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日是五姓家族中合族长幼大小共凑的家宴,这日一早,众族人都到齐,男客在鬲候府后院见过卓太君,行礼后,便到前院大厅坐席吃宴去了,独留下吴咏和朱孜两个少年。
卓太君今日寿辰,见到族人都至,自是高兴,又见今日无远亲,都是自己族中子侄辈,只便衣常妆出来,堂上受礼。
当中独设一榻,引枕靠背脚踏俱全,自己歪在榻上。榻之前后左右,皆是一色的小矮凳,钗凤、钏凤、玉凤、宝凤、任蕙等围绕。
男客离去,女客也由邓氏、卓氏在后院客厅管待,只留下一众小辈在跟前说话。
卓太君歪在榻上,询问这两日寿宴上的趣事。任蕙和朱孜两人年纪最小,全程都是他俩在说,其他人时不时补上几句。
两府热闹的场景的确令人津津乐道,但话题总是绕不开吴咏,不仅男宾这边围着吴咏谈论,就是女宾那边也是三句话题不离吴咏。
卓太君听罢,笑指着吴咏道:“当日我也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大的面子,请来那么多宾客。”吴咏也笑道:“都是看在五姓家族和祖母的面上,不然也不会来这么多人,小子只是适逢其会罢了。”话犹未了,只听一婢女从后房门跑进来,口内喊说:“太夫人,不好了,一群番僧欺上门来!”众人听说,唬了一跳,卓太君更是坐起身来,忙问怎么回事。
婢女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急得众人都替她捏一把冷汗。恰在这时,邓氏推门进来,听到众人询问,她没好气地瞪了那婢女一眼,
“小小年纪,腿脚倒是挺利索的,只是耳朵不好使,人家是贺寿的,到你嘴里便是欺上门,幸亏我来了,不然还真闹出误会来。”说完,她又笑着对卓太君说:“是洛阳白马寺的西域来客,其中有两位高僧大德,只为给姑母贺寿来,还带着礼物呢。”卓太君想了一下,笑道:“既是远方贵客临门,你去将人请到后院来。”说着,她又向左右吩咐道:“来人,随我去更衣。”虽然时下的佛,被世人普遍认为是番邦外神,非诸化所应祠奉,但有不少人还是为那些高僧大德不远万里来汉土传教的精神敬佩。
卓太君便是其中一位,她虽然不信佛,但礼敬僧侣,还会经常到白马寺布施些钱财。
少顷,朱垣领着四人来到后院待客处。吴咏随着一众好奇心特别重的姊妹,从里间向外看去,四人中有三位是宽额碧眼的外国人,其中两位是上了年纪的高僧,一位是裹着头巾的青年人,最令吴咏惊奇的是最后一位来客,竟然是汉人僧侣。
这还是他重生到这个时代以来,第一次见到汉人出家当和尚的。朱垣请四人入座,又命婢女上了茶水,这才笑着开口询问道:“不知几位贵客如何称呼?”汉人僧侣当先开口说:“小僧严佛调,临淮考城人。”说着,他又介绍了另外三人,
“这位是安息商人安玄,这两位是圣僧,分别是安息国的安世高,月氏国的支娄迦谶。”众人相互见礼,朱垣陪着他们说了会话,卓太君才姗姗来迟。
朱垣又是一番介绍,才由严佛调递上礼物,并当场打开,道:“闻听卓太君寿诞,住持特让我等献上这份礼物,聊表敬意。”四人给准备的是一尊一尺高的玉质佛像。
佛像左手持经书,右手拿佛珠,经书和佛珠也都是玉制的。春香接过,请卓太君过目。
卓太君摆摆手,笑着说:“收起来吧,既是高僧大德所赠,不可轻慢,当焚香净手,高阁珍藏为好。”安世高见状,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只是一件俗物而已,居士不必如此当真,与其高阁珍藏,倒不如放在近前,与众人一起品鉴。”支娄迦谶也双手合十道:“居士经常到白马寺布施财物,也是与我佛有缘。此玉佛有安神凝心之功效,居士可将他放置在休憩之地,时常观之。”
“高僧所言甚是!”卓太君从善如流,随后便吩咐春香将玉佛安放在里间的案几上。
这时,严佛调再次开口道:“今日我等到来,还有一事,请卓太君应允。”卓太君一愣,有些疑惑问道:“所为何事?”严佛调道:“我等想见一见天子侍读吴咏。”卓太君笑着说:“我当何事!他现在就在屋里,我这就让他出来与诸位相见。”说着,便朝里面喊道:“出来吧,几位圣僧想见见你。”吴咏让身边的姊妹帮忙整理一下衣冠,这才不紧不慢走到众人面前,拱手见礼道:“小子见过几位圣僧,不知找我何事?”严佛调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吴侍读传出的《白蛇传》可是为我白马寺带来一场浩劫。”吴咏一愣,有些疑惑地问道:“圣僧此言何解?”
“吴侍读可知,前不久,一群百姓围住白马寺,让我等交出白素贞,并扬言我等僧侣皆是坏人姻缘之辈,我等皆深受其骚扰,不少沙弥为此还受到百姓毒打。”
“此非小子本意也!”吴咏大汗道。严佛调正色道:“我等今日前来,不为争论,只是想让吴侍读今后再写书时,多为我佛教正言。”
“好说!好说!小子今后一定只宣扬佛教正面形象。”吴咏急忙保证,他可不想被这群高僧记挂。
这几位若是不小心在典籍中提及他污蔑佛教,估计他吴咏会在后世遗臭万年。
这时安世高插言道:“居士倒也不必如此,只言善,不说恶,非佛本意。居士大可不必如此恭维我佛教,做到善恶有报即可。”说话工夫,又有婢女来报:“太夫人,又有三位西域来客到访。”卓太君有些纳闷,今日是怎么了,这么多外国人到访,但她还是吩咐道:“请他们进来。”不一会,婢女领着二男一女进来,吴咏发现其中两人竟还是熟人。
三人一进来,便递上贺礼,并向上首的卓太君行礼道:“火祆教圣女席琳拜见卓太君,祝您老人家长命百岁,子孙安康。”
“都免礼吧!请入座。”卓太君笑道,使人接下礼物,接着又吩咐婢女端来茶水。
席琳起身,却没有去坐下,而是缓缓走到吴咏面前道:“小郎君,别来无恙。”吴咏没想到她会过来打招呼,便轻笑行礼:“几日不见,圣女殿下倒是愈发清瘦了。”卓太君一愣,询问道:“你们认识?”吴咏笑着解释说:“前些时日安国亭侯府的袁术在洛阳金市的胡姬酒肆请客,孙儿与这位圣女殿下有幸见过一次面。”卓太君扫了席琳一眼,没有任何停留,又看向另外两人。
这时达拉布也走到安世高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还请圣僧救我安息国百姓脱离水火之中。”安世高将他扶起,念了一声佛号道:“老僧已是出家人,世间俗事皆与我无关,还望居士另寻他人。”原来安世高本名为清,字世高,以字行,出家前是安息国的王太子,自幼信奉佛教,当其将即位时,出家修道,而让位于其叔,可以说达拉布就是安世高旁系后辈。
另一边,贾维德也找支娄迦谶攀谈起来。卓太君明显感觉客厅的气氛有些诡异,也不想在大喜日闹起事端来,便看了朱垣一眼。
朱垣顿时心领神会,笑着对众人说道:“诸位远道而来,我等当盛情款待才是,诸位还请入席吧。”众人也没有推辞,朱垣考虑到他们身份特殊,便将他们单独安排到一个房间,又因吴咏与他们有交集,便让吴咏陪客。
本来吴咏担心有高僧在桌,会有忌口,询问之下,才知道时下的佛教徒是荤素都吃的。
其实他哪里知道,吃素始于后世南北朝时梁武帝的推行。相传梁武帝读《楞伽经》,经云\"菩萨大慈大悲,不忍心食众生肉\",他读了非常感动,自己发愿吃长素。
他是佛门的大护法,又以帝王之尊推动\"素食\",于是很快就影响整个僧团。
这个运动推展得非常成功,不但出家的佛弟子接受,连在家信徒也接受了,形成中国佛教的特色--素食,一直延续到吴咏穿越时,国内佛教吃素都是清规戒律。
而其它国家地区,虽然有佛教盛行,但并没有人推行素食运动,依然保持佛早年的教诲,可以吃三净肉或五净肉。
佛教提倡不杀生,但一般允许食用三净肉。三净肉是一个佛教术语,指信徒没有看见、听说或怀疑为了自己而杀死的动物之肉类。
还有五净肉的说法,是上述三个加上自然死亡,以及被其他鸟兽杀死食余的肉。
甚至后来又演化出九净肉,又加上了:第六不为己杀,第七生干,第八不期遇,第九前已杀。
所谓三净肉应具备三个条件:第一,眼不见杀,即没有亲眼为了给自己吃肉而杀死动物或看到杀死动物的惨相;第二,耳不闻杀,即没有亲耳听到动物被杀死的声音或从可信处听闻是为了自己而杀的;第三,不为己所杀,即不是为了自己想吃才杀的。
举例来说,如果到市场正好看到摊贩在杀鸡、杀鱼,或者贩卖的人告诉你这是现宰的鲜肉,这就不符合上述条件;又如,到亲戚朋友家里作客时,他们特地杀鸡宰鸭来款待,此即让众生为自己而被杀,这便不是三净肉。
不能完全吃素的人,可以暂时吃这种肉,或到街上买现成已被宰杀了牲畜禽类等的肉。
吴咏现在尚不知道这些,见三位高僧大德荤素不忌口,也是有些懵,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即使在后世清规戒律之下,很多和尚吃肉喝酒也都是随处可见,更别提还有娶妻生子的和尚存在,俨然就是把和尚当做一种职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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