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桉环顾阴风迷雾如鬼打墙的四周,觉得这样漫无目的去找出口,无异于大海捞针,“我们这么走,无法找到出口。墓鬼王有的是耐心,能陪我耗到斗转星移。”
搬山填海术就像陆地永动机,他能将墓鬼城的整个地形地貌,在短时间内,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就像古时在大型墓陵里安装永动装置一样,如高山闭环流水,源源不断产生动力将整个墓穴都转动起来,出口和入口每时每刻都可以发生移动,毫无头绪走下去,形同赌徒押注。
池桉索性不走了,停下来,百般不爽望着黑漆漆的前方,攒紧拳,心里思量,不如砸开这鬼山石,生劈出一条道来看看。
“池桉,别急。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榷黎倒是很心平气和,不见他有一丝慌乱或烦躁,连请教的动作和口吻都有几分优雅。
池桉不知道是被他感染还是安抚到,她叹口气,将头发拆掉,十指在蒲丝间穿梭,把头发梳理成一个蓬松的道髻,她道:“绝境无路,卦门有解,或许卦演可以告诉我们生的方向。”
榷黎二指并拢,点风画符,就手八卦,动作行云流水,仿似一行白鹭上青天,凭空画出金柱,日晷,红花绿草生长衰败的景色。
他强调,“推演预知未来,有三个要素缺一不可。何时、何地,发生何事。但天师观的卦章一般通过前两者来推演第三者。逆推,或者两边往中间推,我都不太擅长。”
池桉微微凝眉,反问,“你是觉得墓鬼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地动,卦演地点没法确定,所以不能顺推?”
“是。见笑了。”榷黎看向池桉,发现她确实在笑,却是那种胸有成竹的微微坦然一笑。
榷黎也笑了笑:“你有办法?”他说完又道,“你一定有办法,你是这批大赦中最厉害的卦师。还请指教。”
“榷黎观主千万别这么说,大家各有所长罢。我也不是三要素任意取其二就能随便推演。”池桉握拳放在唇前轻轻咳嗽一声,“我没那么强。”
榷黎声线温吞:“请赐教。”
池桉道,“天师观没法顺推,但吉凶阴阳简上断生死篇章有言,以不变应万变,我们能以静制动啊。如果我不能推演什么时辰出口在何方,那我干脆确定地点参数,只推演此地将来。”
榷黎:“你是说我们以脚下的地方为基准,预测这里什么时辰会变成出口?”
“就是这样。”池桉说:“可以一试。”
“确实可行。”榷黎却还有顾虑:“万一此地在之后的一天两天一个月一年,甚至十年,都是一个情形,没有丝毫变化,给不到我们任何预探的信息,那我们要一直等下去吗?”
池桉:“我们不是说了嘛,墓鬼城有永动条件。它是动的。所以这个地方,不对,是墓鬼城的任何角落一定都有变化!这样我们就有找到出口的几率。”
榷黎语迟半晌,道:“说来说去,我倒是忘了前情。”
池桉摇摇手指。
“你不是忘了,也不是不擅长逆推和夹推,你是故意想和我多说说话。”池桉看着他,“为什么啊?”
榷黎不解,眼神变得有些无辜茫然。
池桉指指掌心,“感同身受符,它还在。”所以榷黎的小心思和心理变化,根本就瞒不住池桉。
瞬间榷黎的脸红到耳朵根儿,他抿唇不语,感觉喉咙有些发涩。池桉舒展舒展身体,转移话题道:“算了算了,我们先想办法出去。”
榷黎耐心耗尽,加上羞赧,居然一拳定乾坤,将脚下的土地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裂出十二时辰的纹路,然后对池桉抱拳请礼。池桉拍拍他的肩,“轻松点,多大事嘛。”
她走到坑边,旋出十二张扑克,念动火诀,十二团火焰顷刻暴躁燃烧,纷纷自然有序落在相应的时辰方位,最接近的出口时间的方位上方,火焰剧烈抖动,池桉掐诀:“子丑寅卯辰,此地会在寅时三刻变成出口,我们要抓住这次机会,那现在是。”她抬头看看天空,阴雾弥漫,根本看不清月亮,无法断定此刻什么时辰。
池桉扩张五感,欲探听到跟广阔的范围,除了很多鬼哭狼嚎,还有鸡鸣声和老牛哞叫的声音。
榷黎掐诀后道:“守夜不失信,知时畜也,马无夜草不肥,牛无夜草不犁。夜半者鼠,子也;鸡鸣牛哞者,丑也。寅虎卯兔!”
池桉和他同时道:“是丑时。”
他们听到了鸡鸣和牛叫的声音,那现在应该是夜里丑时,距离寅时这里会变成出口时间最多还有两个小时,最少还有半个小时,模糊区间其实也有点大。
榷黎:“我们等?”
池桉:“榷黎观主听说过改时换地这个说法吗。”
榷黎点头:“听过。”
改时换地,就是池桉想将寅时三刻发生的事,改成她想的任意时刻。可是任意更改预测事件中的时间、地点,原理和改命、改运势差不多,代价也是有的,通常来说就是折损。普通修士改运,可能会被反噬变得倒霉,或者直接损失修行道行。卦师改运,反噬加倍。因为预测天机已经是神苍恩德,还试图更改原本事件轨迹,自然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榷黎阻止道:“慢着,我们可以等等。”
“来不及了。我不喜欢等。”池桉双掌合十,瞑目念诀,骤然一牛一虎两团火焰冲出云霄,在阴雾中蜿蜒翻腾,它们相互缠绕,变成一阴一阳,呈乾坤之势。
丑牛和寅虎阴阳倒合。
空间上的时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十二团火焰似乎受到磁场感召,变得蠢蠢欲动,不受控制,周围那些冤魂孤鬼被困此处几百年甚至千余年的,都有。
池桉这番鬼火,几乎将他们最后一点魂魄烧得飞灰湮灭,临死前他们还大声叫嚷,“痛快,痛快啊!”
池桉的火龙烧出鬼打墙的墙眼,连带十二时辰方位也极速发生调整和改变,将寅时三刻的出口,活生生烧提前到此时此地。
榷黎隐约看见那风眼有两团活物飞出。
两声嘶鸣现身,榷黎道:“是金凤蓝凰。”
池桉收咒,“没想到把这两位请来。”
两人见状,跃地翻身上了金凤和蓝凰的背,趁势墙眼还没有闭合,和双禽一起飞离了这里。在阴雾中不知行了多久,在模糊视野里,他们飞过浩大的浪海,波涛汹涌的浪花似乎要扑到他们的脸上,海上漂浮着许多的白骨;之后越过高高的山丘,无数崇山峻岭,地势无比凶险,榷黎甚至俯瞰到一些挂在悬崖树枝上,已经被晒干人骨,只剩下破烂的已经被风吹雨打褪了色的布料。
想必那就是断情山和噬魂海,从古到今无数能人修士想踏足的地方,最后却因为修行不够,折损途中。再行一段时间,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一片花红柳绿景色,是凤栖花树,美不胜收,花香气息醉人心脾,令人流连忘返。
说明他们已经到达传说中的风月霖,基本接近墓鬼王的寝陵。
继续往前飞行十余里,一颗巨大巨高的树挡住去路。
金凤和蓝凰托着二人,在根深叶茂的巨树间盘绕,最后又落下来,金凤蓝凰盘在地面,不肯再前行。
榷黎和池桉打量这颗巨大的树,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什么东西。”池桉问。
榷黎拧眉道:“可能是洛桑树。”
池桉托腮,“洛桑?”
“传闻洛桑树冲天生长,叶大如斗,花团锦簇,是冥界神树。”榷黎解释道:“洛桑树也称作醉生梦死树。你看那树干上,一个个晦涩的树斑,那是树洞,也叫幽冥幻境。”
池桉好像听说过这个东西。
说是人之将死,回光返照。
死灵将自己灵识,分散成了成百上千份,创造无数个幽冥幻境,让自己的意识在这些幻境里继续做美梦,控梦人甚至可以自己编写梦境的人设和剧本。
池桉不明白:“在风月霖里墓鬼王干嘛种这样一棵树?难道他还要做什么美梦不成?”
“梦是弥补现实爱而不得的途径。”榷黎道:“我推断墓鬼王把自己的灵识切成了无数份,都分别放进了这一个个树洞里。”
池桉道:“爱而不得。想得到却得不到,只能通过做梦来视线的,那就只有一个人。”
“风悦卦师。”榷黎皱眉道。
他们抬头看向这可巨树上的一个个树斑树洞,多到不能数。
池桉连连摇头:“太变态,他到底把自己灵识切成多少份,要做多少个梦才罢休?”
“我想。”榷黎说:“墓鬼王这几千年,应该是靠着它们在活着。”
池桉:“那我倒想看看,他在梦里,都干了些什么!等等。”池桉突然想起:“之前我们听到的那些声音,是他的梦,还是真的?”
榷黎扶额:“不知道。”
池桉嗤笑:“他这种病态情形,不对对风悦卦师做点什么才不正常吧,看来我们得早点找到他们。可是墓鬼王会把风悦卦师藏到什么地方呢?”
“真真假假,以假乱真。”榷黎假设道:“如果我是墓鬼王,我爱了风悦卦师这么多年,有朝一日终于得到。我一定会把她放进我的幽冥幻境中,只有那样,我才能继续欺骗自己,曾经做的那些梦,都是真的。”
池桉瞠目结舌:“果然够变态。”
“不过这么多树洞,得找到什么时候去?就算进去了,我们又怎么知道那是他的梦还是真实的。”池桉摊手:“墓鬼王想骗我们,就一定会演下去。”
榷黎反问,“如果你是墓鬼王,你会把风悦卦师安排到什么幻境里。”
池桉想了想,“我是墓鬼王,我肯定跪下来跟风悦卦师磕头认错,说不该骗她的卦咯。”
“所以百人刑场,是棟宁王最后悔的地方。”榷黎抬手抛出一张符纸,燃烧殆尽后,符纸的纸灰不落地,反而越飘越高,直到漂浮到左侧树干上的斑驳树洞前。
池桉也觉得有道理:“他要阻止悲剧发生,就一定要去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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