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着是野餐，其实还是找了家类似酒楼的店，坝子里搭起一排排烧烤架，旁边是一大块草地，店前宽阔的人工河边挂满了柳条。因为是一早出发，很多人都还没吃早点，因此到之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填饱肚子。
酒楼前是一块长方形的空地，两个班一人一半架好了烧烤架摆上了桌椅。
两个班虽然一个在顶楼一个在底楼，一个是理科一个是文科，但相互之间还是多多少少都认识。a班是因为成绩和班级管理都好，在整个年级里名气高，班里大佬也多，b班则或许是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上楼下楼都能看到，还有就是，他们真的很能闹腾，平时没少在楼下踢毽子跳绳什么的。
所以其实两个班也没分那么清，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没怎么放开，而且确实也饿了，吃到后半段就有不少人开始在两边串来串去找吃的，不少人也拿着食物约着朋友朝河岸和草坪散去。
舒灿繁也去那边溜达了一圈找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吃，随后便一个人去了空地边。她怕烧烤的烟熏着，提前把气球拴在了围栏上。
岳阳瞥到她的背影，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
“你的？”
本来望向河岸的舒灿繁转身，“对啊，怎么了？”
“挺符合你气质的，幼稚。”
行，她不反驳，自己被各种嫌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想着被气得打了个嗝。
他背对着她，手随意搭在栏杆上。“没想到你个子小小的还这么能吃。”
“又没吃你家的。”说着握住鲸鱼尾巴朝他头上砸去。
虽然不疼，但岳阳还是因为头顶突如其来的攻击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说不定以后就吃我家的了。”他说着反手向后伸去，试图摁住气球，却不料握住一截微凉的手腕。
两人都微微一愣。
他立马松开手，说了句抱歉。她也松开了气球，似乎轻声说了句没事。
气球没了束缚缓缓升高，在那根细线拉直后停在空中，摇摆不定。
岳阳确实也被自己的话惊了一瞬，他确实有时候就是忍不住想逗她，但可能是因为今天气氛太好，没掌握好分寸。
她先开口，“岳阳，你就不怕我多想吗？”
“想多了就想多呗。”
舒灿繁看着他的背影，看不到他说这话时的表情。远处有人叫他，他站直身体，没打招呼就走了。
什么叫想多就想多。
酒足饭饱之后是各种小游戏，虽然两个班是一起来的，吃饭时也没分那么清楚，但因为提前分好了小组，所以在游戏时依旧是各玩各的。当然，除了在两个班里都如鱼得水的舒灿繁和余梊。
原班最后一项活动是撕名牌，某两位厚颜无耻而又自然而然地加入了进去，撕当然要先从弱的先下手，当时出现在舒灿繁视线里的在她看来最弱的就是殷琳，她以为自己很快就能搞定，结果却发现低估了对方。舒灿繁先是追她追了很久，在终于碰到背后的名牌时却因为拉到了名牌后的衣服而一直没撕下来，殷琳挣扎着想跑，一个想跑，一个又不肯松手，两人便拉扯着歪歪扭扭地一起向前。舒灿繁本来都准备松手了，殷琳却突然叫出声往地上倒了下去。
“你没事吧！”
坐地上的人拧着眉看向脚踝，“好像崴到脚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的，又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跑快了没站稳。”
其他人注意到这边的不对劲都围了过来
“还能走吗？”
“应该可以，你们先去玩吧，好像不是很严重，都没怎么肿。”
“先过去休息一下，在便利店买点雪糕什么的冰敷一会看看，严重的话马上回去去医院，情况还好就待会和大家一起回去。”
“好的老师，我真没什么大事，你们继续，她们和我一起过去就行了。”
平时和殷琳走得近的几个人跟着附和。
“那我和你们一起过去。”缓过来的舒灿繁声音还有些颤抖。
几人扶着殷琳去了不远处的便利店，殷琳坚持说自己没什么大碍，让舒灿繁不用担心可以先走。
舒灿繁出了便利店，却没心思再回去接着玩，一个人坐在烧烤时摆的椅子上发呆。
栏杆上的气球没有人管，太阳越来越晒，气温越来越高，它不知什么时候炸开了，只剩一坨蓝色的塑料系在线上，偶尔随着风在地上挣扎。
虽然知道是自己的错，虽然崴到脚的是别人，但舒灿繁还是好想哭，眼泪就要憋不住时，一个陌生的声音把舒灿繁的思绪拉了回来。
“怎么不过去跟他们一起玩，一个人傻坐在这干嘛？”
他抬头，一个不认识的男生。
“啊？就……有点累，想休息会。”
舒灿繁现在没心思跟人交流，但面前这人却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们……认识吗？”
“我都见过你好几次了。”男生夸张地提高音量，捂住心口做出一个心碎的动作。
现在的舒灿繁看着对方略显滑稽的举动却笑不出来，“啊，这样吗？”她习惯性伸手抓了抓头发，手心还是汗。“不好意思，我这人不太记得住人，没什么印象，你怎么就见过我好几次了？”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东拉西扯些什么，但她就是想从刚刚发生的事上转移一下注意力。
只见他在她旁边的凳子端正坐下，“高一期末你是不是扎的两个马尾，还在xxktv走廊里站了好久？这学期你是不是好几次眼保健操做一半就跑了？老师说的喂狗结果反而被咬的是不是你？还有你课间的时候是不是经常往顶楼跑？昨天是不是去菜市场买菜了？”
“是你！”舒灿繁想起昨天柳一潾身边确实有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舒灿繁的吃惊写在了脸上，她本以为对方会说看她上台唱过歌什么的，虽然自己倒不至于自恋的认为自己上过一次台就能被记住，但是！为什么自己的糗事连一个几乎不认识的人都能做到如数家珍！
舒灿繁脸色略显难看，而对方显然误会了，之见他急着摆手解释。
“我可不是什么变态跟踪狂，期末那时候我们班也在那聚会来着，然后我是学生会的，有时候会来检查一楼的卫生和纪律，还有就是，我是10班的，分班时转来的，就坐柳一潾后面，所以平时听到的关于你的事比较多，也经常看到你。”
其实不止这些，他在楼梯间被她撞到过，也在他经过她旁边时听她激动地抓着旁边的人低声说“帅哥唉，快上。”虽然她当时抓着的是个男的。
这其实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舒灿繁才知道余梊喜欢男生，于是逮到机会就帮他“物色”男朋友。“同性恋也不是不挑的好吧。”
“我有直觉，刚过去那是个好男人。”
“那你上。”
“咦我才不。”
“下次再这样我直接把你推上去。”
“大哥我错了，没有下次没有下次。”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额……坐着吧？”
“被看出来了啊，”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不好意思地地挠了挠头，“没事嘛，这有什么好哭的，这种事我从小到大遇到的可多了。”
舒灿繁看着他，没说话。
“我从小就喜欢打篮球，身体又比较壮，胜负欲强，打得又很猛，所以少不了磕磕碰碰的。我记得我初中有次把一个同学手给撞脱臼了，但是那时候爸妈都不在家，家里只有我和奶奶，我又不敢跟他们说，最后还是老师在中间处理的。”
“但是，总不能因为经历多了就不会有愧疚感了吧。”
“陆成凐，过来集合啦！”
他回头应了一声，继续安慰她，“但没必要那么自责，虽然和你有关系，但又不是你推的人，而且人家也没怪你。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开心点嘛。”他说着伸出手，迟疑了一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舒灿繁这时候自然是没注意这些。
看着那边解散的人群，她现在有点怕和他们待在一起，于是一个人去河堤边随便找了个地儿坐着继续发呆。
柳一潾很早就想安慰她来着，但一直走不开，现在一解散便开始四处找她。终于，她远远地看见河边那小小的一团背影，而正当准备走过去时，她看到了同样向河边走去的的岳阳。
她垂眸，转身，视线与同样愣在原地的陆成凐相汇。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可是河边，小心坐久了着凉。”
舒灿繁眼睛依然看着前方，没有一点声音。
“我这人是不是很凶很没有分寸啊？”
“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我就是……一疯起来就容易玩儿过头。”
岳阳也在她旁边坐下，双腿交叉，手随意撑在身体两侧。
“我知道，之前不还把球打下楼了嘛。”
其实还有，比如一玩嗨了就想表白。
他打趣地说，她却没有反应。
“我刚去看了一下，肿了一点，不是很严重。你把该做的做了就行，事情已经发生了，光自责也没用，就当长个教训，以后多注意点。”
蜻蜓点过水面，小鱼探出水来透气，留下一圈圈涟漪，圆圈扩散到浅水里的丛丛灯心草后消失不见。
他们的手离得很近。
她不是那种漫画手，她的手指比较短，也看不出关节，因为经常打球，一点也不白。
他的则不一样，修长，骨节分明，白到不真实。
她不知道字如其人的说法对不对，但她觉得字如其手是有一定道理的。
她的字软而无力，像趴在纸上的蚂蚁，一阵风来就能吹走。
他的字则像刻在纸上一样，连下一页都能印上印子，有种“力透纸背”的感觉。
只要假装不小心稍微动一下他们就能碰到彼此的手。
但舒灿繁没有。
她微微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她正看着水里探出头的小鱼苗，嘴也是这样一张一合。
正午过后的太阳西斜了些，两人短短的黑色影子在身后一动不动，水里的倒影在微微荡漾。
岳阳一下站起，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水里的影子一下拉长，吓跑了探出头的鱼。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烫
烫得他几乎是马上收回了手。
“走啦，别想了。”
“你先走吧，我等会过来。”
“干嘛要等会，大家都准备收拾东西了。”
地上的人把脸埋进腿里。
“腿麻了。”
声音里带着委屈，也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岳阳哭笑不得，伸手一把把她捞起来，慢慢等她缓过来之后两人才沿着河岸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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