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应。
【对于歌,我不赞成也不反对,我也是一直听别人在说】
一直都是别人在说。
【对于第二个问题,我觉得关键不是我在不在意,而是我喜欢的人在不在意】
我喜欢的人在不在意,那……你在意吗?
岳阳觉得余梊可能在怪他。
其实岳阳自己也不明白,明明舒灿繁和余梊走得更近关系更好,但很多时候和她放一起被谈论都是自己。
有些事明明知道不对,明明容易造成误会,但就是忍不住想做。为了刺激你以为会在乎的某人,为了验证你以为能验证的猜测。
人在中间阶段往往最放纵,十七八岁是青少年叛逆期,而高二大概就像高中生活的叛逆期,叛逆中的叛逆。校园熟悉了,老师同学熟悉了,成绩大概稳定了,没有高一的生疏,没有高三的压力,就像夏天刚刚长开的树叶,在抽芽和枯落之间蓬勃恣意地生长。
高二最能心安理得地玩,能参加的活动最多,顾虑最少,也最容易冲动。
当然,也最不缺试错的机会。
和之前比起来,一楼做什么都更方便,挤食堂是,跑早操是,踩上课铃也是。不过,最让舒灿繁他们体会到一楼好处的,是每天课间时的游戏。因为是最新组成的班级,开头几个星期班里还像大多数刚开学时的班一样放不开。平时也是一下课就睡倒一片,但后来大家渐渐熟络,各种工具和体育器械也慢慢准备齐全,再加上一出教室门就是宽阔的空地,这让他们有足够的空间去来“找乐子”,跳长绳、打羽毛球、踢毽子,他们班似乎瞬间在这整个年级带起了一股潮流。
第一次是几个平时关系好又喜欢跳绳的人趁着课间出去运动活动一下筋骨,之后便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教室里睡觉的人少了,走廊上出来观摩的人多了,因为他们都来自不同的班级,楼上和他们关系好的人偶尔也会下楼来玩上几把。运气好的时候还能邀请到老师一起,引得整栋楼一阵阵欢呼。
不用说,舒灿繁一定是这项活动的积极分子,她本来就喜欢跳绳,也想通过这种方式打起精神听下一节课,运动就是有这么神奇的功效。不过,最重要的原因,尽管她不愿意承认,是那一层一层趴在栏杆上向下看的人。最顶层有他。
她知道没多少人会注意自己。这是一个群体的狂欢与另一个群体的旁观,而在这两个群体里,总有某一个人在看着另一个特定的人……的可能。
她可能就是冲着这份可能去的吧。
她会笑得很大声很夸张,会一轮接着一轮地跳,会挑战越来越快的速度,会做越来越难的动作,会拉上余梊或者其他男生朋友一起。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什么意思,可能只是为了……刺激他?
或者只是想让他觉得,你看,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身边也不是只有你一个。
但她偶尔抬头时,他分明在笑。
或许是受最近他们带起来的运动潮流影响,年级部破天荒地准备开冬运会。听着好像很盛大,其实就只有一个项目——八百米接力赛,不是一共八百米,而是8x800米,其迷惑程度足以让比赛本身就成为他们这一届最大的“未解之谜”。
尽管如此,大家还是欣然接受。尽管嘴上抱怨,实际上都早早开始了“准备工作”。
比起这项活动本身,他们更喜欢这种“大型活动”的氛围。平时可以打着训练的幌子心安理得的一大群人去操场上瞎跑,比赛那一天也整天不用上课。再者,对文科班来说这种比赛可以说是毫无意义,虽然班里也有那么几个运动细胞比较好的,但男生人能凑齐就不错了,更别说能跑出什么好成绩。娱乐而已,重在参与。
八百米接力是场持久战,对跑的人来说是,对看的人来说也是。没有像拔河比赛那样喊破嗓子的呐喊助威,只有在经过跑道边的人群或者最后几十米的冲刺时才会感受到这样的鼓励,更多时候只是那么几个熟悉的声音,能从一边传到另一边。
岳阳是前者,余梊和柳一潾是后者。
舒灿繁跑的是最后一棒,风是冷的,嗓子眼却像在燃烧,在跑过弯道后准备冲刺的那一百米,她想的是什么呢?似乎是一首歌,叫《你在终点等我》。
耳边是风的呼啸,是此起彼伏的加油声,眼前人影重重,他戴着口罩,她却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就这么静静站着,仿佛不是在看比赛,而是在耐心地等一起出门看电影的女友。
“他会在终点等我,但到终点的那段距离我必须自己一个人熬过去。”
比赛结束,结果倒是没多大悬念。柳一潾自然跟着她班上的同学走了,余梊自顾不暇,被硬拉来凑数跑个八百米喘得要死要活的。
她径直朝岳阳走过去,“怎么捂那么严实?”
“感冒了。”
“感冒了不好好在宿舍待着出来瞎溜达。”
“也不知道谁之前说让我一定要来。”
“我没叫你你还会来吗?”
岳阳转过头看她,她的呼吸在低温里化作白雾,他的镜片也随着呼吸有些模糊,导致他一时看不清她的表情。
“班级活动,当然得来。再说了,能拍你丑照干嘛不来,”他答着,随人流向前,“那我不来你会失望吗?”
脸上带着戏谑的笑。
舒灿繁学着他的样子,“失望什么,我又不是只叫了你一个。”
没人再笑,没人说话。
快接近操场门口,人挤得越来越多。回过神来时两人才发现已经和对方走散了。
犹豫了一下,舒灿繁还是在手机上问了问他。
【回宿舍了?】
【嗯。】
【不吃饭了?】
【没胃口。】
【唉,你这小身板,听姐一句劝,多远眺,多喝水,多跑步,好好睡觉。】
【还姐呢,可得了吧。】
【说真的,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了。】
【那要我给你带吃的回来吗?】
【这倒不用。】
【开玩笑的,谁要给你带。不说了,他们叫我呢。】
【好的大忙人。】
他不想让她带东西,怕被误会。
高二开学不久时,他找过她。
【你那个印章还在我这,有时间来拿?】
这是他们严格意义上在舒灿繁“告白”之后的第一次聊天。
聊天界面上只剩了一句“岳阳,我真的好喜欢你啊!”。其他都被删掉了。
眼不见心不烦。
骗不了别人就骗自己。
当时舒灿繁还处于刻意避免跟他的交集和不自觉在他视线内徘徊的矛盾中,不知怎么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我不想上楼,懒得跑,要不你哪天下楼吃饭或者上体育课的时候顺便给我带下来?】
说这话的时候她知道第二天下午的最后一节就是他们的体育课。
是的,她还是不太能记住课表,但她记得体育课,尤其记得他的体育课。
对面不出意料地回了句好,不出意料地把时间定在了第二天下午。
课间只有十分钟,一下课舒灿繁倒头便睡,其实她不是很困,也没有忘记岳阳要来送东西,她就是想看看岳阳会怎么做。
窗户下半截是固定的磨砂玻璃,上半部分才是可滑动的透明玻璃,这周她正好坐在靠走廊一侧的窗户正下方。岳阳大概比她高一个头,站在窗外几乎能看清整个教室,除了窗户正下方,如果不是刻意的话很难看到下面坐着的人。
舒灿繁头枕着手臂,面朝窗外,白色的身影投在磨砂玻璃上,虽然校服都是一个样,虽然没人说话,但她下意识觉得那就是岳阳。
她伸出另一只手,手指刚碰上夏日带着一丝温热的玻璃,那白色的身影便闪开不见了。
她淡淡地笑了笑,眼里不知为何却涌起一阵酸涩,她收回手撑起身体,一抬头便和门口一双漆黑的眸子对上。
他的眼睛有时会让她想起树林里一种喜欢钻人眼睛的虫子,有人说是因为它们把人眼的反光当做水源,有人说是把人眼的瞳孔当作黑洞所以想往里钻。她更相信后者。
舒灿繁愣了一下,随后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她一手撑在椅子上正打算站起,瞥见趴在桌上的同桌又作罢,她对岳阳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窗户,对方了然地点头。
在岳阳从门口绕回窗外的那几秒里,她迅速擦去眼里的湿意,轻轻起身。他们就这样隔着一扇窗站着,教室和走廊里偶尔有几道目光若有若无地在落两人身上。他们会想些什么呢?
会不会好奇他是谁,他递给她的是什么东西,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呢?
舒灿繁抬眸,发现他的耳朵似乎又红了。
他果然还是经不起这样甚至不算捉弄的捉弄。
舒灿繁接过包在纸巾里的印章道了声谢谢,随后没再看他,只是盯着黑板上方的钟表。
“快上课了。”
“嗯,那我先走了。”
舒灿繁在他走后才看向他的背影。前方似乎是他同桌在等他而她却一眼看到了和他同桌并排而战的殷琳。
岳阳上表白墙了。
【墙墙!好喜欢这个拍照的男生啊!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当时被他看着的人一定很幸运吧】
附上的是一张还算清晰的照片,熟人还是能看出来是岳阳。
照片放大,舒灿繁可以看到抓在手机上的指节。
其实平时看那么多小说,舒灿繁并没有多在乎小说里的男主到底长什么样,反正十有八九都是帅,差别无非是一眼看出来还是要多看几眼,她不在乎,她只要知道作者表达了帅这个意思就行,至于具体一点的描写她只会快速略过。但也有例外,比如牙,比如手指,比如锁骨。岳阳的话,一开始给她的印象就是细齿方唇,还有就是太瘦,锁骨的突兀甚于美感。手指倒是细长,骨节分明,像什么呢?老师还在讲题,舒灿繁却早已神游天外,准确来说,是神游窗外。
窗外细竹掩映。
竹节。
他的手指,像竹节。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要是关于岳阳的事她都会情不自禁地格外关注。投稿人虽然是匿名的,但她还是回忆认识的人里有没有使用这个聊天气泡的人,或者有没有不用标点符号的人。
“能拍你的丑照我干嘛不来。”
他的声音还在耳边。
她放大照片想看看能不能从手机屏幕里看出点什么。只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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