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丽玛尔给茱莉解开了咒语,茱莉终于能自如使用她的双腿了。级长埃舒气的不行,他说要去找院长说这件事,狠狠扣斯莱特林的学分,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茱莉按摩了一会儿她僵直的双腿,然后就抱着洗漱用品打算去洗热水澡。她边走边想着心事,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得好好理清。
她首先想到雷古勒斯。他害自己白等了一个晚上,在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可他连个头都没露!他是大骗子!她再也不会傻乎乎的等他了,让星期四的约定见鬼去吧!她一直等到后半夜,结果只等到了三个掠夺者,估计那时雷古勒斯正呼呼大睡,而她还傻傻的抱着热水袋,替他说好话……也是赶巧,她也因此意外的得知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说实在的,她压根没想过卢平是狼人,尽管他身上确实有一点让人怀疑的迹象。卢平和詹姆他们不同,他很文静,不怎么爱开玩笑,也不怎么和茱莉他们说话,因此茱莉并不很了解他。不过一想到他是在那种境况下,她觉得以后更应该对他好点,比如每个月给他拿一堆好吃好喝补补身体……
还有今天,阿兰提到的“纯血观念”。她现在算是亲身体会到了,纯血究竟是如何排挤异类,中伤麻瓜出身者的。就像阿兰说的,他们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他们憎恨麻瓜,憎恨麻瓜出身者。如果有机会,他们甚至想奴役麻瓜,而且这样的人在霍格沃茨不在少数。曾经,“纯血观念”似乎离她很遥远,像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她从未想到,原来它就存在自己身边,存在整个魔法世界里。
不,或许更早的时候,她就已经接触过它了。
不知怎么的,她又想到雷古勒斯。雷古勒斯就出身于纯血世家,然而这是她来到霍格沃茨之后才了解的,雷古勒斯自己从未提过“纯血”二字,只是偶尔会用鄙夷的口气说“麻瓜”这个词,强调自己和她的不同。
雷古勒斯是不是也相信“纯血观念”?认为自己是——
她心头一紧。但她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借口,雷古勒斯从未说过她是泥巴种。
她正胡思乱想,远远的看见有一个人影立在走廊尽头。她一直盯着那个人往前走,茫然的猜测他杵在那干什么。
然而当她看清他是谁后,顿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是雷古勒斯。他也在盯着茱莉看,像一只在水池里洗手的浣熊烦躁地搓着双手。
茱莉稍稍犹豫了一会,还是装作看不见他的样子和他擦身而过。
她再也不会理他了!他是个大骗子,哪怕明天他遵守约定去天文塔,她也不会理他。仔细想来,他也从没有为那天莫名其妙的吵架正式道过歉,是自己一厢情愿原谅了他。而她被冲昏了头脑,竟然忘了这一点,忘记了自己蒙头大哭的狼狈样!
她怒气冲冲地爬上了螺旋楼梯,踩得木板咯吱咯吱响,惊动了好几张画像。但很快这声音更响亮了,她一扭头,雷古勒斯居然跟了上来,摆着那副惯常留给茱莉的臭脸。
雷古勒斯一直跟到女生盥洗室门口,茱莉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怎么,我洗澡你也要跟进去吗?”
“我也是去洗澡的。”他平静的回答,然而他两手空空,怎么也不像是去洗澡的样子。
“男生盥洗室不是这个方向。”
“我知道。”
“那你——是坚持要去女生盥洗室洗澡了?”
“对。”
茱莉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把雷古勒斯从头看到脚,一步步往后退。
雷古勒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解释,“我不会看你洗澡的。”
“可是你为什么执着于进女生盥洗室洗澡?”茱莉远远的躲开了,想着要不要把这个盥洗室让给雷古勒斯,自己改天再洗。
“我没有想着进女生盥洗室!我只是——我只是——”
茱莉歪了歪头,没注意到手上的毛巾掉在了地上,“只是什么?”
雷古勒斯没回答。他快步走过来,脸上积攒着怒火。
茱莉吓得一步步往后退——埃姆里斯说的对,看人不能看表面,优雅的钢琴王子是个变态狂!她惊恐地往后退步,被瓷砖的裂缝结结实实地绊了一跤,一下子跌坐在地,手里的东西稀里哗啦地掉在了地上。
雷古勒斯在她脚边停下了,蹲下身捡起她的毛巾和洗浴用品递给她,茱莉迟疑地接过,轻声道谢。
“我听说今天的事了。”
他牢牢审视着茱莉,好像她才是那个寻衅滋事的祸首。
“我们早就猜到他们会大肆吹嘘这件事了,”茱莉躲开了他的注视,扶着墙爬了起来,“没事的话,我要去洗澡了,再见。”
但雷古勒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拽了回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茱莉迅速把手抽走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不会真的想进这个盥洗室洗澡吧?那我去别的盥洗室……”
似乎预感到茱莉马上就要跳开,他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猛地把她压在了身下。他做这件事的时候,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雷古勒斯——”
茱莉奋力挣扎,但雷古勒斯纹丝不动。他的力气远比小时候大,他不再是那个能轻易反制的小男孩了。
“茱莉。”
茱莉不理他,干脆的闭上了眼睛。
“茱莉。”他再度试探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柔软了不少,但茱莉把头歪到一边去,还不耐烦的堵住了耳朵。
雷古勒斯哼了一声,用力揪了一下她的鼻子。茱莉护住鼻子,恼怒的瞪着他,“别揪我鼻子!”
“你有没有受伤?”他突然问道,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那对灰眼睛越发阴冷,“他们已经得到教训了。”
她呆呆的看着雷古勒斯,离得这么近,茱莉看见他的眼底下有两圈浓重的黑影,好像是熬夜留下的痕迹。
“怎么不说话?你伤到哪里了?”他认真的问,没有注意到自己半个身子都压在了茱莉身上。
“我没事……你可以先松开我吗?”茱莉死死捂住脸,她想自己的脸现在一定很红。
“为什么要遮住脸,你伤到脸了吗?”雷古勒斯不由分说地拉开她的手,“我看看。”
他仔细的检查着她的脸,连耳朵和下巴都没有放过。他撩开她的刘海,发现了额头上的伤口,灰色的眼睛更加阴沉了。茱莉不由得挣扎了一下,她从未见过雷古勒斯变得这么可怕,好像下一刻他就会发狠掐自己的脖子。
“还是不够。”他低声自语,放开了茱莉,“你去洗澡吧。”
茱莉一动不动,似乎被吓住了。
“你需要别人给你抬进去吗?还是说,”他重又蹲下来,慢慢贴近她的脸,轻声笑了,和西里斯坏笑时一模一样,“你想让我和你一起洗?”
茱莉慌忙摇头。
“去洗吧。”
他扔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茱莉愣愣的望着他的背影,那团火气就这样硬生生的堵塞在胸口,还没等爆发出来就被雷古勒斯吹熄了。
她一脚踢开了盥洗室的门,暗暗发誓明天仍然不能理他。
“今天天真的很冷。”阿兰打着哆嗦从小圆门里爬了出来,一下下揩着鼻涕,“感觉空气都变潮了。”
“因为下雪了啊。”埃姆里斯静静的看着窗外飞扬的雪粒,把手伸到炉火边烤着。
“魁地奇比赛会取消吗?”茱莉好奇的问,她正在裹围巾。
“不会。”阿兰说,“下的又不是很大,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取消吧?”
“你应该穿厚一点,”埃姆里斯瞥了一眼阿兰,“户外很冷的。”
“我身体好的很!”阿兰反驳道,但埃姆里斯已经塞给了他一个热水袋。
“你应该戴个帽子,”埃姆里斯若有所思地看着阿兰,“我把我那个能护住耳朵的帽子借给你戴。”
“不用你瞎操心!我好的很!”
埃姆里斯不由分说的把帽子扣在了他头上,又转而对茱莉说,“你的热水袋我也准备好了。”
“婆婆妈妈的!”阿兰气闷的把帽子扶正,“你简直像个操心的老妈!明明你自己也只是个小孩而已!”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们冻得流鼻涕而已,”埃姆里斯掸掉了阿兰帽子上的绒毛,“毕竟你们真的不太会照顾自己。”
他们吃过早饭就分手了,埃姆里斯和茱莉去音乐教室排练,而阿兰则去看比赛。
埃姆里斯和茱莉爬上不断活动的楼梯,望着窗外的雪出神。
“埃姆,如果雪一直下到晚上,会不会影响观测流星雨?”
“不知道。应该没问题吧。”
“我从来没见过流星雨。听说对着流星许愿,愿望就能实现。”
“那都是骗小孩子的谎话罢了。”
“为什么这么说?”
“星星自己都死了啊。对着别人的尸体许愿,很残忍。”
埃姆里斯淡漠的回答,顺手在窗户的霜汽上画了一个五角星。
某种意义上,这句话没有错。他们要看的,确实是星星的尸体。
她想到她看过的童话中有关星星的话,“当一个人死了,天上就会落下一颗星星。”
“啊,没错,”埃姆里斯面无表情的说,“流星雨大概就是很多人都死了吧。不知道我的星星什么时候落下来呢?”
埃姆里斯把那颗星星抹掉了。
他们来到音乐教室,人明显少了好几个。拉文克劳的卢卡斯·帕特尔就不在,他是找球手,比赛肯定少不了他。
比阿特丽丝一看见茱莉,兴奋的冲过来给了她一个拥抱,两个人又像上回似的黏腻在一起。
雷古勒斯也在,他已经坐在钢琴边了,像昨天那样审视了一番茱莉。茱莉装作看不见他的样子,看着手里的歌谱。
弗立维教授给每个小歌手都发了一张,让他们用心记住。他转向乐手们,“今天很多人都不在,我们先练最简单的部分吧。”
乐手们奏响了曲子,雷古勒斯也弹起钢琴来。茱莉从歌谱中抬起头,偷偷瞄着专注弹琴的雷古勒斯,心里依然很愤慨。她旁边的埃姆里斯心驰神往的望着一个男生拉小提琴,低声赞叹。
茱莉忍不住说,“埃姆,你也可以去拉小提琴的。”
“我拉不好的。”
“你可以拿音乐教室的小提琴练一练。”
“我家是有小提琴的,但已经坏了,”他低沉的说,“它还可以修理——但是我既然已经不学了,就没必要再花那个钱了。”
“埃姆真的很喜欢小提琴吧?”
“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他很快绕开了这个话题。
他们排练了整整一个上午,外面的雪也越下越大。到了中午,整个天空都阴沉沉的,外面已经变成了一个朦朦胧胧的白色世界。
大家从音乐教室鱼贯而出,比阿特丽丝向茱莉和埃姆里斯道了别,赶去找她的姐姐了。
他们往回走,茱莉感到肚子很饿,她在想着午餐有没有鸡腿吃。但雷古勒斯叫住了他们,“茱莉!”
“什么?”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他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她背后的埃姆里斯,埃姆里斯笑了笑,知情识趣的走开了,对茱莉说,“你先和他聊吧,我回宿舍暖和一会。”
茱莉恋恋不舍的看着埃姆里斯走远了,心里还惦记着那个鸡腿。
“跟我过来。”
雷古勒斯带着她走进庭院,钻进了白色的树林,茱莉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忙着去摸树枝上悬垂的冰晶。一直到雷古勒斯停下,她还在拨弄树叶上的凝露。
雷古勒斯把她拉到空地上,对心不在焉的她说,“这个给你。”
他把一个蓝色的小药瓶轻轻放在她手心里。
“这个,治感冒发烧的药。”
茱莉摇摇头,推还给他,“我有。”
他又塞给她,生硬的说,“这个比麻瓜的药要有效。”
“我没病。”
“可你冻了一个晚上。”
“是你害的。”
他愣了神,茱莉满不在乎的蹲了下来,背对他玩起了雪。
“我……”他想找个借口,却软弱的开不了口。
他也跟着蹲下来,轻声说,“对不起。”
“我不接受。”茱莉干脆的说,一步步挪走了。
“为什么?”
她专心揉着雪球,不理会他。
“我向你道歉。”他重复道,拉过她的胳膊。
茱莉转过身,冷冷的看着他。
“你是故意不来的,对不对?”
“因为我——”
她突然把雪球砸在了他身上。
“你——你干什么?”
茱莉像发泄似的忙不迭团成一只只雪球攻击他,雷古勒斯手忙脚乱的顽抗着,却还是被砸倒在地,茱莉猛扑过来,把雪都盖在了他身上,想把他活埋。
“茱莉!”雷古勒斯恼羞成怒的大叫,但是茱莉不肯放过他,雪糊了他一脸。
“如果你不想来,为什么提前不说呢?”
“那我告诉你,”他也发起了脾气,“我早就该拒绝你!是你把我弄得不清醒,把我弄得精神失常了!我讨厌你,茱莉·希思!为了你,我又变得开始讨厌我自己了!”
“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清醒,精神失常的事?我至今都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你——”
他答不上来了,耳边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但他什么都听不请了,因为茱莉的声音最大,
“你为什么不说?你现在比小时候更让人搞不懂!”
茱莉松开了他,他抹掉脸上的雪,怒视着茱莉。
“你怎么胆敢——”
“我怎么胆敢?我怎么胆敢?我就是敢,你想把我怎么样?”茱莉同样怒视着他,又抓起一把雪洒在了他身上,“我也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了!”
雷古勒斯气的说不出话。他揉成一个大雪球扔在了茱莉身上,茱莉一个踉跄,差点也被砸倒。
他们打起了雪仗,雷古勒斯边躲边团了一大堆雪球通通砸在茱莉身上,茱莉不甘示弱,她兜了半个袍子的雪球,把它们一股脑砸向雷古勒斯,雷古勒斯招架不住,脚底一滑,摔倒在雪堆里。茱莉扑了上来,死死压住了他。
“你——”
“我怎么?你输了。”
他们彼此瞪视着,谁也不服输。
过了许久,雷古勒斯憋不住笑了,茱莉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人的火气莫名消了。茱莉放开了他,像一只打滚的小狗大摊开四肢躺倒在雪地里,高兴的打着呼噜。
雷古勒斯也跟着躺了下来。茱莉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很凉,把他的手冻住了。他僵硬不动,任她吸取自己的温度。
“你说雪像什么?”雷古勒斯看着飘飞的雪花低语。
“像发光的白砂糖。”
“这个回答很符合你的作风。”
“你觉得像什么?”
“像飘来飘去的小纸片。”
“它们不是飘的,而是在飞的。有很多小精灵坐在白色的花瓣上,就像骑着一张飞毯,风会告诉它们飞去哪里。”
茱莉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她深深的望着和自己瞳色一致的蓝绿色天空,慢慢的说,
“如果要是死在这么美丽的雪里,也是很浪漫的一件事吧。”
雷古勒斯猛地坐了起来,把她从雪堆里拽了出来,斥责道,“不要说胡话了!你不会死的。”
她茫然的反问,“可是每个人都会死的。就像树会枯萎,水会干涸,星星会陨落……我也会死的,‘回归大地’。”
“我不让你‘回归大地’。”他干脆的说,心里莫名有些紧张,“你为什么要想这么不吉利,这么遥远的事儿?”
“为什么死亡是‘不吉利’的?小狗会死,蜗牛也会死,这并不遥远,而是天天都在发生的事情。”
雷古勒斯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好。或许是因为,死亡是无法反驳(反抗)的。
茱莉没有再继续谈有关死亡的话题,而是玩起雪来。她堆了一个小小的雪人,用树杈子当手,用小石子当眼睛,末了,她开心的对雷古勒斯炫耀,“这是我做的!这个是你!雷古勒斯。”
“我有这么丑吗?”雷古勒斯不高兴的看着这个弯腰驼背的小雪人,很想把它推倒,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茱莉很喜欢它,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拢在手心里,生怕把它弄得碎裂了。
“你在吃雪?”雷古勒斯惊异地看着茱莉把嘴唇贴近小雪人,给了它一个吻。
“我在亲它啊。”茱莉温柔的说,雪人的脸颊留下了她的唇印。
“你为什么要亲这么个丑东西?”
她歪了歪头,认真的回答,“因为它是雷古勒斯啊。”
雷古勒斯愣住了。过了许久,他才干巴巴的说,“我也要堆个你。”
他笨手笨脚的堆了一个粗糙的雪人,也学着茱莉刚才那样用树枝做手脚,用石子当眼睛。茱莉好奇的凑过去看,用手戳了一下雪人的肚皮,“这个是我吗?”
“你嫌弃它?”雷古勒斯有点生气,“我已经尽可能把它做的很漂亮了。”
“我有这么漂亮吗?”
“当然——不。”
“那我在你眼里很丑喽,你看你做的我还是大小眼。”
“我并不那么想,我只是找不到差不多大的石头罢了。”雷古勒斯闷闷的回答。
“好吧,那我亲一下这个小小的自己吧。”茱莉像刚才那样亲了一下这个代表自己的小雪人,但是小雪人似乎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激情而碎裂了。
“你把它破坏了!”雷古勒斯不满的看着茱莉,他辛辛苦苦堆了半天的作品刚一出世就被茱莉野蛮的摧毁了。
“那你重新再堆一个,不就好了吗?你这个本来就软塌塌的。”
“我为什么还要再做一个你?”他说着,手上还是滚出了一个雪球,这次,他要用心的多。
“我觉得这个比刚才那个漂亮。”茱莉赞美道,看着雷古勒斯专注地打磨雪人的身形。他比对了好几块小石子,给雪人安上了一对像模像样的眼睛。
“我想把两个小雪人放在一起。”
“随你高兴。”
于是茱莉捧着那个代表雷古勒斯的小雪人把它放在了代表她的小雪人身旁,让它们牵着手——当然,那只不过是两根树杈子交叉在一起罢了。
茱莉静静地看了好一会这对雪人。她捡了一根树杈子,在雪地上写写画画。
“你写的什么?”
“写的是:茱莉和雷古勒斯永远不分开。”
“别擅自下这种奇怪的誓言。”
不,不可能的。他不会和她永远不分开的,恰恰相反,他会远离她,淡出对方的生活,这才是本应有的正确轨道。这只不过是一次歪曲的偏离,他必须要扳回自己的错误。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摆脱茱莉·希思了,彻底消灭她带来的怪病。他讨厌她,就像讨厌那个不安定的自己,讨厌在听见她打架受伤后,那个发怒的自己。最重要的是,他讨厌耻辱的滋味。
他带着决意看向茱莉。茱莉也在看他,对他笑。雪把她的睫毛染成了银白色,她一眨眼,雪花就跟着滚落在脸上,很快就融化了。她的脸冻得粉红,艳红的嘴唇还残留着一些枯朽的皮。她有点冷了,不住打着哆嗦。她对他笑,偷偷舔食落在她唇上的雪花。
于是他感到他生病的心脏又开始翻腾了。
“茱莉,你真好看。”
茱莉吓了一跳,慌忙捂住了脸,但她的红耳朵暴露了她的情绪。
而他也被自己吓住了。他一定是昏了头,才会说出这种奇怪的话!看吧,究竟有什么理由不远离她?
“谢谢……”茱莉小声的道谢,依然不肯把手拿下来。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捂着脸,就像昨天在盥洗室门口,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一样,因为觉得这样很好玩,他又吓唬般的逗弄她,说了一句不符合他教养的玩笑话。而且,现在他就有这种邪恶的冲动。
“你是不好意思了吗?”
“我没有不好意思!”
她真的傻乎乎的把手放下来了,但他很快就后悔他的恶作剧了。
茱莉的蓝绿色眼睛里多了一点东西。
无法隐藏的喜欢和爱慕。也许别人还会稍稍掩饰一下,而对她而言,所有情绪都无比明显而强烈。
“我没有不好意思!”她重复说,捧起了他的脸,“明明是你在不好意思,你都不敢看我了。”
他慌忙撇过头,发起了脾气,“因为你丑兮兮的,我才不看你。”
“可你刚才还说我很好看。”
“我是骗你的。你像巨怪。”
“我不相信,你就是觉得我很好看。”
“你好自恋。”
“你才是最自恋的!”
“我可没有觉得我在别人心中很好看。”
“可是你在我心中,是全世界最帅的男孩。”
他感到脸上有点热热的,这不过是个玩笑话而已——可他却忍不住认了真,“第二,第三是谁?”
茱莉含含糊糊的回答,“还有爸爸,哥哥,埃姆,阿兰……”
“那我觉得这个排行榜也没什么特别的。”
“那你心中的排行榜,我是第几?”茱莉同样认真的问,期待的看着雷古勒斯。
“你是第——倒数第一。”
“那我前面有很多很多女孩子了。”茱莉看上去很失落,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又振奋起来了,“没关系,我还是爸爸排行榜的第二名呢,埃姆说我在前三,阿兰说我是第二。可是哥哥说我是一百名开外……”
“你前面并没有很多很多女孩子。”
“可是,不管多少,我是倒一。我突然不想让你当第一了,你也去当倒一好了。”
“随便你,我才没兴趣当你的排行榜第一名呢。”
他们气哼哼的,谁也不再说话了。茱莉在雪地上画了一个太阳,又画了一颗爱心,雷古勒斯也捡起一根树枝,画了一个火柴人。
“这是什么?”
“一个人。”
“谁?”
“一个自高自大,很讨厌的人。”
“你……?”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自高自大,很讨厌?”
茱莉不说话了,但是雷古勒斯看见她的嘴角在抽动,好像在憋笑。
雷古勒斯不快的说,“一个自高自大,很讨厌的人居然是排行榜第一名?”
“因为他还有很多别的优点啊。”茱莉郑重的说。
“如果——如果——他并不是像你看见的那样呢?”
“只要他不做坏事,我就会跟着他。”
茱莉抬起头,像发誓一样坚定的说,
“雷古勒斯,我会永远跟着你的。”
他愣愣的看着茱莉,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卑鄙。
或许是害怕,害怕某一天失掉了在她心中那个光芒四射的形象,害怕她眼睛里的东西就此像雪一样融化。
“雷古勒斯。”茱莉突然说,“我们对着它们许个愿吧。”
“它们又不是什么神邸,而且还是我们创造了它们。”
“就是对我们自己许下愿望呀。”茱莉合拢双手对小雪人祈祷,表情深情又虔诚。
雷古勒斯没有许愿。他无法对着他自己亦或是茱莉许愿。他在心里强调,如果他现在有什么愿望,那一定是——一定是和茱莉彻底分离,像他最初所希望的那样,画上休止符。
就像感应到自己的心愿般,代表自己的小雪人突然裂开了,露出了支撑它的,一截湿漉漉的棍子。茱莉连忙抢救,但是小雪人已经不可挽回的毁坏了。
茱莉难过的看着四分五裂的雪人,“雷古勒斯碎掉了……”
“我没有碎掉!”他生气的瞪着为雪人雷古勒斯悲伤的茱莉,她忙着重新滚雪球。
“别再堆了,我不是在你身边吗。”他握住她冰凉的手,吹着热气。
“可是雪人茱莉不能没有雪人雷古勒斯。”
“我也不能没有——不,我是说,你会把手指头冻掉的。”
“你的手也很冷。”
“一会儿就不冷了。”
“因为我们在彼此取暖啊。”
雷古勒斯惊讶的松开了手,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你不冷了吗?”茱莉问着,摸了摸他的脸,“你的脸也好冷啊。”
“我不冷。”
她踮起脚,把头轻轻贴在他的额头上,模仿雷古勒斯的语调说,“一会儿就不冷了。”
“你别——”他本能的想推开她,但是茱莉把他抱的很紧,她温柔的凝视着他,蓝绿色的眼睛在雪地的反光下显得格外清亮。
“暖和了吗?”
“不——不暖和,你的额头像个冰块。你离我远点,别——”
“我给你讲‘白雪皇后’的故事吧。”
“我不听,松开我!”
但是茱莉已经讲起来了,她讲到坐落在皑皑雪山的小村落,讲到一对许下永不分离约定的青梅竹马盖尔达和加伊,讲到白雪皇后是如何冰封了加伊的心,把他从爱中带离到无边的冷漠中的……深爱加伊的盖尔达,坚定的踏上了寻找加伊的路。一路上她遇到了很多危险,她逃离了魔法花园,越过了寒冷的雪原……在朋友们的帮助下,最终找到了白雪皇后的城堡,用歌声唤醒了加伊。
“在一个明媚的夏天,他们回到了家,玫瑰花开的正好。他们已经长大了,但心里仍然是孩子。这将是一个幸福、充满温暖的夏天。”
故事结束了。
“你都是从哪知道这些故事的。”雷古勒斯问道,他很钦佩坚定执着的盖尔达,也喜欢这个美好的结局。
“这是一个很伟大的人写的。”茱莉轻声说,“他告诉我,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事物。”
雷古勒斯沉默了很久。他第一次给了茱莉回应,伸手抱住了她。
“对。”
额头真的慢慢暖和起来了。
“晚上你会来吗?”
“嗯,我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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