种焦虑,玩照样玩,上课该睡还是睡,作业该拖的拖该抄的抄,手机照样玩,熬夜依旧熬。
学校按班级总体水平布置教室,班里也是按学生中考成绩设置学号,而舒灿繁恰巧是这个顶楼班级里学号排倒数的学生,也就是说,她赶上了“学霸班”的末班车。
她也不知道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她并没有因此感到自卑,但也没有受到学霸班氛围的感染熏陶。
家里对舒灿繁的要求并不高,只是简单的一本而已,这对每年本科率维持在90以上的一中来说几乎没有任何难度,而且前几届那些和她来自同一个县的学长学姐在一中的一本上线率是百分之百。初中时她就一直没太把学习当回事,边玩边学三年就过来了,再加上自己是以班级第一的成绩成为县里为数不多的考上一中的人,开学以来她也就没太在乎学习。舒灿繁后来回想,自己当时和别人比起来确实天真幼稚了不止一点半点步,也难怪后来她居然听别人叫她傻白甜。
开学第一周,舒灿繁完全是混过来的,看着周围的人很早就开始预习也毫不在意,题不会做也不关心,反正老师到时候会讲,但讲的时候她又老爱走神,想着课下自己也能看懂。平时她只是上课下课赶作业,周末就吃饭睡觉追剧逛街,作业不会就放着,上课不懂就发呆,课间就和同学打打闹闹。她本以为自己会就这样在这个学霸集体里勉强混完高中,直到看到期中考试的成绩。
从小到大一直在学习上名列前茅的她终于体会到了“名落孙山”的感觉,她重新认识了自己,也燃起了熄灭已久的斗志和胜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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