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在不经意间随风消逝，炎热的夏季终于过去，迎来气温飒爽的秋季。
金乌渐渐沉西，橘红色的落日光线温柔的遍布整个校园，高三的教室楼曾经的欢声笑语不知什么时候替换成了不停的翻书和写字的沙沙声，有人提前打响了备战高考的第一枪，大声背诵诗词古文，练完一张又一张的卷子，全身心投入海量的复习中，也有人迷迷糊糊的跟着喊高考必胜的口号，上课依然会困到打瞌睡，所有人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往前走。
学校开始实行强制性留校晚自习到九点，一直到高考结束。
上个月班级调了一次座位，穆声声和李承衍不再是同桌。
穆声声有次还逗他，“你舍不舍得我？”
李承衍弹了弹她的额头，修长的指节干燥温暖，他笑笑说，“我会想你的，亲爱的穆同学，安心去吧。”
“哼，你就装吧。”她说。
后来没几天，他就装不下去了，晚上给她发信息：
火柴盒：【没我看着不行是吧，你和那谁今天聊什么呢？】
火柴盒：【聊了两节课，还考不考清华，穆同学。】
穆声声：【吃醋啊？不是说很舍得么？】
火柴盒：【咱俩没名没分的，跟我扯什么吃醋，考不考清华，我问你。】
穆声声：【考啊，不考清华怎么泡你，怎么给你名分。】
火柴盒：【……】
火柴盒：【就想着怎么调戏我，你最好能一直这么嚣张，考不上清华我跟你没完。】
两人有时候就着这种斗嘴的模式聊得还挺爽，你泼一盆水，我再点个火，永远聊不完。
穆声声也不会逗得太过分，耍了混就卖好，【知道了知道了，亲爱的李同学，我会为了清华而奋斗的，哎，别醋了呗，今天我和那谁是在讨论题目。】
穆声声：【告诉你，和他吵了两节课，最后我证明他的解题方法是错的，我才是对的，哈哈哈好爽。】
……
晚自习允许问问题的同学自由走动，仅限于学习讨论，但讨论的声音不能影响到别人。
穆声声疲倦的从数学卷子里抬起头，下意识的往向李承衍的位置。
李承衍保送了清华，准大学生的他却依然不清闲，永远有人向他请教各种各样的问题，他统统来者不拒，有一些理解能力稍微差一点的女同学问他物理问题，他可以耐心的教好几遍一直到她们明白为止。
他有段时间没剪头发了，额前的发梢快要戳到眼睛，侧脸线条锋利流畅，五官深邃俊朗，修长冷白的手指间夹着一只黑色的笔，习惯性的转一下再落到试卷上。
窗外是透着橘红色的温柔晚霞，鳞片形状的火烧云颜色耀眼夺目，像是要将整个天空烧起来，清透的晚风吹过少年的短袖，胸膛的衣服微微鼓起一个柔和的幅度。
忽的，认真给几个女同学讲着题目的李承衍忽然偏过头，穆声声来不及、也懒得隐藏心思。
隔着好几排人头，他的目光精准而直接，张扬的眼神像是有温度，灼人。
对视上那一秒，那种感觉很奇妙，拥挤的人群里，我只看得见你。
李承衍的眼尾微挑，视线落在她脸上，唇角一勾，有点撩，穆声声心里像是钻进了一只振翅高飞的蝴蝶，她抿了抿嘴唇。
李承衍像是单纯的想确认她还在不在，很快转过头，继续给别人讲解题目。
他的漫不经心像是在她平静的心湖里丢了一颗石头，荡漾的波纹深而远，久久不息。
穆声声深呼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他的一个眼神，足够她支撑接下来枯燥乏味的半年。
也有些学习比较好的同学会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复习进度，会拒绝教别人，比如她的同桌，吴凡，长着一张刻板严肃的学霸脸，高度近视，老是说话阴阳怪气的，人缘并不好，因为李承衍一直稳居年级第一，同学私底下都叫他万年老二。
前段时间，穆声声抢了他的万年老二。
吴凡的矛头从不服李承衍转向了最不服穆声声。
穆声声一直知道吴凡不爽她，但她无感。
“啧。”旁边的吴凡n次发出这种烦躁的声音。
穆声声收回眼，看了他一眼，他桌面上的物理题半个小时前是什么样现在依然是什么样，只写了个潦草的解字，她心中了然，本来不想管，但她挺烦他老是在耳边啧啧啧。
这种心烦的语气音，听久了，怪想冲上去和他干一架的。
“怎么了？”她好心的问。
他看的那道题确实挺难的，她昨天刚问过李承衍，她会解。
如果他态度好点的话，她不介意教他。
“不用管我。”吴凡说。
哎，吴同学还是那么要强。
“哦，”穆声声说，“那你不要啧。”
“我啧也影响你了？”吴凡看着她，“李承衍那儿聚了一堆女的叽里呱啦的不见你去说她们？”
穆声声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没什么情绪的反驳回去，眼皮挺冷淡，“影响，你也可以和她们一样，你唱歌跳舞我都不管你，就是不要啧啧啧的。”
吴凡翻了个白眼：“哼。”
啧变成了哼，也行吧，穆声声心想。
穆声声决定对他好点，“我教你吧，这道题。”
吴凡不信她：“黄鼠狼给鸡拜年，我不用你教，再说了，你水平没比我高多少。”
穆声声：“……”
吴凡同学人缘不好是有确凿原因的，就靠这张嘴，出去没被人打是好的了。
还黄鼠狼给鸡拜年，她笑了笑，“鸡多冤，被你这么侮辱。”
吴凡气急：“你！”
“我，”穆声声不咸不淡的笑着说，“吴同学，我教你吧，真的，你啧一晚上了。”
吴凡狐疑的看着她，“你真的会？你会那么好心？”
“会，”哎，穆声声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害你了，让你对我印象这么不好。”
你害我变成年级第三了，他心想。
五分钟后，吴凡也是聪明人，很快摸到了解题的关键所在。
“谢谢。”吴凡一边低头写题目一边说。
快下晚自习了，穆声声开始收拾东西，哦了一声，“不用谢，李承衍教我的，这个解题方法比老师讲的那个要精简，就是切入点刁钻，开始理解起来有点难，懂了就觉得简单了。”
吴凡脸色忽的变了变，顿了两秒，语气又酸又无奈，“真是哪哪儿都有李承衍。”
但他确实不得不承认，李承衍在物理方面的天赋。
一骑绝尘，他无论多努力，永远追赶不上。
“有人一出生就在罗马，我们这些普通人就算把大路踩烂也还是比不上他们。”
穆声声本来离开了座位，听见这话又转过身看着吴凡。
“干嘛？”吴凡也瞪着她。
“你也可以，”穆声声平静的说。
吴凡顿了顿，“你什么意思？阴阳我？”
穆声声叹了口气，心说比不过你老阴阳人，“你不服李承衍被他们崇拜，只要你像他一样，撑得住没日没夜的练习，熬夜练题熬到脑力枯竭也不放弃，持之以恒的探索，做到过程比结果重要。”
穆声声说：“天赋纵然可以使人与众不同，但不以懈怠的努力也可以让自己优秀出色。”
“李承衍本身就有天赋，但他依然从来没有懈怠过物理。”
“你够好，你看不起那些没那么好的人，也不服那些比你好的人，但其实抛去这些外在的看法，你可以做到更好，吴凡。”
她说完，吴凡看着她，厚重眼镜片后的眼里翻覆着不甘，最后他低声说了句知道了。
穆声声点点头，转身离开教室。
窗外的风把桌面上的书吹开了几页，她的数学课本里写了几个字：天道酬勤。
吴凡望过去，手指僵了僵，忽然意识到，他和她一样，都是没那么有天赋的人，这场无形却又锋利的即将到来的高考战争前夕，有人孜孜不倦、夜里摸黑的跨过了独木桥，阳光道上却依然有千千万万个如他们一样的普通学子，然而大部分普通的他们里面，有人自命不凡，有人迷茫彷徨，但也有人洞悉自我，心怀经久不灭的信念，踽踽前行。
临近期末，十二月份下旬，南方的秋季短暂，气温很快骤降，有人穿起了毛衣，但依然有人常年穿着短袖，穆声声是北方人，理解不了南方朋友的穿衣差别，也适应不了，几次早上穿的厚厚的卫衣，下午就被热死。
这天，是星期五。
新闻报道台风快要登陆临城，海水会涨潮，提醒居民们做好防护工作，学校为了安全起见，决定给学生们提前放学回家。
李承衍被李飞叫去办公室还没回，穆声声走到学校门口，望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凌厉的风呼呼的刮着，旁边一颗高大的树被风压得快要断掉，一些比较轻的女学生像是下一秒被风刮走。
政府加派了民警在各学校门口巡逻把关，保证学生尽快回家，避免道路堵塞。
穆声声和外婆打着电话，她和外婆说不用外公来接，她没事，很快就回去。
挂了电话，几个路过的同学和她打了招呼，问她怎么还不走，她说快了，你们先走。
吴凡准备上车的时候瞥见边上站着的穆声声，他忽然发现她皮肤挺白的，五官怎么说呢，精致小巧，好像比班上的女生都好看，她身材高挑纤瘦，一波新的更为浩大的风势卷来，她差点站不稳。
她确实很漂亮，吴凡心想。
他走过去，人声嘈杂，风又大，他几乎是吼着，“还不走？家里没人接？要不要我让我爸送你一程？”
穆声声有点意外，没想到他会那么热心，摇摇头，也吼嗓子着回他：“不用了，我家很近的，我在等人，你赶紧回去吧。”
吴凡：“等谁？”
穆声声犹豫了一下，说：“李承衍，他的雨伞在我这儿。”
他刚被李飞叫走的时候看她没伞就塞了把伞给她，穆声声自己的伞其实在书包里，没来得及和他说他就急匆匆的走了。
学校里有人传他俩好像在一起了，这个吴凡是知道的，他向来不屑早恋，他冷哼了一声，“要命还是要浪漫啊？”
穆声声皱皱眉，没听清，“你说什么？什么鸟慢？”
耳背鬼！
“没什么，你自己小心点，我先走了。”吴凡说完走了。
轰隆！
开始打雷了，火星四溅的闪电像是要划破天际，把怪物释放出来吞噬掉一切。
又长又重的雨水哗啦啦的倾盆而下，远处山那边黑滚滚的暴风雨即将袭来。
还要不要命了。
穆声声打开伞，有点急，给李承衍发信息：【还不出来？】
李承衍：【来了，在你后面。】
穆声声松了口气，转身看见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他头发被淋得有点湿，水滴顺着五官锋利流畅的线条滴在冷白凹凸的锁骨上，再滑进衣服里。
视线不太自然的往上，他眼尾那颗极淡的泪痣，清晰的落入她眼里。
像小狗似的，他黑而亮的眸子也湿漉漉的，仿佛带了点电，酥酥麻麻的感觉刺到心脏，穆声声握伞的手颤了下。
李承衍这个人，真的很帅，不会让人有审美疲劳的帅，无论换什么方式去看，依然会新鲜得很。
湿了的李承衍，身上那股性冷感像是没了遮挡，简直扑面而来。
她忽然想起，前两个月那天晚上，他亲了她，温热的柔软触感，她顿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心像被火燎了一样。
轰隆轰隆！雷声乍响。
穆声声被吓了一跳，头脑里那点不正经的想法被一吓而空，她咽了咽口水，试探的眼神看着他，“你要不要发个誓？”
李承衍瞥了她一眼，嗓音吊儿郎当的，他好像就没有怕的东西，暴风雨面前也依然一副有本事劈死我的拽样，“干什么你？”
“我没见过世面，想听渣男发誓，看看暴风雨会不会来得更猛烈。”穆声声诚恳的说。
李承衍被气笑了，咬着牙说，“我发誓，我今天再理你我就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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