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作祟,在九阿哥心里,除了翊坤和永寿这两宫,六宫里再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翊坤宫里是有亲额娘在,那是九阿哥从小就能撒欢玩闹的地方,永寿宫么,贵额娘待他好,还有一个跟在他屁股后面、他说做什么就跟着做什么的弟弟,跟本没有二话的,亲弟弟也就这样了。
是以两人分量加起来,放在九阿哥心里的天平上,才能勉强跟宜妃持平。
可以说,现如今,就是老祖宗的慈宁宫和皇玛姆的宁寿宫让他住,他也得考虑考虑。
可偏偏,贵额娘怀了身孕,若是皇阿玛让他搬,他还能耍赖不走吗?就是十弟这个亲儿子,也不见得能留下来。
对了,十弟还是贵额娘的亲儿子呢!
九阿哥又想了:之前自己是看着额娘的肚子一天天变大的,也从来没有人提出来要自己和姐姐搬出来,而之所以会搬出来,是因为额娘生病了。那是不是说,如果贵额娘的身体好、不生病的话,他会一直住下去,直至搬回翊坤宫呢?
想到这里,九阿哥的眼神就是一亮,瞬间腰不酸了脚不痛了,举着勺子就要挖奶酪吃。
然而十阿哥在一旁看着更是莫名其妙,方才他九哥唉声叹气的他不理解,现在他九哥自己好了,磨勺霍霍向奶酪,他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于是,十阿哥捧着碗,一屁股颠颠的往里挪了点儿,小心翼翼的问道:“九哥,你怎么了?”
九阿哥扭头突然看见一张放大的脸,吓了好大一跳,正要挥手撇开,但见十阿哥脸上关切的神情,讪讪收了手,只嘟囔着:“十弟,你是怎么过来的,怎么没有一点声响呢?差点吓到我了。”
十阿哥身子往后仰了仰,这里跟九阿哥离得近些,更能容易贴到人,到底再不肯往后挪,无措的问道:“那九哥有没有被吓到?我就是看你不高兴,想知道为什么而已。”
九阿哥身上背着兄长的名头,才不肯在弟弟面前露怯,装着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急声道:“当然没被吓到,我长大可是要做大清第一巴图鲁的,怎么会被你吓到呢!”
十阿哥满眼都是崇拜,要不是手被占着,这时候必要拍手给他九哥鼓劲的。
他鼓着脸道:“哇!九哥好厉害,那我要跟着九哥,做大清第二巴图鲁!”
窗外的太子听完这几句对话不自觉弯了唇角,笑的是满面春风。
嗯“大清第一巴图鲁”这个名号好生哄人!
太子依稀记得,之前皇阿玛考问诸位皇子阿哥的功课,大阿哥躲懒儿没有复习功课,自然回答不上来。当皇阿玛问及缘由时,大阿哥却是梗着脖子,振振有词的道:“儿臣立志要做大清第一巴图鲁,自然要在骑马射箭上多下功夫,这什劳子之乎者也学来了既不能强身健体,也不能使武功精进,又有什么用处?儿臣不学也罢!”
旁边讲课的大学士脸都绿了,皇阿玛更是脸色铁青,气得连手里的茶盏都掼了下去,怒斥道:“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竟这般目下无人!只知道逞匹夫之勇,岂不知为将者要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若不读书,如何晓得圣人之言、为人之道、用兵之法?!”
太子当时低头忍着笑,底下的三阿哥和四阿哥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直至皇帝骂完了,停了声儿,几位阿哥才行礼道:“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
皇上又问道:“空有一身蛮力,不能善用,大阿哥,你所图便是如此?这就是你的志向?”
大阿哥第一次见皇帝这般疾言厉色,口里支支吾吾的说不清话,因见皇帝又有叹气、恨铁不成钢之意,急忙低下他高贵的头颅,瓮声瓮气的回禀道:“儿臣儿臣不是,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
“好!知错便好!知错才好改正,便罚你将《孙子兵法》抄写百遍,悟清楚其中道理!”
大阿哥耸拉着眉眼,头疼非常,分明是不愿意的模样,却因为顶着皇上的怒火,不敢说个不字,只有乖乖应是。
天知道!大阿哥最是头疼读书,并非他不用功,只是如他所说,看进去的之乎者也只是之乎者也,丝毫转换不成知识道理,为他所用。越是如此,越不愿意再看书。
比起读书,大阿哥宁愿再射一百发箭!
皇上扫一眼就知道大阿哥在想什么,也懒怠看他不情不愿的模样,更没有再考教的性致,冷哼一声抬脚离开了。
在众人恭送皇上走后,太子专门留了一留,他亲和的弯腰,给大阿哥施了个手臂,要扶大阿哥起来。
大阿哥初以为是自己伴读,手都搭上去了,却听见他那太子二弟的声音响彻耳边。
“大哥,皇阿玛已经走了,我扶你起来罢!”
大阿哥抬头一看,太子正笑容满面的看着他。
呸!大阿哥心里呸一声,腹里诽谤道:现在面上都笑的这么好看,心里已经都乐开花了吧!不就是笑话小爷我挨训了么,了不起你以后事事都做在头里,只让皇阿玛夸你!
他撤回手,输人不输阵!自己凭借着腰腹的核心力量,地也不扶的直挺挺站了起来,冷淡道:“不劳太子爷费心了,爷我自己能起来!”
太子才不论他逞强与否,风轻云淡的收回手,甚至还弹了弹袖口,面上的笑容一点磕绊也没打。
“大哥就是厉害,孤实在佩服的紧!”
他秉承着当朝太子的气度,未等大阿哥尾巴翘起来,又和颜悦色的道:“孤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大哥只是不喜欢读书,只想把精力都放在骑马射箭上,孤理解,皇阿玛也理解。只是皇阿玛盼望着大哥成才,这才言语急切了些,大哥切莫因此生了怨恨之心,反而误了皇阿玛一腔好意啊。”
大阿哥被太子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的恶心,实在不想理他,连敷衍都不想敷衍,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只好拱手道:“爷当然知道皇阿玛一片爱护之情,自当尽心读书,以期早日达到皇阿玛要求,使皇阿玛尽快开颜,又怎会心生怨恨呢。”他一字一句念得真切:“二弟莫要以小人之心,胡乱揣度!”
太子不过一笑了之,“大哥能这般想是最好不过了。孤虽不才,《孙子兵法》还是了解的,大哥若有不会的,只管来毓庆宫找孤,孤定当竭尽全力为大哥解惑。”
大阿哥只差捏着鼻子,只愿再说一句:“多谢二弟!”
太子已然满意,“三弟和四弟也是一样的,若是功课有哪里不懂的,只管来毓庆宫找孤。孤还有事,就先走了。”
大阿哥扭脸去找师傅说话,之前装蘑菇的三阿哥与四阿哥对视一眼,拱手道:“多谢太子,若有叨扰之处,还请太子见谅。”
太子挥手,混不在意道:“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你我兄弟,三弟与四弟莫要学了大哥那般客套见外。”
语罢抬脚出了尚书房,看着离开方向,是往乾清宫去了。
在这之后,大阿哥面色更加阴沉,三阿哥和四阿哥也不敢在大阿哥怒气头上撩拨,各自归座读书不提。
思及这里,太子神色更加得意。
不过现在大阿哥还不是大清第一巴图鲁呢,就有人惦记着接他的班,将他从第一把交椅上撸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妙!甚妙!妙极了!
就是十弟,怎么只能满足于当个区区第二巴图鲁?当然要争第一啊!
要做巴图鲁,没有好胜心可不行。太子可惜的摇摇头。
“没事儿,十弟,以后哥哥保护你!”里面的九阿哥拍着胸脯道。
只从太子的角度看,他圆滚滚的,怎么看都怎么喜感。
“那当然好了,不过九哥,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扁着嘴、奶酪都用的不香了?”
九阿哥实在没想到这个弟弟这般执着,拐着八百个弯儿还能绕回来,不过看到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心,九阿哥心里也很是受用,又将心里十阿哥的排名往上挪了挪,就勉强和皇玛姆持平吧!
九阿哥也不想现在开始就制造焦虑,只好随口道:“我是在想新弟弟是长什么模样?要怎么出现在他面前才能让他记住我?”
十阿哥长长的哦了一声,他认真的端详了一阵九阿哥,直把九阿哥看的毛骨悚然,才慢悠悠道:“我想不出来,不过,应该和九哥长得差不多吧。”
窗外的太子殿下倒是摸着下巴想了一阵儿:皇上和宜妃,一位风流倜傥,一位国色天香。九阿哥的长得就十分聪明,专挑了皇阿玛和宜母妃各自的优点长。他二人的容貌组合在一张脸上,在一群小萝卜头里面,九阿哥自来就是最吸引人的那一个。
现今不过小小年纪,也可以窥见九阿哥成年之后是何等的龙章凤姿,但同样是一母同胞,五阿哥就不如九阿哥漂亮。故此这弟弟的长相,实在是不好揣测。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新弟弟”一定会比大阿哥好看!
大阿哥已经名列太子最讨厌之人人名单榜首,且有一段时间内肯定是抹不去的。
十阿哥回答完这句,舀着碗里的奶酪,突然也有些吃不下去,他将手里碗放置在一旁炕桌上,整个人仰躺在炕上,兀自喃喃道:“九哥,其实,我我其实不想要弟弟或者妹妹。”
太子正听的有滋有味,不防备十阿哥突然躺下来,为了大清太子高洁的名声,忙退了几步退至窗户后面,然而跟在他后面的玉柱也听得津津有味,根本没注意到他主子的动作,这不,太子刚退了两步,下一脚就结结实实踩在了玉柱的黑缎面靴子上,疼的他是龇牙咧嘴,对上太子的问询眼神,只摇头浅笑,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自个儿提膝捂着脚作难忍受住了。
九阿哥震惊的从碗里抬头,一脸懵的问道:“为什么呢?”
十阿哥翻了个身,哼哼唧唧的:“就是不想要!”
长长的绒睫投下来,九阿哥想了一阵儿,怎么也想不明白弥勒佛会有什么烦心事,且先舍弃了这碗奶酪,学着十阿哥的样子也翻过去仰躺在弟弟旁边,捉着十阿哥的手摇摇道:“十弟不信哥哥吗?”
十阿哥睁着眼睛,想起方才他睡眼惺忪时,奶嬷嬷哄他的话:“小阿哥啊,快快长大,以后呀,您就有嫡嫡亲的兄弟来帮衬您了,比您和九阿哥会更加亲密!这段时间,您啊,千万不要烦扰了娘娘。娘娘孕中辛苦,您要学的懂事了,不能在娘娘面前哭闹。也不能让娘娘抱您,更不能再往娘娘怀里扑,那里现在住着小阿哥。要乐,要笑,知道吗?”
十阿哥翻身已有了不耐烦,那嬷嬷竟没领悟到,手里拍哄中,口中絮叨也没见中断:“等小阿哥出声,您就无须只跟在九阿哥后面,小阿哥会再陪着您的。”
十阿哥心想:这不就是以后不让我找九哥、专心带弟弟玩的意思么!那么九哥有了嫡嫡亲的兄弟之后是否也会疏远我呢?
十阿哥当时就存了这个疙瘩。
等这厢九阿哥提及新弟弟,十阿哥就再也崩不住了,他背身很恼怒的道:“哼,弟弟还没出生呢,午睡前嬷嬷就跟我说:这几个月里,不能乱跑乱跳,不能让额娘抱,也不能很长时间跟额娘待在一块儿。他还没出生呢!那如果他出生了,不单单我的玩具、吃食要分他一半,我的额娘还要分他一半!我才不愿意呢!”
十阿哥涨红了脸,越说声越高,且把旁边的九阿哥和外面的太子都吓住了,就连在外室忙着剥果子的嬷嬷们都听到声响,忙不迭的赶过来了。
这脾气好的人轻易不发脾气,若发起脾气来倒把人给震住了。
实则奶嬷嬷的原话虽不是这般直白,但翻译过来也差不多就是这意思。
九阿哥与十阿哥不同,九阿哥生下来就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根本没意识到“分享额娘”是多大的一件事情,这会儿听十阿哥这么一嚷嚷前后缘由,才勉强摸出点门道来。
“原来是如此,十弟,你别担心,是那嬷嬷说错了!”九阿哥听完缘由暂且放心下来,他笑了一声,乐呵呵道。
见十阿哥终于肯翻身过来面对,九阿哥更鼓了劲儿,他对准备过来抱十阿哥的奶嬷嬷摆摆手,诱哄道:“十弟,这可是你想岔了,有了弟弟多好的!”
“哪里好?”十阿哥呆愣愣的。
这么一问九阿哥也卡了壳,他是做弟弟的,只能感觉到做弟弟太难了!至于当哥哥有什么好的?这不是为难人么,他唯一的上岗体验就在十阿哥这儿。
九阿哥想起了自记事起在翊坤宫水深火热的生活,就想掬一把泪——额娘也就罢了,四姐姐才是恐怖!
他不明白,四姐姐怎么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竟然要把他当女孩打扮!简直是惊世骇俗!这也就罢了,竟然还想要他那般穿着一动不动,供她作画!
这简直是太放肆了!
若被旁人知道了,他还怎么出去逞威风啊!
但是九阿哥反抗不得。
当他哭闹不愿意的时候,四姐姐只需跺脚喊一声:“额娘,你看弟弟,陪他玩儿也不乐意!”
到底谁陪谁玩啊?
每每这时,额娘哄是会哄自己,但只会站在四姐姐的立场上,帮她制止自己,不哭了之后还是要扮成女娃娃乖乖坐着,甚至额娘还会亲自动手帮四姐姐给自己涂脂抹粉。这时候的额娘最讨厌了!
他只会无比的期盼这个弟弟的降生,之后四姐姐在选择一个弟弟嚯嚯时,还会多一种选择。
这对九阿哥来说简直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但他当然不能对十阿哥这么说,有损九阿哥作为兄长的尊严。
于是,九阿哥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神色对十阿哥说:“十弟,你觉得大阿哥威风吗?”
十阿哥不知他的用意,只点点头。
太子本来都打算进来看看,听到大阿哥的名号硬生生止住了脚步,且抱臂再听了一会儿。
九阿哥接着问道:“太子威风吗?”
“威风!”
“三——”九阿哥想了想,三阿哥过于文善,除夕家宴上被六阿哥抢先拿了皇玛姆的赏赐都不敢吭声,他撇了撇嘴,跳过这个人物,另换了一种说辞:“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威风吗?”
十阿哥乖乖摇头道:“不知道。”
“因为大哥仗着自己年龄大,对弟弟指派来指派去,三哥不敢反抗,所以他才养成了这个习惯,会仰着鼻孔看人。”九阿哥一双圆眼睛滴溜滴溜转,他鼓吹道:“你想,到时候你当哥哥了,还不是你说什么弟弟听什么,倒时候咱领着几个弟弟,就是大哥再指使我们,也得掂量掂量!”
且不说十阿哥有没有想通,太子抱臂沉吟,倒觉得这小子脑子活,这法子仔细雕琢雕琢便能直接用。
太子不过多耽搁,自提步进门,刚好就听十阿哥道:“可是,嬷嬷还说,有了弟弟后就不能跟九哥玩了。”
姚嬷嬷眉头一竖,眼神直直看向那嬷嬷,却不得不思考其中是否会有钮祜禄贵妃的授意。
“大胆奴才!胆敢离间阿哥们之间的关系,谁借你的胆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条颀长的身影,正是太子无疑。
若说那张嬷嬷面对九阿哥和十阿哥还有七分的底气能把他们糊弄住,但要面对当朝太子,她已经吓到腿软了。那张嬷嬷跌坐在地上,只惶惶道:“奴婢没有奴婢万万没有那个意思”
“哦?那你的意思是说,孤冤枉你了?”太子连看她都嫌脏了眼睛,自不会与她强辩,径直吩咐道:“来人,将这嬷嬷押去正殿,请皇阿玛和贵额娘做主。”
等小太监将张嬷嬷押走后,太子点点玉柱,“你机灵些,先去看看正殿有没有被拆?若是皇阿玛与贵额娘相处的和睦的话,再将人送进去,之后怎么说不必孤教你了吧?”
九阿哥、十阿哥对这番变故看的目瞪口呆,太子回身看见后,露出了笑容:“九弟、十弟莫怕,二哥给你们做主。走,我们寻贵额娘去。”
这毕竟是永寿宫内务,姚嬷嬷原不打算让九阿哥牵连进去,却听到太子爷如此说,只好依次给两位阿哥擦脸擦手,都穿戴整齐后,太子爷半点儿不假手他人,一手牵一个,慢慢往正殿踱去。
正殿里,玉柱口齿清晰,将十阿哥所言一一禀给皇上和贵妃,恰巧十阿哥进来,一看见钮祜禄贵妃眼泪就掉下来了,挣脱了太子的手就要往贵妃怀里奔,中途又想到张嬷嬷所说的“不能扑抱娘娘”,硬生生止住了脚步,迷茫的不知该进该退。
钮祜禄贵妃见此就更是心疼,走至十阿哥跟前儿蹲身拥抱住儿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我的胤誐受委屈了,都是额娘不好。”
十阿哥揪住贵妃的衣袖,小心翼翼道:“额娘,胤誐以后乖乖的,你不要不要胤誐,好不好?”
以前十阿哥不好好说话时,钮祜禄贵妃总要取笑一番,这会儿听见心里跟针扎似的,越发恨张嬷嬷,她用帕子轻柔的沾干净十阿哥脸上的泪水,“不论什么时候,胤誐是什么样的,都是额娘的心肝宝贝儿,额娘不会不要胤誐的!”
这番保证也不知十阿哥听进去没有,只人一个劲儿往贵妃怀里钻,皇上因怕十阿哥将贵妃顶个仰倒,是以也在后面护着,怎么看怎么像一家人。
“太子哥哥,你握疼胤禟了。”
九阿哥一声唤醒了沉浸在情感中的大人们,也唤出了太子的道歉:“对不起九弟,二哥没注意到。”却也没放开牵着的手。
钮祜禄贵妃对皇上道:“皇上,这贼妇包含祸心,她不但要十阿哥与臣妾离心,还要与兄弟姊妹离心,皇上,她其心可诛!”
皇上示意人将张嬷嬷的嘴堵上以免烦扰六宫,直接送去慎刑司审查,一趟慎刑司之行,若无事,张嬷嬷不死也得脱层皮。
等人拖走后,众人落座,贵妃因对太子道:“今日多谢太子了。”
太子摇头道:“贵额娘客气了,两位弟弟还小,正是知事的年龄,更不可让这起子人带歪,儿臣若没听到倒也罢了,儿臣听到后自不能任由这件事情恣意发展。”
皇上看向太子的目光亦是赞许:“胤礽不错。”
太子并没有因为皇上的夸赞而骄傲,他起身行礼请道:“儿臣不过做了该做的事情,当不起皇阿玛的夸奖。儿臣还有个不情之请,请贵额娘允准。”
“太子但说无妨。”
“儿臣想请九弟、十弟去毓庆宫做客。贵额娘身体不便,九弟、十弟又正是玩闹的年龄,与其拘着他们天性,不如跟儿臣在毓庆宫里,或是启蒙或是玩耍,都很便宜。若他二人想长留,儿臣更是高兴。”
“这”钮祜禄贵妃哪里想到太子存着这个心思,不由的看向皇上,“皇上?”
皇上也很新鲜,“依朕看,很好嘛!”
但贵妃还有顾虑,“会不会耽搁太子?”
“贵额娘不必担心,儿臣为九弟、十弟启蒙,也能温习功课。”
钮祜禄贵妃还想再说什么,皇上摆手,只对太子道:“但是胤礽,弟弟是你请过去的,也不是玩具,你可不能三天新鲜劲儿过去就不管了。”
“皇阿玛放心,儿臣晓得的。”太子应下了皇上的话。
钮祜禄贵妃又道:“虽在我这里,九阿哥跟十阿哥无异,但到底也要问问宜妃的意思。”
太子笑道:“贵额娘考虑的是,只宜母妃那里儿臣不便打扰,还要劳烦贵额娘替儿臣问到宜母妃的意思。”
钮祜禄贵妃自然满口应承,又问九阿哥和十阿哥:“胤禟、胤誐,你们想不想去太子哥哥那里玩玩?”
因从未去过毓庆宫,他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想!”
钮祜禄贵妃失笑,在送走皇上和太子后,又遣杭萱去了一趟翊坤宫,将太子提议说与郭莹华听。
郭莹华听着很是恍惚:我的老天爷呀,难道不应该是速递见面,分外脸红么,这是个什么意思?
“娘娘?”
郭莹华满脸古怪道:“哦,本宫没什么意见,胤禟自己愿意就行。”
如此,在毓庆宫来人接九阿哥、十阿哥时,钮祜禄贵妃放人放的很是痛快,只是嘱咐姚嬷嬷与秦嬷嬷道:“若是阿哥们哭闹打扰到太子爷,你们便不必顾着他二人心意,直接请辞,抱着阿哥们回来就行。”
秦嬷嬷是钮祜禄氏一族为十阿哥找的奶嬷嬷,为人话不多,但却忠实可靠。待两位嬷嬷应了是,一行人便包袱款款向毓庆宫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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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日,待各处审验完成,出了名单,太后也腾出人手,专门绑了那些不合格的宫人,分门别类,或是投放去慎刑司,或是遣送出宫,或是退回内务府再行管教。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再不敢玩忽职守。
这天,梁九功刚从慎刑司的房间里出来,取帽刚刚擦完额头上的热汗,就有高声呼喊传来:“梁爷爷,梁爷爷,快留步、留步!”
梁九功正纳罕着,他这几天都成了黑白无常了,慎刑司便是阴曹地府,这地界儿还有人喊他呢?当真是稀罕的紧。
他脚步一顿,扭头去看:“呦,这不是成公公么!您到这儿是——”说着看了一眼慎刑司古朴的牌匾,笑道:“怎么?又有人被您送进去了?”
这名唤成正德的公公忙走上来,连连作揖道:“哎呦呦,小的如何能当得起爷爷一声公公呢,爷爷折煞小的了!折煞小的了!小的盼您再唤小的一声‘四德子’呢。”
他是个圆白脸,原本像个发面馒头,前几天皱起了褶儿,勉强够得上像个足馅的包子。也不知这几天是如何的劳心劳力,一下子掉了许多肉,圆白脸硬生生变成了容长脸,面色也不大好,这时候再皱起来,活像一根苦瓜子。
成正德讨饶道:“爷爷再莫拿小的顽笑了,若再送人进来,小的这敬事房的差事也算是到了头了。”
梁九功拂尘一甩,且不鸟这番客套,“这不好吧!成公公刚升上的敬事房总管,叫‘四德子’像什么样,这不灭您的威风么!”
成正德赔笑着:“小的知道小的能上这个总管全靠爷爷保荐,小的这辈子就是肝脑涂地也还不清爷爷的恩情。小的甘愿为爷爷驱使,只求着爷爷莫嫌弃小的愚笨。”
梁九功斜着眼睛看了成正德一会儿,哼笑道:“还算你小子看的清楚,可你记着,你还不清恩情的是主子是皇上,不是咱家我。”
“哎哎哎,爷爷说的是,奴才能有今天不单单是爷爷肯举荐,也是主子爷肯用的缘故。”成正德对着太阳拱手道。
“嗯”
成正德觑着梁九功的面色,小心道:“实则爷爷太过谦虚了,小的能上来,也是万岁爷信重爷爷。”
梁九功“嗯”了一声,便问道:“对了,你还没说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爷爷差事繁忙,这不满宫里遍寻不到,小的只好用这笨法子,在这里着意候一候么。”
梁九功点头表示知晓,又问道:“四德子,你方才问什么来着?”
成正德一听这事儿有门儿,忙道:“现在筛出了那么多人,东西六宫里都动了筋骨,各位主子那里怎么能缺人伺候,这如何填补可教小的为难坏了,这不来讨爷爷的示下么。”
“你只管选些老实懂规矩的送上去,教主子们自己选就行了。”
“可这人数”成正德为难道。
“人数怎么着?”
“其余娘娘、小主们小的约莫能有衡量,就是翊坤宫宜妃娘娘那里”
梁九功皱眉,不悦道:“你今日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
“爷爷见谅。小的听闻万岁爷之前给内务府去了一道旨意:是给翊坤宫陈设都按制式更换,那这伺候的宫人,是不是也得尊这道旨意来?”
“你这小子不实诚,是想换个热灶烧吧?”梁九功屈指扣扣成正德帽檐儿。
成正德笑的腼腆,默认了这件事儿:“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爷爷的眼睛。”
梁九功笑道:“那就走着吧,咱家给你请个明令儿。”
成正德便一路伺候着梁九功进了乾清宫。
至时,梁九功先进去呈禀了聂姑、秋素二人口供,因见启祥宫纳喇氏,皇上侧头吩咐过梁九功,便让他将口供交送宁寿宫皇太后处。
“后宫事,自该由皇额娘审清发落。”
梁九功领命却不退,又道:“敬事房成正德有事儿求在了奴才头上,主子爷知道,他为人憨厚老实,将主子的事情记在了点滴实处,最没有些花俏。这不,因着您先前交代内务府给宜主子另换贵妃制式的器皿用具,这时各处补人,他就抓耳挠腮了,请您一道意思:宜主子那边儿是依原制填补还是更作填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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