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终于结束了。
班里想组织欢送会，商量后去了学校附近的ktv唱歌，能去的就去。
最后班里人去了一大半。角落里的岳阳时而盯着手机时而看着屏幕上的歌词发呆，他旁边的余梊忙着给众人拍照，柳一潾和舒灿繁则如鱼得水一般唱了一首又一首。
余梊开口大声吼着，“最后一首《送别》，大家跟着一起唱！”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舒灿繁今天扎的双马尾，乌黑的卷发搭落两肩，点的歌是陈绮贞唱的版本，灵动跳跃。
“美丽的燕子啊哭泣泥娃娃
蜻蜓飞过夹竹桃神仙不见了
小斑马蔷薇花牧羊的原野
群鸟翱翔的天际岁月尽流逝”
她和其他要转到文科的同学站在人群最中间，他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还有她身边的余梊。
两人一手拿话筒一手比划着鸟飞的动作，看着对方笑得合不拢嘴。
舒灿繁突然向他望过来，眼神交汇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她眼里闪着光，刺得他生疼。
岳阳垂眸，躲开那道视线，转身出了门。
所以，你的隐私，就是关于他吗？
他最后又写了什么让你这么在意？
舒灿繁悄悄抹了一把眼泪，放下话筒跟了上去。
“岳阳，你去哪？”
熟悉的声音，刚刚还跟人一起唱歌。那个名字停了一下，并没有转身。
“卫生间。”
舒灿繁干脆就在门口等着，从她身边经过的人一波又一波，有些都还穿着熟悉的校服，当她开始觉得有些尴尬准备回包厢时岳阳才慢吞吞出现在视线里。
“你怎么还在？”
“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哦。”
“你还生我气吗？”
“当然，”舒灿繁不假思索地说，“不过我生气也没用。”
“为什么？”
“你觉得我会原谅你吗？”
“会。”
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说了出来，岳阳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底气。
“对啊，既然迟早都要原谅，那我为什么不提前行使我原谅的权利。”
其实她知道，冷战下去难受的只会是自己。
岳阳轻轻笑了笑。
“好，对不起，谢谢。”
“好，没关系，那我们和好了。”
“嗯，进去吧。”
聚会结束，回家的回家，回学校的回学校，最后就还剩他们几个。
舒灿繁回宿舍躺下时已经是凌晨了，新的学期过得很快，发生了很多事，自己也改变了很多，高一就这样过了，自己好像也没什么遗憾的，除了……
【岳阳，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舒灿繁不是脑子一热就发过去的，她知道重要的决定不能在晚上做。
但她给自己列了三条原因。
上课回答问题被点名但不太会时，他总是明目张胆地“提醒”她，一人一句换着来，有时候连自己都觉得脸上烧得慌。
平时他们貌似话不多，但一到周末发手机就会聊很久，从题目到歌曲，从书到电影，吃什么玩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
最后是眼神，他们一堆人谈着谈着两人目光就会交汇，然后又默契地马上移开。
她发完便关掉了手机，自己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然而最后还是忍不住打开看。
【哈哈，我也喜欢你啊，还有柳一潾和余梊，有你们真好。】
舒灿繁讨厌懂装不懂的人。
【哈哈哈我也好喜欢你们，刚刚我给他们发，他们一个都还没回我。】
舒灿繁立马给柳一潾和余梊发就同样的话过去，然后回到总消息界面截图给他。
原来都问了啊。
而这边的柳一潾看着消息，愣住，缓缓回了个问号。
天知道她多激动，但她必须谨慎。
【榴莲，我跟你说。】
不祥的预感。
【我跟岳阳说我喜欢他，然后，他说，他也喜欢我。】
【还有你们。】
【然后，我就说我给你们也发了同样的话，为了让他相信还发了截图。】
【啊算了，让我先去死一会儿。】
【嗯。】
柳一潾其实想问她，不是说不会告诉他的吗？
但她没问，全程只回了一个问号和一个嗯，然后摁掉手机。闭眼。
“这样啊，果然是我想多了。”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原来，只要自己再多想一点，就不会有这种错觉了。
舒灿繁这才想起，岳阳和殷琳同桌时，他也喜欢帮她回答问题。
聊天也基本是她先找他，然后抛出一个接一个的话题，而结束也往往是他说“要做作业了”“睡了”。
“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我要忘了你的眼睛，穷极一生，做不完一场梦……”
舍友的手机铃声响了，迟迟没有人接。
她唯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明明不喜欢她还总是看向她的眼睛。
舒灿繁以为以后他们应该不会再有过多联系了的。
虽然没明说，但毕竟现在这样两人都心知肚明。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出现在他面前。学生时代喜欢一个人，是看到他走在前面时，你不会冲上去打招呼，但会加快速度走到他前面去，让自己出现在他的目光里；是从他身边过时会故意提高说话的音量、做出些比平时夸张的动作；是一群人一起笑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去寻找他的眼睛，对视后立马收回目光。
拼命地假装无视他，拼命地想让他注意自己。
有些东西就像午睡，刚开始没有也习惯，有了又戒不了，戒了之后还是会重新习惯。
当舒灿繁都快习惯不去在乎岳阳时，他却主动找她了。
那是文理分班后的第一次正式考试。
【不错嘛你，考那么好。】
【很好吗？？？我都还没敢看呢。】
【第六名，很好了。】
【啊啊啊啊啊我靠！你没开玩笑吧！！】
【你要是骗我的我肯定揍死你。】
【骗你干嘛，你要相信自己，你只是理科不好，现在你去了适合自己的文科班那还是如鱼得水。】
学校不知道是为了省事还是为了激励学生，每次正式考试的成绩都是整个年级放在一起的，所以只要你想，任何人的成绩都能轻松看到。
是的，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在几千号人的表格里找你想找的那个人。
舒灿繁看了看自己的成绩，真的是第六。这是自己上了高中以来从没妄想过的成绩，之前就连靠倒数第六她都能开心一小会儿。
【你也考很好嘛，年级第三耶，你和三杠上了是吧，不是班级第三就是年级第三。】
舒灿繁失眠了。很兴奋，因为什么而兴奋呢？可能是因为考得好，因为让他刮目相看了，更多的，可能只是因为他主动联系自己了。
所以他是特意看的自己，还是因为好奇看了眼文科班，正好自己排名靠前所以被看到了呢？
人，尤其是学生，其实就是进化过的迷信生物，总会去相信一些自己也知道毫无根据的事，比如穿特定的衣服鞋子，背特别的包，用特定的笔就能保持自己最好的状态。于是，为了自己的好运，舒灿繁时不时就会找“特定的”岳阳聊天，谁也没有提分班前那天晚上的事，谁也没提高二开学不久那段时间两人聊天记录的空白，仿佛一切都还和高一的时候一样，周末随便聊聊天，分享一些文章电影，吐槽一下考试。尽管多数时候还是舒灿繁先开话头。
不近不远的关系。
人，尤其是学生，总是喜欢口是心非，比如在刚考完试时抱怨自己怎么怎么没有考好，一定又会退步什么的，但，懂得都懂，学霸都这样，考完试疯狂哀嚎，成绩下来比谁都好。
他们也免不了如此。
【这次完了，好多题都不会。】
【唉别说了，谁还不是呢。】
【你就算了吧。我这次是真完了，数学光是空着没做的都有好多题。】
【不信算了，反正没在状态。】
想到万圣节临近，舒灿繁顺口说了句
【好啊，那你要是考好了你就请我吃糖。】
【我倒是希望呢。】
她其实只是随口说说，她以为他也是随口一应，结果他真买来了。
【骗子，年级前二十，可真考得可真‘差’呢。】
【在哪？】
【宿舍啊，干嘛？】
【不是说考好了就请你吃糖吗？】
舒灿繁蒙了一下。
【出来拿吗，我刚从外面回来，马上就到你们宿舍门口了，不来的话我留着自己吃了。】
回过神来的舒灿繁连消息都懒得回，拖着个夹板拖啪塔啪塔就朝外面跑。
出了宿舍大门，转角，瘦瘦高高的少年捂得严严实实，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提着个塑料袋。
透明的塑料袋子里混杂着五颜六色的糖果，晃得她眼睛都快冒星星。
“怎么穿那么厚？”
“是你穿太少了吧。”
她说着瞟了眼自己那对这个季节来说略显单薄的睡衣，以及露出来的发白的脚指头。
“还不是你催我。”
“是，又是我的错。那你现在快回去吧，别感冒了。”
“好好好，谢谢学霸的糖，下次继续努力啊。”
“你也努努力，这次退步了啊，文科就那么点人，你这都悬在前十边上了。”
“我也不想啊，我下次再努力点，考前多吃点你的糖沾沾学霸的光。”
“别现在说得好听。”
舒灿繁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又被他堵回去了。
“看吧，催你来来得比兔子还快，让你走就跟只乌龟一样，先说好啊，感冒了可别又赖我。”
“你以为我是你这小身板啊，身体好着呢。”
岳阳翻了个白眼，转身向男生宿舍走去。
“行，那你就冻着吧，我这小身板抵不住，我就先走了。”
尽管各种口味的奶糖硬糖装满了半个袋子，她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露出来一角的褐色包装。
一块德芙。
她激动地抬头，视线中并未寻到以为还在的背影。
“万圣节了，让什么理智、猜测、矜持全都见鬼去吧。我相信他在乎我，至少在这一刻，我相信他一定也是喜欢我的。”
她其实不喜欢吃糖，但最后糖吃完了，巧克力却一直留着。久到自己都快忘了这回事，直到毕业收东西从柜子里翻出来，已经过期变形了，像她三年来的感情。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想多的。
她已经想多了。
所以为什么呢，为什么突然又联系她，为什么突然又送本身就暧昧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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