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还有一件事。”就在这时,易彬却叫住了林铭士。他隐约有种感觉,这件同样令其耿耿于怀之事,或许会在他这里得到答案:“你知不知道陆星宇,和墨鸑骑士团?”在听闻这两个名字时,林铭士便停下了步伐,略微一怔。
他似乎试图遮掩,但自己的瞬时的言行,反而是欲盖弥彰,终于,林铭士轻叹一声,问询道:“他,来找过你了?”意识到二者却有交集,易彬不免有些兴奋:“没错,他说,会帮助我找到关于我的真相。”
“这样啊。”林铭士昂首举目,似在权衡着什么:“关于他,我其实只有一面之缘,了解得也不多。不过,他确实是一个有手段的人,没准还真能替你找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真相。”
“既然如此,我可以相信他吗?”易彬再度问询时,林铭士却反问道:“你不是已经这么做了吗?”见易彬有些哑然,林铭士便再度说道:“不过,我提醒一句,你可以和那家伙合作,但最好对他保持警惕。”“愿闻其详。”听到这里,易彬的神情有些严肃。
“他并没有向你说明自己的目的对吧。”林铭士侧首回望道:“这个世上,没人会做赔本的买卖的。在你接受他的帮助的同时,最好留心一下他的目的。嗯,虽说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确实少点信服力,但你自己权衡下吧。”“我知道了。”稍加考量,易彬还是认同了林铭士的话:“我会谨慎行事的。”当周遭响起战斗员抵达的声音时,两人也已正式作别。
在中央战区的腹地,陈列着星罗棋布的民居。这些住宅,大多始建于千禧年初,最初的目的,便是为在战乱中失去家园的民众提供寓所。虽然在将近二十年间,这些房屋都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修缮和翻新,却也难免有些陈旧简陋。
现今,联盟虽得以筑起防线,与敌寇分庭抗礼,但金瓯尚缺。对原居失地的平民,能在联盟的庇护之下得到一处休憩之所,也已是万幸之事。在联盟的努力之下,奥菲以诺的侵袭被勉强遏制,并未染指于此,但出于万全顾虑,联盟还是临时将这里的平民迁往了紧急避难区。因而,此时的住宅区,已是渺无人烟,寂寥无声。
然而,就在民众跟随联盟的卫队撤离之时,却没有人发现,仍有一人不曾离开。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他们甚至不知道这里还生活着一个人,鲜有知情者,对他亦是知之甚少。只知道这是一个古稀之年的老者,平时深居简出,即便外出采购必需品,也会尽量挑着人流稀少时。
偶尔相遇,他也绝不会开口致意,而是加快步伐返回自己的居所。虽然性行冷漠,但邻里之间却并未对此多有抵触,毕竟这样的人在这片特殊的收容所中并不罕见,或许是曾经噩梦般的经历,也让他变得疑神疑鬼。
因此,知之者只为这个独居的老人感到叹惋,也极少提及。当联盟的卫队带来转移的指令时,曾有人提及老者的情形,因此联盟的士兵便打开了老者的房门,却发现其中空无一人。撤退指令迫在眉睫,加之老者本就行踪不定,联盟的转运部队只能先行撤离。
然而,倘若当时他们仔细搜查,便能在老者的房间内找到一扇通往地下室的暗门,联盟的部队到来之时,老者便一直守在地下室的入口处,聆听着外围的风吹草动。终于,当他听到访客逐一告退,室内空无一人时,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走了才好呀,才好呀。”
老者背起双手,如释重负般地来到地下室中,此处虽然狭小闭塞,却陈列着一应俱全的实验用具,不计其数的试管和烧瓶内,盛放着各色液体。不过,老者并未直接走到实验桌前,而是来到了一旁的储物柜,他伸出手,用枯槁的指尖轻轻地擦拭着一张泛黄的相片。那是一张合影,老者擦拭的那个人,正是刘东政。
联盟与奥菲以诺的交战持续了数日,但对于老者而言,这几日却要比平时更为风平浪静。自己的寓所,从未被人闯入,甚至连交火之声都不曾听闻,仿佛这里便是世外桃源,已被那些恶魔忘却。日复一日,老者在地下室中摆弄着各种仪器和药剂,这片狭仄而昏晦,酷似囚笼的方寸之地,这些枯燥乏味,了无生趣的日常事务,老者却早已习以为常。
突然,一串清浅的叩击声,引起了老者的注意。他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却也迅速停下了手中的事务,但这时,一阵更清晰的叩击声传来,而声源,正是通往这里的暗门。“终究是被找到这里了啊。是联盟吗?还是说……”老者拧了拧斑白的眉间,便看向门口的位置。
他并非畏惧来者图谋不轨,只是好奇他的身份:“如果是联盟的人,他肯定会向里面喊话,但如果是那些家伙,没必要这么讲礼貌吧。”即便仍然困惑,但老者还是缓步朝向门口走去,只是在路过桌沿时,他顺手从桌面上抄起了一支注射器,将其攥在手心纳于身后。注射器中的,是剧毒的药剂,即便不能杀敌,老者也做好了用它自我了断的准备。
那扇锈迹斑驳的铁门,随着老者一步步地踏上阶梯,正在老者的视线中渐渐放大。而这时,老者也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急剧加快,以至于呼吸都有几分阻滞。老者只得停下脚步,轻轻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放松点,老东西。”老者一边在心中默默念叨,一边却展露出一丝微笑:“如果真的是那样,你至少也能和东政见面了,这不是你这么多年来的愿望吗?紧张什么,开心点吧。”
终于,老者来到了那扇铁门前,叩门声不知何时已然停止,但他有所感,那人应该仍然站在门口。又是一轮深沉的吐息后,老者终于将手伸向了门栓,伴随着枢纽锈蚀处的刺耳啸叫,老者便将那身铁门一把推开。
然而,令老者颇为意外的是,预想之中的可怕场景并未出现,自己的家中万物如初,也丝毫不见不速之客的身影。就在老者更为一头雾水之际,却见自己的脚边不知何时滚落一物,似乎它正好被放置在门框出,伴随着自己开启暗门,便滚落在自己的脚边。那是一个被仔细包裹的黑色盒子。老者弯下腰,将盒子拾起时,才发现盒子的表面还贴着一张纸片,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道:
“来自摩涅莫绪涅的礼物,切勿用手触碰。”
“摩涅莫绪涅!”看到这个称谓时,老者浑浊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立刻想起,自己的儿子曾经和他说过,自己主导的那场研究,正是命名自这样一位神祇。然而,也就是那场研究,令他最终沦为了创世者的棋子,被迫藏匿自己。
而就在半年前,他彻底与自己中断了联系,老者几经打听,才知晓了他已经罹难的噩耗。当时,老者一度万念俱灰,也曾想随他而去,但回想起他生前与自己立下的约定,还有那个受子嗣的友人托孤,将其抚养长大,如今却下落不明的孩子,老者终于还是强忍悲痛,继续生活下去,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如今,眼前的这个包裹,虽然不知道是何人送达,意图又为何,但老者知道,那人的行为绝非空穴来风,他既然能说出这个名讳,就证明他对此事尚有知晓。老者的手颤抖起来,那个原本轻盈的盒子,如今却有千斤之重。老者立刻关起暗门,加快了前往试验台的脚步。
然而,他却并未察觉,就在一旁的橱柜后,却有一人顺着间隙,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在看到自己拾取盒子后,他便抿嘴一笑,随后,那人捻动额前的白发,向着大门踱步而去,同时,他也抵住了耳边的通讯器,压低声音道:“东西已经送到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记住,一定要把那家伙给引到这里。”
行动告终之后,北腾和剑螯便借助各自的能力,越过战区防线,前往了那片藏匿于葱茏密林中的母巢。在那间人头攒动的房间内,收容着奥菲以诺王的身躯的,那只形似棺椁的水槽中,仍然在间歇地闪烁着颓弱的苍白虚光,显然,它的猎食仍在继续,战区之内,也仍有不幸之人不断牺牲。
水槽前,剑螯单膝跪倒,垂首侍立,语气虽然冰冷,却敬畏至极:“血玫大人,下属前来复命。”“嗯,你做得不错,既让王成功地享用到了食粮,也毫无意外地战胜了联盟的骑士。你果然是我最信任的战士呢,剑螯。”扩音器中,血玫的声音似乎也有些欣然。
“一切为了血玫大人。”虽已蹲伏在地,但剑螯还是恭敬地躬身致意,随后,剑螯便发问道:“恕我多言,血玫大人,当时为什么不让我继续战斗而下令撤退呢?就算多了一个搅局的,我也有信心提着他们的人头回来。”
“不必!”然而就在瞬息,血玫的语气突然冷若寒冰,扑面而来的震慑,令剑螯立刻噤声:“现如今,复活奥菲以诺王才是当务之急。只要能让奥菲以诺王重新降世,联盟对于获得了最强力量的我们自然也就束手无策了,到那时碾碎他们轻而易举。现在,你们只需要完成我的指令,不要妄图僭越。”
“谨遵指令,血玫大人。”剑螯连声应答之时,他的声音似乎都有几分颤抖,仿佛顿感震恐。“退下吧,之后的行动,我会通知你的。”沉默片刻,血玫下达了逐客令。而对此,剑螯全无一丝抵牾,窃声回应后,便退身撤离。
然而,就在剑螯离开视线之时,血玫却发出了一阵不合时宜的阴沉冷笑:“呵呵呵,真是有趣啊,当年,你险些夺走了我的生命,如今,却反而沦为了我手里的棋子。命运啊,真是变数无常,那个时候,谁都不会想到,未来我们会选择这样的道路吧。”
这时,血玫停顿了一下,似是沉浸于往昔的回忆中:“联盟,只是一群软弱而自私的乌合之众。我会得到最强的力量,用自己的方式,去报当年的仇,守护我想守护的东西,会用我的方式统一这个世界,直到所有人,都对我俯首称臣!”
与剑螯迥然相异,在回到据点之后,北腾并未选择前去觐见血玫,似是长久以来的桀骜性情使然,他向来无意对这个隐藏至深的首领俯首帖耳,而后者似乎也对此习以为常,从未加之约束,毕竟对于北腾而言,随心所欲的杀戮便是对他最好的嘉奖,也是诱其就范的绝佳筹码。
然而这次,北腾的状况却有些许异常,他刻意回避了研究所内稀疏的人流,在阴暗隐蔽的一隅倚墙站立。此时,北腾一面沉重地喘着粗气,一面将手扶持在了自己的腰间,那里正是易彬最后一次射击时命中的位置,那束不同寻常的银色子弹,在击中自己的瞬间,就让自己感受到一种焚烧般的剧烈痛楚,这与自己之前遭受过的一切创伤均是迥异,甚至直到现在,伤口竟仍在隐隐作痛。
不过,相较战斗中的稍逊一筹,更令北腾耿耿于怀的,则是那段亦真亦幻的影像。“搞什么名堂啊!”北腾龇牙咧嘴地冷笑一声,随后便扬起一拳重重地捶打在身后的墙壁上。原本厚实的砖砌墙面,竟在北腾赤手空拳的一击下,被砸出一处凹陷。“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呢,真是恶心!”北腾啐了一口道:“下次见面,我一定要把你的手脚都拧断,再把你的脑袋一点点地割下来,给我等着吧,易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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