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声声转过头，看见李承衍高大清隽的身影，冷峻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疲惫的风尘，内心那股安全感突然之间爆棚，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像那天晚上一样能把整个手机彻底摔碎，重重的甩开顾靳抓着她的手，同时冷声道，“放开。”
顾靳瞥见后面的李承衍，眉间闪过不悦，懒散的把手插进了裤兜里，一副没脸没皮的混世模样。
与此同时，冷着脸浑身低气压的李承衍走到他面前。
穆声声被拉李承衍拉到身后，牵着她的那只宽厚的手掌温热干燥。
“顾靳，你一脸猥琐的拽着我同桌不放是什么意思。”李承衍压着的声音很低。
顾靳嗤了一声，他妈明明长那么帅，怎么谁都说他猥琐，“好像我干什么了似的，我刚才只是想和你同桌聊聊而已。”
“干了什么，”李承衍冷笑了下，觉得和顾靳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就得按那套流氓的话术来，“嗯，也是，你能干什么，那些和你睡过的女人在网上发帖说扫兴得很，说你不行，说你没能力，现在看来估计是真的吧，呵，还真是又菜又爱撩骚。”
穆声声震惊的瞪大了眼睛，顾靳劣迹斑斑她是知道的，那方面不行她倒是第一次听说，李承衍上哪儿知道的这些房中密事？
“顾同学，你小小年纪就有男人四十才有的毛病了？命根子生病了得抓紧时间去医院看，不然后果很严重的。”穆声声一般有仇当场就报，这会格外配合李承衍，仗着他有恃无恐原地开怼。
李承衍：“”
顾靳：“”
神特么命根子生病。
顾靳果然脸色暴怒，脖子涨得又粗又红，李承衍忽然又开口，精准的拿捏住了他的命门，顾靳在学校外面玩得花，但在学校里会有所忌惮，因为他爸给他下了最后警告，这次再惹是生非被退学就把他送去非洲挖煤，“想动手？李飞老师在后面，你上赶着想被退学我一定会配合你。”
后面李飞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传来，“前面干什么呢？说的就是你，顾靳，恶狠狠的盯着那两个柔弱的同学是想干什么！”
说着挺着个啤酒肚往这边小跑过来。
柔弱你妈。
顾靳心说你他妈眼瞎啊，低声骂了句操，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们，“你们给我等着。”
李承衍向来做事有始有终，担心顾靳再找麻烦，干脆把话敞开了说：“等你没问题，我首先告诉你，我不怕事儿，只是嫌麻烦，还有，顾靳你真是太蠢了，我如果是你，被学校里人知道了网上那些帖子的事情，我不会继续在学校里面兴风作浪，等彻底传开了丢脸的是一辈子，那时候还不如去非洲挖煤，所以我劝你这一年到毕业最好都别惹事，别招惹学校的女生，老实本分或许还能混一个不算太差的名声，若干年以后，嗯，谁知道呢，家里做生意的一夜破产这种事不稀缺，真要出什么事了好说还有高中同学能帮一下，别蠢得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李承衍其实是竞赛一结束就回学校了，李飞是他们班的物理老师，年轻时学术前途本来不可限量，放弃了国外的高薪offer选择留在国内，前几年又为了家庭和睦放弃了国家物理科研室的工作，因为他一忙起来就经常是几个月几个月的不回家，老婆孩子差点让隔壁老王勾搭走了，最后选择了回老家当一名高中物理老师，他说他的根在这里，大半辈子都在出走，上年纪了就想做个俗人，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李承衍自认身上那股随性的不拘小节精神是从李飞身上学的，他说在哪不是学物理，社会上又勾心斗角的，学术不纯粹，不如把心思花在培养祖国的花朵上。
算是个中年不世出的天才。
李承衍就是李飞手里的开得最好的那朵花，从高二起负责辅导李承衍的物理竞赛，他总说李承衍有他年轻时的影子，所以竞赛一结束就给了电话让李承衍回来当面汇报考后心得。
这会儿师生两人在办公室面对面的坐着，李飞手里端着一杯万年不变的枸杞茶，面色正正的吹了吹。
李承衍：“都早凉了您还嫌烫啊。”
李飞喝了一口，“要你说，竞赛考得怎么样？考砸了别说你是我教的。”
“挺好的，题都会做，不会出问题。”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李承衍有一种“我他妈就是要狂的自信。”
李飞教他的，他说你和别人谦虚一方面是为了学会骄兵必败，一方面是为了学会做人，但在自己心里一定不能看轻自己，就要让自己去体验那种我没什么做不到的狂妄，学物理的，你心里一旦怕了，思维就有了漏洞，就会畏手畏脚，就会被题压着，自古以来，世间万物的真理都出自实践，但敢于实践的往往是智珠在握的勇者。
“嗯，”果然是我教的，李飞傲娇的应了一声，又喝了一口枸杞茶，“你和穆声声怎么回事儿？老远我就看见了你俩牵着的手十指紧扣，心手相连得跟老汉新婚似的。”
李承衍：“”您那六百多度的近视眼真厉害，参军吧李老师。
他笑了笑，那双深黑的眼睛干净耿直，嘴里说的话却混蛋得不行，“老汉新婚太过了，不过不排除我毕业就和她结婚这个可能。”
李飞心说这臭小子真的无法无天，忍不住耳提面命的教育他，“谁？和谁结婚？穆声声么？看你就是欠收拾，还毕业就结婚，你才几岁，咋，口气这么大你怎么不去挑战沃尔夫物理学奖。”
“怎么了，不是您教的狂妄吗？我心想学会的东西要举一反三，追女孩不适用啊？”李承衍笑着随手扯了张李飞办公桌上的卷子看了起来。
一看顾靳两个字他立马反手塞了回去，重新抽了一张。
又一看，穆声声的卷子，啧，他心说你俩有孽缘是吧名字都能放在一起。
“放屁，少扭曲我说的话，学物理和追女孩能一样吗？再说了，你擅长么？”李飞啐了一句，“我追我老婆还用了三年呢，你才有几个三年,你有资格说擅长么？”
“不擅长，我刚刚开玩笑的，老师您别当真。”李承衍老实的说。
作为老师对于学生早恋的问题还是要进行教育，这种问题他向来是最不想管的，李飞连最爱的枸杞茶都喝不下去了，“我不管你和穆声声是什么情况，小姑娘学习成绩挺好的，人也上进，你少去勾搭人和你谈恋爱，毁人一生，你是走竞赛路的这次保送不会出问题，但她是普通高考生，针对你和那些心浮气躁的男孩子不太一样，你比他们更有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的能力，老师劝你一句，你要是真喜欢她，要么你就憋着别去勾搭人家，毕业了再说这事儿，要么你就用你的能力让她在学业上无忧，你们能考到同一个大学才算你追女孩有点本事。”
这点李承衍无可否认，心服口服的嗯了一声，“老师境界比班主任高多了。”
李飞顿了顿，心口不一的说道：“啧，别这么说你妈。”
李承衍被打发走了后，李飞不厌其烦的去整理被他刚刚动手动脚的物理卷子，发现被叠得更整齐了，李承衍和穆声声的名字还被专程放在了一块儿。
“”我呸，恋爱脑，李飞当场啐道。
学校的玉兰花开得旺盛，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落日像是被山里的怪物抓了下去，这会儿天空将黑未黑，厚厚的云层铺满了整个天空，别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意境，校园的道路空阔阴暗，清凉的晚风也变得张牙舞爪了起来，远处道路的余光像是世界末日仅剩的一点光亮。
李承衍拿出手机边走边刷着各种软件的首页，微信消息99+，这片刻的宁静他不太想用来社交，这会儿心境属于那种恍如高考之后的巨大空虚和深度迷茫，但也说不准是饿了，毕竟他没经历过真正的高考。
他这人有个毛病，理论永远比行为丰富，所以这会儿他脑子里过了很多事儿。
其实他这个人挺努力的，从小到大做什么事都是尽心尽力的去完成，包括老妈想要的完美小孩，学习成绩够好，他就拼命没日没夜的去背，去记，去一遍一遍的算，看很多书，时间长了，他也分不太清是别人口中的天赋还是足够努力才有了那些年得的第一名。
会得多，说起自己儿子别人会觉得她很会教育小孩，所以那些兴趣班他几乎都去上过，什么都会一点，唯一喜欢的滑板和摄影被老妈说是不务正业，也行吧，反正老妈多的是办法让他妥协，答应了她高中毕业都不会碰。
知礼幽默，不至于上了台面不识大体不会说话，丢她的脸，所以他会抽时间去看很多电影和脱口秀，每天放学就去人最多的地方溜达，逼着自己去和陌生人打交道，后来发现市场里每一个热爱生活的人教他学会的远远比电影多，比如——
-因为老伴患了老年痴呆但年轻时的愿望是开花店，所以学了半辈子武打的罗爷爷卖起了花，每天收摊都会给老伴带一束由各种客人挑选的他们觉得好看的花。
-卖春卷饼的，明明自己才几个月大的儿子在旁边哭得厉害，嗷嗷待哺，但还是坚持笑眯眯面对排着长队的客人的李大妈。
-每天风吹雨打一日不落的在街头贴寻人启事，耗尽半生积蓄的张奶奶几乎各种人生琐事，烦心事，可怜事，浪漫可爱的事，远比饭桌上那些仅有利益维持的长辈说的话有意思多了。
生活里的万般苦难，终究抵不过热爱与真诚。
出了校门，穆声声坐在保安室里和保安唠嗑着，看见他后，立马和保安暂停了交流，一脸兴奋的跑出来和李承衍挥了挥手。
李承衍是没想到的，所以他愣了一秒。
这一秒却格外的漫长，学校门口的太阳能路灯亮起来了，黑夜的暮色被劈开了一道口子，灯光像水彩笔的颜色晕染开来，穆声声站在光里，站在冷清寂静的人行道，平日像是有所保留的笑容此刻明媚若骄阳。
“李承衍，恭喜你物理竞赛第一名。”穆声声说。
声音落地的这一瞬，李承衍感觉好像内心深处的灵魂身处另一个时空突然被硬生生拉了回来，他心想：
在这个盛大而灿烂的世界上，我真正该热爱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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