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来喜硬着头皮进去将萧璞叫醒。
萧璞醒来自然发了好一通脾气,可是他还是别无他法,只能去上学。
萧璞随意吃了几口早点,便登上了国公府宽敞气派的马车。
他在平稳行驶的马车里又眯了一会儿,一睁眼,就到了国子监。
国子监祭酒陆耿是陆言的父亲,陆耿此人人如其名,他是国子监里为数不多一直坚持不懈想把萧璞掰回正道的人。
在萧璞看来,这父子俩一样的讨厌。
国子监分甲、乙、丙、丁四个层次管理,以萧璞的成绩,只能被分到丁班。
陆耿时不时会到丁班来转一圈,往往能够把萧璞捉个正着。
后果就是把萧璞叫到他寝舍去抄校规,偶尔也抄些书。
一回生二回熟,萧璞优哉游哉地跟在陆耿后面。他几乎每次能恰巧遇到在寝舍外面等着陆耿抽查功课的陆言。
陆家诗礼传家,陆家一家人好像都是这样板板正正,一丝不苟的,包括陆言那个在外从军多年的兄长陆直。
萧璞小时候见过他,明明少时从军正是轻狂的年纪,偏偏不苟言笑,就和现在的陆言差不多。
陆耿的事情很多,没机会看着他抄写,看管他的事情往往会交给陆言来做。
萧璞最开始和陆言不熟的时候,还想着套套近乎好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后来反手就被陆言一个举报,又多加了一本书。
二人的梁子也就从此结下了。
没想到时隔半个月重返书院,萧璞就又被陆耿逮住了。
萧璞抄到日落西山,棠灼都出来透透气了,看见他还在抄,不过也没写几个字就是了,比鸭子都会划水。
棠灼站在跟前瞄了一眼他写的字,嫌弃地摇了摇头,慢悠悠走到窗边看最后的一抹落日余晖去了。
萧璞抄着抄着,看了眼立在窗边的棠灼,起了坏心思。
他忽然抬头对陆言道:“你说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
陆言坐得端正,斜睨他一眼:“子不语怪力乱神。”
“你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
陆言懒得理他,但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你看看你身后是什么?”
陆言没动,萧璞掰着他的肩膀把他上半身强硬地转过去。
陆言除了看见窗外余霞成绮,自然什么都没看到。
陆言皱眉看着他:“你是最近病了?”
萧璞:?
他为什么什么都看不到?
上次白怜儿不就被棠灼吓到了吗?
萧璞疑惑地看一眼棠灼,用眼神暗示她配合一下他。
棠灼目睹全过程,知道萧璞想借自己来吓陆言,忍不住骂了句:“你二臂吧?”
萧璞本来想喊,“帮个小忙吓吓陆十一嘛!”
但是顾及到陆言还在这里,陆言可什么都看不见,如果陆言不信,只会觉得只会觉得他是神经病,如果陆言相信,他一开口,也就将棠灼暴露了,但是棠灼明显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的存在。
于是,萧璞只得悻悻作罢。
事已至此,萧璞不得不强行挽尊。
“本世子才没病,想让你看看窗外绚丽的晚霞而已。”
“好让你少绷着点儿脸,每次看着我抄书像个木头似的。”
陆言:“这二者……有什么关系?”
“看了美景人心情不就好了,傻子吧你?”
陆言又黑了脸,萧璞扮了个鬼脸,转身就跑了。
陆言黑着一张脸,身姿挺拔地坐在窗边,看着少年矫健的身姿在夕阳映照下越跑越远,最后消失在转角的翠竹掩映中,快乐的像一阵清风。
学生们差不多都已经离开了,还剩极少数的几个人还在。
萧璞提着书包也准备回家,遇着周渠、付扬、佟浩三人在转角处等着他。
胖乎乎的佟浩率先扑过来,“九哥,哎哟喂,你可算回来了。”
萧璞在族中排行第九,佟浩几人就唤他一声九哥。
萧璞往旁边一趔,佟浩扑了个空,差点儿摔一个狗啃泥,萧璞还算有点善心,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他这才幸免于难。
佟浩委屈巴巴地看着他,萧璞只当没看见。
“干什么?”
“韩骄那伙子人扬言要和我们比马术,输了的就打扫书院一个月的茅房。”
“九哥,你可得帮帮我们。”
萧璞顶了顶后槽牙,“这个韩骄,他怎么老是找茬儿!”
“什么时候比?”
“就今天下午。”
—
邺都北郊马场是大邺最大的马场,也是最受这些贵族子弟喜欢的地方之一。
马场休息处,
韩骄大刀阔斧地坐在正中间,一副做好准备等着萧璞几人自投罗网的样子。
“萧世子果真是天底下第一重义气之人,呵呵——”韩骄冷笑两声。
萧璞反唇相讥,“比不得韩世子是天下第一能挑事之人。”
“我还以为萧世子是知道上次得罪了我,这大半个月吓得门都不敢出,一直躲着我,不敢见我呢!”
韩骄半个月前因为萧璞在沈宅摔那一跤,他现在心里仍记恨着。
不过,他倒是不知道萧璞是因为挨了萧崇的打才请了半个月的假,只隐约知道是请的病假,以为萧璞又是找借口不来上学。若是知道,必然又要拿出来好一顿嘲讽。
萧璞嗤笑一声,“你还没那么大的脸!”
“嘴皮子厉害,就是不知道马上功夫有没有这么厉害了!”
“你试试看咯——”
萧璞的语气实在太欠,惹怒了韩骄。
“试就试,真当老子怕你不成?”
“诶——别急,我觉得你们的赌约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萧璞摸了摸下巴,想到一个好点子,“今天你韩骄要是输给我了,跪这儿叫我几声爷爷怎么样?”
“你他娘的——”韩骄破口大骂,转念又想到什么,脸色由阴转晴,“好哇,不过你要是输了,就跪这儿给我磕三个响头,再叫两声爷爷来听听看。”
“可以啊。”
萧璞答应的轻松,仿佛比韩骄更有十足的把握能赢。
佟浩看萧璞主动提议将赌约下的那么重,本来都要伸手去扯萧璞的袖子劝一劝他了,犹豫了下,又收回了手。
“不过,今天换个新玩法怎么样?”
“什么玩法?”
“将所有的马赶到一处,大家都蒙起眼睛,各自去牵一匹出来,牵到哪一匹就用那一匹比赛怎么样?”
萧璞往日在马场常骑一匹原产自蒙古的铁青马,熟悉得一摸就能摸出来。对他来说,在上百匹马中,闭着眼睛找出它,虽然费点儿时间,但是难度不大。
“那牵马的顺序怎样定?”
“抽签来定。”
萧璞答应得爽快,“行。”
他别的不行,对自己的马术还是很自信的,无论怎么个玩法都能赢。
马场的奴仆拿出抽签盒,韩骄难得谦让了一回,马奴捧着抽签盒到萧璞跟前,这个长得尖嘴猴腮的马奴悄然看了萧璞一眼,又迅速垂下头去,神情闪烁。
萧璞几人正说着话,无人注意到他的这一点儿小动作。
萧璞率先抽,抽到了十号,恰好是几人里最后一号。
韩骄抽到了第一个,十个人依次抽完后,马奴恭敬地给韩骄蒙起眼睛,马奴赶着场地中的马走了两圈,打乱顺序后,打开了关马集中场地的栅栏门。
韩骄走进场地,一开始摸了几匹别的马,最终摸到了他往日常用的那一匹枣红马,背对着众人的韩骄嘴角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摘掉了蒙眼的布条。
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了往日常用的那一匹马,确实算厉害的了。场外韩骄的几个小弟已经为韩骄喝彩开了,萧璞心底里有点儿郁闷,面上还是不屑地撇撇嘴,运气好而已。
跟在身后的仆役恭敬地上前去将这匹马的绳子接过来,跟在韩骄身后将马牵出栅栏。
几人按照抽签的顺序依次牵出了自己的马,终于轮到了萧璞。
萧璞往日惯常用的那匹青黑色的马幸运地没被人牵走,还在栅栏里站着。
马奴重新打乱顺序后,为蒙着眼睛的萧璞打开了栅栏门。
萧璞摸了几匹马都不是,这些马都还算乖顺,萧璞站在它们中间,它们也没怎么乱动。
萧璞继续往马群中央走去,站在场地外的韩骄脸上渐渐显露出一丝丝诡异的笑容。
萧璞感觉到自己腰间的香囊在隐隐发热,耳边有棠灼急切的声音传来,“笨蛋,不要往里走了!”
怎、怎么了?
说时迟,那时快,变故发生就在一瞬间。
站在众马中心的铁青马突然发起狂来,前蹄眼高高抬起,眼看着就要踩到萧璞身上。
场外佟浩几人急迫地呼叫萧璞,示意他快躲开,但明显他们的呼叫已经来不及。
幸好在几秒钟之前,棠灼看着那匹马不太对劲,提早做出了警示。
听见棠灼比之前更加急切的那声“往左躲开!”,萧璞不假思索往左一扑,混乱间,他感觉到有一阵风从右边刮了过来。
从地上滚了一大圈爬起来的萧璞早已经摘掉蒙眼的布条,场地里的马此刻都已经发起狂来。
萧璞虽然身姿矫健,左躲右闪能够勉强避开这些马的碰撞和踩踏。但他没有办法突出重围到场地的边界地带去。
场面太混乱,因为他们之前的吩咐,马场外守着他们几人的奴仆本就不多,有一个去叫人去帮忙,剩下两个硬着头皮进来牵马,反倒被马踩伤。
一时半会儿,别人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自救。
慌乱中,除了嘈杂的马蹄声,只能听见少女的耳语,语气虽然焦急,却依稀可见其镇定自若的态度,莫名让人有心安的力量。
“旁边有匹斑点马,骑上它!”
萧璞也看到了,但那匹马看起来明显比其它的马瘦弱许多,他不禁怀疑起它的能力,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废了些力气绕到了斑点马旁边,纵身一跃,骑到了马背上,他小心翼翼驭着马避开疯马的攻击。
眼看着离栅栏距离差不多了,萧璞咬咬牙,只一眨眼,就看见他骑着马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飞”出了场地。
萧璞劫后余生,不禁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下了马,才发现自己腿都有点发软。
佟浩几人连忙围过来,关切萧璞有没有伤到哪儿。
这好歹是定国公府的嫡子,若是伤了残了,定国公追究起来,他们这几个叫他过来帮忙出气的,一定是跑不了的。
他们这几个家里可都远没有定国公势大,给家里惹这么大麻烦,到时候没被定国公打死,就先被自己爹给打死了。
萧璞面上装得风轻云淡,小事一桩,手心里的汗都没干完,但还是忍不住轻轻握了握腰间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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