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未央宫中,刚满十四岁的天子刘宏睡到自然醒才起床。
由于朝中日常事务都由丞相处理,除非有重大事件发生,一般都不需要他这个小皇帝过问,因此他在皇宫中过的也算潇洒自在。
不过作为半路当皇帝的刘宏,日常生活还被安排的满满当当,需要学习各种礼仪知识。
这边刘宏由宫女伺候穿戴整齐,那边御膳房太监开始负责把三张膳桌拼在一起,并铺上桌单。
等刘宏坐下,手捧红色漆盒的太监们排着队进来,将各种菜肴、饭点、汤羹等迅速端上饭桌。
皇宫内设有太官令一人,掌御饮食。另有左丞、甘丞、汤官丞、果丞各一人,左丞主饮食,甘丞主膳具,汤官丞主酒,果丞主果。
因此虽然菜肴看起来十分丰盛,但刘宏却是提不起一点胃口,这些食物他都吃腻味了。
所以敷衍性吃上几口,就命人将饭菜撤下去。
这时中常侍程璜提着食盒,急冲冲跑进来,“皇上,大喜啊!”
百无聊赖的刘宏看到程璜狼狈不堪的样子,也没当回事,语气恹恹地问道:“什么事啊,慌慌张张的?”
程璜却是满脸笑意地将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几个小碟,里面装着各种口味的蒸饺。
“皇上,这是南阳太守陈球进献的太虚吃食,您快尝尝。”
“不可!”中常侍郭胜和太官令羊亨同时惊呼出声。
太官令掌御饮食,是专门负责皇帝和内宫的饮食,只要是出现在皇宫内的吃食都必须经过他的检查,否则出了任何问题,可是要被问罪的。
而郭胜则是嫉妒心使然,同为中常侍,郭胜要比程璜更受刘宏看重。现在程璜进献太虚吃食,不论好坏,先阻止再说。
程璜见他们如此,不由冷笑道:“怎么,两位是认为皇上不配吃这太虚吃食吗?”
两人急忙否认道:“这吃食来历不清不楚,谁也不敢保证有没有问题。”
看着刘宏有些犹豫,程璜赶紧跪下来,声泪俱下地说:“陛下,老奴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加害您啊!来之前,老奴已经先行吃了一个,觉得只有陛下才配享用如此美味,才不敢多吃,陛下若是不怪老奴贪嘴,老奴现在就再吃一个!”
“准!”刘宏点头。
当下程璜也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夹起一个蒸饺,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的品尝起来,脸上露出一副十分享受的表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宏的声音打断了程璜的享受。
“朕现在能可以吃了吧?”
“陛下稍待,让老奴也尝试一下!”郭胜舔着嘴巴说,他被程璜的吃相勾起了食欲,想知道这太虚吃食是不是真有这么美味。
谁知刚拿起筷子去夹蒸饺,就被程璜一把抢下筷子,怒斥道:“大胆郭胜,陛下的吃食,你也敢抢!”
说完,又对着刘宏露出谄媚的笑容说:“陛下,您快趁热吃,这太虚吃食是从南阳四百里加急送来,本就不多。”
刘宏顿时来了兴致,再也不管郭胜和太官令阻止,夹起一个蒸饺,轻轻咬下一口,一尝之下顿时神情大动,眼中露出惊喜之色,“好,朕决定了,以后每餐都要吃这个。”
中常侍郭胜和太官令羊亨看着刘宏吃的不亦乐乎,不禁面面相觑起来,同时又露出无奈的苦笑来,这吃食他们见都没见过,怎么能满足皇上的要求,看来以后只有多亲近程璜了。
程璜听到刘宏这样说,顿时心花怒放起来,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陛下放心,老奴这就安排下去,将相干人等都叫到洛阳来。”
刘宏点点头,不知不觉吃的有些撑了,这才停下来,发现一食盒的蒸饺被他吃的所剩无几,不禁有些懊恼说:“朕怎么就吃完了,还想着给孝仁皇后送些过去呢,她苦日子过习惯了,肯定没吃过这么美味的吃食!”
程璜立刻跪地,不断磕头,同时不停自责道:“都是老奴糊涂,南阳太守本来是送来两道吃食,老奴尝过之后,自作主张,将皮薄馅多的饺子先行献给陛下,而将皮多馅少的包子留在了御膳房。”
刘宏抬抬手,笑着说:“起来吧,朕恕你无罪,来人,去将包子给朕取来。”
少顷,有小太监端着一提冒着热气的包子放到刘宏面前。
望着面前不断散发出诱人香气的美食,毕竟年纪不大,刘宏怎么能忍住如此诱惑,也顾不得刚才已经吃撑,伸手拿起一个,咬上一口,仔细品嚼几下,皱着眉头说:“确实比不上刚才的饺子口感好,但这也是难得的美味了。”
接着又对站在一旁的太官令羊亨说,“你将这些包子都送到孝仁皇后住处,问询一下看法,日后多加改进,朕要这皇宫之中每人都能享受到这太虚美食。”
羊亨领命,正要退出去,却被一人出言止住。
“慢着,”来人是已经八十一岁的太傅胡广。
见到胡广,刘宏赶紧起身施礼,“见过太傅,不知太傅为何叫住太官令。”
胡广挥挥手,示意一干人等都出去。
众人知道这是太傅要训话皇上,都不敢怠慢。
不一会,大殿中的一干人等都退了出去,程璜和郭胜带上大门,并守在门外。
胡广见大殿只有他和刘宏两人,这才面色严肃地说道:“老臣知道陛下对皇太后还心有怨恨,但毕竟窦武以下犯上的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当初皇太后也没有参与此事,还因此受到牵连,迁徙到南宫云台居住。本朝向来以孝治天下,陛下身为大汉天子,当做天下万民之表率。”
“虽然孝仁皇后是陛下的生身之母,但陛下承接宗庙,皇太后才是陛下名义上的母亲。陛下若是重生母,而轻慢太后,势必会引来妄议,造成朝堂上的动荡。”
“只不过是区区一道吃食,太傅何必小题大做。”刘宏浑不在意,还拿起一个包子,掰开看看里面的馅料。
一直以来由于身边宦官的构陷暗示,他都认为窦武想做梁冀第二,好独断朝纲,自己只能做个傀儡,说不定哪天他不高兴了,就杀了自己,另立新帝。因此他都做过好几次噩梦,这也是他疏远皇太后窦妙的根本所在。
胡广有些头疼,世人皆道:‘万事不理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可谁又知道他的难处呢。
自安帝时他进入朝堂以来,他就以中庸之道行事,不断周旋于外戚、宦官和士族之间,历经安、顺、冲、质、桓、灵六帝而不衰,都说他性格圆滑,最会左右逢源。
外戚梁冀专权时,要不是他胡广忍辱负重,秉公仗义,不为虎作伥,还不知多少正直的官员被迫害。
后来宦官当权,外人都道他胡广柔媚宦官,保位持禄,但若不是有他在朝堂上主持公道,不知有多少人无辜冤死,而这大汉的天下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呢。
如今天子年幼,被宦官蛊惑愚弄,他是有心改变现状,奈何宦官势大,只有联合他人,方能有一较之力。
他原本计划找个合适的机会,让失势的皇太后重新回到长乐宫,压制宦官,可谁又想到天子竟将自己的生母接到长乐宫中居住,让他的计划一下落空。
本想徐徐图之,奈何宦官终日在天子面前构陷,越来越疏远皇太后。
恐怕再这样下去,这天下都会被宦官弄的一团糟,到时他胡广也晚节不保,还不如趁现在名声依旧,辞官回乡。
想到这,胡广不禁潸然泪下,扑通一声跪在刘宏面前,说:
“老臣为官三十多年,历事六朝,皆尽心尽力辅佐天子治理天下,如今承蒙陛下厚爱,拜为太傅,老臣当肝脑涂地以报君恩。然世人皆认为老臣没有忠贞气节,老臣现在为天下人所恶,不敢再居高位,还望陛下恩准,让老臣辞去太傅一职,回乡做一名寻常的百姓。”
刘宏愣住了,怎么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辞官了,他虽然年幼,也知道太傅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别看胡广年龄比较大,但朝堂上有事他还真能解决,不仅如此,在教导自己方面也算是尽心尽力,因此刘宏可不能让他辞官,自己没事给自己找事,也不想以后为了朝堂之事而焦头烂额,于是急忙走到胡广面前,扶住他胳膊,不让他再跪。
“太傅这是为何,快快请起。”
胡广却不为所动,继续跪拜道:“陛下贵为天子,当以社稷为重,以后勿要再随性而为,不然老臣愧对汉室的先帝们啊。”
刘宏见状,只能连连作揖,“太傅勿要离朕而去,朕知错了,朕以后做事前定会深思而行。”
点到为止,胡广趁势而起,扶住刘宏,说:“陛下折煞老臣也!”
“来人,”见胡广不再提辞官一事,刘宏朝门外喊了一声,见程璜和郭胜进来,于是便指着矮案上的包子,说:
“你们将这太虚吃食送到南宫云台阁的皇太后住处,同时告诉她,朕不会忘记她援立圣明,承继宗庙之功。”
胡广微微点头,对刘宏的态度还算满意,孺子尚可教也!
两人领命,刚出宫门不远,郭胜说:“程璜,还是你自己去送吧,某与皇太后有些间隙,还是不见为好。”
说完,也不等程璜反应,就急匆匆离开了。
程璜此时也不愿陷入漩涡,正不知怎么办才好时,看到黄门令董萌向这边走来,忽然心生一计。
“董大人,这是南阳太守进献的吃食,皇上让你去送给皇太后。”
说完,又喊来不远处的一个宫女,说:“你随董大人一起去,务必要将吃食交到皇太后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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