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微微前倾向她凑过去。
“要不等下我们换换座位呗，我和榴莲坐你们这，你下来坐我们这怎么样？因为你太高了我不太看得到屏幕。”
“嗯，好啊。”
“矮的只有你自己好吧，还把人家也带上去。再说了，平时上课你看得到，一看电影就不行了。”
“你管我，看电影当然要舒舒服服地看，你是不知道，我简直都快成长颈鹿了。”
“那你走了我也要上来，我坐岳阳旁边。”
“不准！”
“为什么？你们都能换凭什么我就不能。”
“因为”，一直没说话的岳阳突然开口，“不留余地。”
周围的人都愣了一秒，然后突然都笑了起来。
“没想到岳阳也玩谐音梗啊。”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哈哈哈哈哈。”
余梊白着个眼不理他们。
“哎呀余梊，你给个面子笑一笑嘛，想听岳阳不正经可不容易，以后恐怕没这种机会了哦。”
“就知道欺负我。”
岳阳一时成为众人焦点，被笑得不太自在，隔着中间的座位略带歉意地看向余梊。随后转念一想，原来他的目的这么容易达到了，他在别人眼里原来就是这么死板无趣。
舒灿繁两手一挥挡在两人中间，“好了好了，我们换座位吧，电影要开始了。你爱上来上来就是，反正别把我东西弄乱了就行。”
“你怕是要笑死我”余梊说着伸出个兰花指，一脸嫌弃地扯了扯胡乱夹在书里的试卷，“你这还能更乱吗？”
“哼，你懂什么，这叫乱中有序，你们看着乱，但它们各自的位置在哪我可一清二楚。”
“好，咱走着瞧嘞。”余梊说这话时虽然带着笑，但舒灿繁总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算了算了，看电影看电影。”
电影开始，窗帘拉上，灯光熄灭，周围昏暗下来，舒灿繁和柳一潾两人坐在前面，身后便是岳阳和余梊。岳阳看着前面的人一动不动地专心盯着屏幕，一点没有平时上课开小差的样子。目光越过头顶，屏幕上人影闪烁，他突然觉得自己开学以来心里那种空飘飘的感觉消失了，被眼前的这种莫名的踏实替代。
尽管班长一开始话说得很清楚，墙角的两个点也红得很清楚，但灯一关，窗帘一拉，教室里还是一处接着一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膝盖被轻轻敲了两下，岳阳低头，微弱的光下一包“鲜度100”横在他和余梊的桌缝间，余梊随即伸手抓了一把。感到身后没了反应，小小的手腕晃了两下，包装袋和薯片一起发出声音。岳阳夹了一片放嘴里，却一直没咬。
舌尖刺刺麻麻的感觉把某些回忆勾起，她那时候说她吃这种薯片时喜欢一片一片放在舌头上等它慢慢变软。
眼前的人和她似乎越来越像了。
这种踏实，是会逐渐变成负担的。
他又开始受到别人的影响，周围的人确实会带给他快乐和归属感，但，这也让他在很多地方身不由己。尤其是眼前这个人，可能是第一眼的好感，可能是她身上有着和现在的自己完全相反的自由与活力，岳阳不忍心看她拿着一道题半天写不出来，不忍心看她一整个中午不睡觉却只能写几页满满当当又毫无用处的草稿。
但他更怕自己的节奏被打乱，怕辜负身上的期待，怕初中的事件重演。
岳阳一脸凝重地吞下薯片，无心再去看电影。
他爸开学时说得很对，要收心。其他人其他事都跟他没关系。
然而，他以为的“决心”却被接下来一连串发生的事轻易打破。
虽然岳阳说短板即潜力板时舒灿繁一副自暴自弃破罐破摔的样子，最后还得靠夸他来转移话题，但那之后她确实有意无意地把更多精力花在薄弱的科目上。
“灿灿，快睡，都一点了，不然明早起不来。”上铺的柳一潾拉开床帘对着下面的舒灿繁低声提醒。
“好，你先睡吧，我把这道错题改完就睡。”说完她放下笔对着上面比了个心，用口型说了句“晚安”。
第二天，舒灿繁果不其然又起晚了。
“啊啊啊榴莲你先走吧，我可能还得等一会才行。”
“那我先走了哦，要帮你带早餐吗？”
“不用，我等下自己去。”她知道柳一潾一般早上不会去食堂。
为了不打瞌睡，班里很多人会在自习课或上课时站到教室最后面去，期中以后舒灿繁也成了常驻人口，因为昨晚睡得比较晚，今天舒灿繁一进教室就自觉拿着书去了后面。
还有十来分钟下课时，教室后面突然骚动起来。
“舒灿繁，你怎么了，你哪不舒服？”
“我扶你站起来好吗？”
众人回头看时才发现刚还在背书的舒灿繁现在正蹲在地上，手无力地捏着书，苍白的脸上隐约冒着细汗。
岳阳已经踏出了一只脚，但有个身影先他一步跑了过去。
是余梊。
“能走吗？我先扶你回座位。”
舒灿繁闻声抬眸，视线由下往上，她从人群的缝隙里似乎看到了不远处岳阳紧张的神情，继续往上看则是余梊伸出的一只手，“好，谢谢。”
“是不是没吃早餐？”
“嗯，应该是有点低血糖。”
早自习下课铃这时刚好响起，早操时间到了。
“早操别去了，我们帮你请假。给你带点什么？”
“都可以。”
柳一潾被挡在人影后面，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她一下划到纸外的黑色笔迹，没人注意到她面前已经被推开的椅子。
舒灿繁请了假一个人趴在教室里，早操后人陆陆续续回来，
余梊和柳一潾是一起回的，手里拿着果汁和面包。接着岳阳也进了教室，刚到门口的他视线和舒灿繁的对上，欲言又止地默默坐下。
舒灿繁啃着面包，想到这几天的压力，看着眼前关心她的人，不知怎么突然就哭了起来。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
柳一潾伸手拍着她的背。
“不是，就是……谢谢…………谢谢你们。”
“行了，谢什么，快把东西吃了再休息一下，该上课了。”柳一潾说着心疼地帮她擦眼泪。
“嗯嗯，好。”
“但是”，柳一潾收手叉腰，“该批评的还是要批评，以后不能再熬那么久了，早上起不来没早餐吃又得晕，下次还这样看我不爬下床来抱着你逼你睡。”
“好，我知道了，我早点睡。不过你要是想和我睡也是可以的。”舒灿繁冲她笑着，眯起来的眼睛上睫毛根还沾着点泪水。
“你少在这贫，我认真的。”
“好好好我知道啦，榴莲对我最好了。”
其实，在超市里的时候，柳一潾看到了岳阳。
但她谁也没说。
没必要说。
她看到岳阳时他手里正拿着袋饼干，而当时他正好朝这边看过来，她连忙把视线移到货架上，假装没注意到他，快速拿了个面包就去结账。然而，边排队边和刚好碰见的余梊聊天的她却发现岳阳空着个手就走了出去。
岳阳其实是做了一番挣扎才决定进来的，他觉得自己应该关心一下她，但又怕别人说闲话，怕一大堆人发出“咦~”的声音，怕他们在两人身上飘忽的眼神。他最后还是走了进去，但看到同样在超市的柳一潾和余梊时他才发现，人家根本不需要自己这点关心。
她有很多人喜欢，有很多人对她好。
只是他还不知道，他是不一样的，他是她最希望得到关心的那个。
男生宿舍、食堂、教学楼在同一条路上，女生宿舍则安排在旁边，需要走一截小路才能来大道上。
这天走在路上的舒灿繁刚好碰见从食堂出来的岳阳。
“嘿”，她一只手拍上岳阳的肩膀，“刚吃完饭？”
“嗯，你回宿舍了？”
“嗯，回去洗个头。”
“不吹干就来了？”
“我没吹头发的习惯，以前吹头发的时候手没擦干被电过，有点害怕。”
“听着有点傻……咳咳，有点危险。”
舒灿繁给了他一个白眼。
“你要……打伞吗？”
其实她知道他不打伞，学校里打伞的男生很少，当然余梊肯定和他们不一样。而且就算他打，按岳阳的性格也不会在大路上和一个女生打一把伞。
她只是随口问问，找不到话说了，尴尬。
“没事，我不怕晒。”
“行。”
舒灿繁心里嘀咕，不打伞居然还没被晒黑，不公平。
“你鞋带松了。”
“啊，那你帮我拿会儿伞行吗，我去系个鞋带。”舒灿繁说着把伞递给他，然后一个人走到旁边空旷的地方，蹲下。
一团阴影笼在她身上。
“你过来干嘛。”
“你不是怕晒嘛。”
“没事，你就站那等我就行。
“没事，过都过来了。”
“我不喜欢蹲下来的时候旁边有人。”
岳阳挑了挑眉，“哦，好吧。”
“好了，谢谢，给我吧。”
岳阳还没来得及把伞递过去，她朝着伞伸出的手便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臂。
“等等，刚起得太猛了，头有点晕。”
“没事吧，又是低血糖？你吃饭了吗？”
“没有，我怕没时间回去洗头，不过我教室里有吃的。”
“嗯，那就好。”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动静。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都替你憋得慌。”
这次舒灿繁一定没看错，岳阳的耳朵又红了。
“对不起。”
“什么？”舒灿繁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想当然的跟你说慢慢来一定会好，没有考虑你的具体情况。”
舒灿繁觉得自己是的学渣形象已经深深刻在了岳阳脑子里，所以具体情况是指自己基础太差或者脑子太笨了？
走到楼梯间，舒灿繁三下五除二把伞“折”了起来。
“你这伞折得也太随便了吧，还不如就等它散着呢。”
“这样比较不占地儿。”
“那是因为你桌里太乱了才会没地儿。”
舒灿繁勉强扯出个笑来。
他真的，很不会聊天。
“算了，我来吧，乱糟糟的看着不舒服。”
“好啊，那就谢谢您嘞。”
他假装听不出她的阴阳怪气，接过来伞来重新把伞布散开，刚走到楼梯转角就迎面撞上下楼倒垃圾的同学。
“咦，岳阳，这么体贴啊？”
视线在两人身上游荡。
“不是，刚我没拿稳，他就帮我捡起来而已。”
舒灿繁说着从他手中夺过伞。
那人提着个垃圾桶笑着继续快步下楼。
岳阳看着空空的手愣了一下。
他这又是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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