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小说 > 科幻小说 > [HP向日葵]永远的守望 > 第62章 第三十五章禁林

处分定下来了。大伙儿心情都很糟糕,原本晚上是有一场宴会的,然而他们却不得不远离庆祝的人群去接受处罚——这还不算太坏,最糟的是,他们要去禁林。

        茱莉对禁林的可怕早有耳闻。学校几乎是不遗余力地把禁林渲染成一个恐怖的所在,他们只要有机会就会警告学生,那片神秘的森林里存有许许多多最恐怖的生物,如果不想丢掉性命就不要以身试险。

        “禁林?我去过好几次了,”得知他们被罚去禁林关禁闭的斯图尔特幸灾乐祸的说,“也没什么太吓人的,嗯?不过就是有巨型的食人蜘蛛啦、茹毛饮血的狼人啦……喔,如果你们运气好的话,遇见什么未知的鬼怪也不是不可能嘛。”

        茱莉不愿意去想象那片黑黢黢的树林子里究竟有多少骇人的怪物等着她,她把满腔怨气发泄到了詹姆身上,后者心情也极为恶劣,他俩你一句我一句吵起嘴来,

        “我也不知道会出这档子事!再说了,你们只是关禁闭,我们可足足扣了200分!格兰芬多本来位居第一的!现在可倒好,直接掉到第四了,你们反而一跃成了第二!”

        “那我们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们的牺牲?”

        “最让我不爽的是,斯莱特林现在是第一!”

        沉默了一路的雷古勒斯幽幽地开了口,“格兰芬多的牺牲精神令人感动。”

        “阴险!”

        “是你们自己把分弄丢了。”

        “斯莱特林也丢了分!”

        “哦,远没有200分那么让人记忆深刻。”

        “好啦,都别吵啦,”押着他们去关禁闭的费尔奇露出阴险的笑容,“你们都为各自的学院争了光,所以我们要奖励你们。真不错啊,请尽情享受吧。”

        费尔奇迫不及待的把他们领到了海格的小屋。这个由木头和石块搭建的房子位于禁林的边缘,带有一个宽阔的院落,堆放着橙色的南瓜和一些脏旧的杂物。因为房子的主人是一个巨人,所以这间房子也又高又大。大概是年头久远的缘故,整个小屋很是破旧,木头发黑腐蚀,爬满了墨绿色的常春藤,看上去像是某种动物的洞穴。将近傍晚,破裂的小窗透出昏黄的光,烟囱里冒出热腾腾的白气。想必海格已经在准备晚饭了。

        “他一直都住在这吗?”茱莉问,她很佩服海格一直守在危险的禁林边上。

        “当然,他是猎场看守嘛,”詹姆说,他气已经消了,而且还对即将到来的禁林的冒险燃起了热情,“他已经在这待了十好几年了。”

        “可是,他一个人是不是有点太孤独了?”阿兰说。

        “一点也不,”莱姆斯回答,“整个林子里的神奇生物都是他的好朋友。他还养了很多宠物呢。”

        “他深爱那些神奇生物,”西里斯接道,“一种狂热……就像詹姆对伊万斯。”

        这个比喻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的了解到海格对神奇生物有多么热情了。

        “你们以前来这关过禁闭吗?”埃姆里斯问,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下了脏衣服。

        “来过好几次了,”彼得说,打了个寒颤,“林子里很黑。”

        “哦,我们又不是不会‘荧光闪烁’,”西里斯不屑一顾,“我们每次都护着你在中间,而且你每次也都没被什么怪兽叼走。”

        “噢……是。”彼得小声说,好像有些尴尬,他不再说话了。

        “你们每回来,都做些什么?”雷古勒斯问,望着小屋背后深不见底的黑森林若有所思。

        “玩啊,”西里斯耸耸肩,“好玩极了。”

        费尔奇领这一帮孩子进到院子去。海格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牵着一条个头很大的狗,吐出鲜红的舌头,呲出长长的獠牙。

        海格的装束总是差不多的,身穿一件深棕色的毛皮大氅,随随便便地敞开怀,露出咖色的灯芯绒马甲,一条坚实的黑皮带捆住了他壮阔浑厚的肚子,巨大的双脚穿着两只同样巨大的短靴,鞋面上还沾着泥巴,好像是刚刚才走过湿滑的泥地。

        他见他们来了,便站起身,把一个冒出密密麻麻的白色羽毛的箭筒背在身后。可想而知,里面装满了箭。

        “我把他们带到了,”费尔奇再度清点了一下人数,唯恐谁再趁着他不注意偷跑了,“一共8个人。”

        海格环视了这一圈人,有点惊讶,“哦!我还是第一次带这么多人去禁林,简直可以组成一支小队了。噢!快来,孩子们,别在雪地里站着了,进到屋子里。”

        费尔奇的脸拉的很长,他不快的说,“用不着和他们这么客气,他们不是来赴宴的,而是来为他们犯下的错买单。”

        海格也同样不快的回答他,“我知道。现在开始就交给我,这里用不着你了,你可以回去了。”

        费尔奇气呼呼的走了,金黄的夕阳下,他秃顶的大脑袋一下下反着光。他没有回头,因此他没能看见詹姆和西里斯在他背后扮鬼脸、吐口水。

        “我一猜就是你们,”海格快活的转向四个掠夺者,对他们眨眨眼,“他们又罚你们禁闭了,恰好我这里有点事儿……”

        “这是我最喜欢的禁闭方式!”詹姆说。

        “晚餐没来及吃,是不是?我煮了一大锅汤,又做了几个馅饼,”海格说,又把箭筒放下了,“那我们可以吃点东西再上路。”

        “哦……”

        茱莉很奇怪,明明有丰盛的晚饭可以吃,詹姆他们却哭丧着脸,比站在麦格教授面前受训更愁苦。

        “说的好像我们要去那边了一样。”阿兰嘀嘀咕咕,这时海格养的那条大狗正在嗅闻他的裤脚,这条狗布满褶皱的嘴巴在往外淌涎水,阿兰皱了皱眉,把脚缩了回来。

        “它是牙牙,”海格慈爱的抚摸着狗脑袋介绍道,“我的老朋友了,岁数有些大了。”

        茱莉也蹲下来摸了摸牙牙,牙牙友善的舔着她的手心,茱莉痒得笑了出来。

        “它很可爱,”埃姆里斯说,也像茱莉一样摸着狗的背,他知道狗最喜欢按摩哪里,“皮毛很漂亮。”

        “哦!听你这么说,牙牙会很高兴的,”海格笑了,他自己也很高兴,“来吧,都别傻站着了,进屋子里吧,我们先吃饭。”

        “哦不!”詹姆如临大敌,他往常一直是英勇无畏的形象,现在却退缩了,迟迟不敢往前走。

        “怎么了?”茱莉问,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害怕。

        詹姆小声对他们说,“很快你们就知道了。”

        他们挤进屋内,和外面不一样,屋内的空间并不大,只有这么一个房间。整个房间乱糟糟的,摆满了东西,他们无处插脚,再加上海格这么一个大块头,更是被塞的满满当当。

        屋子的陈设非常简陋,没什么华丽的东西装饰。炉子上烧着一只磨得锃亮的黄铜壶,正刺刺拉拉的响;墙上挂着几串黑糊糊的腊肉和香肠,还有一只羽毛鲜艳的野鸡。家具都很大,几只椅子拼起来就是一张常人用的床了,更别提墙角的那张大床,完全可以容纳他们8个人。床上盖着一床五颜六色的拼接被,也许是被耗子啃噬过,有几个大大小小的窟窿眼。

        “来尝尝熏肉……还有我学的新菜,我看了书,自己试着做的。”海格热情地招待他们吃晚餐,他从炉灶上取下他倾注心血的菜肴,端到那张巨大的圆桌上,一一分发。

        茱莉饶有兴趣的看着手里鼓鼓囊囊的馅饼,它是紫色的,夹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肉和两三片绿油油的什么东西。她又举起汤碗,里面盛着干硬的水泥似的灰色东西。

        海格咬了一大口馅饼,“我好像有些进步,那本书挺管用的。”

        茱莉想起比阿特丽丝的那本美食教学,她问,“是《魔法厨房》吗?”

        “没错,”海格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梅林知道,那本书可卖的不便宜!你们怎么不吃?你们得好好补充体力,晚上有我们忙的啦。”

        茱莉注意到,詹姆、西里斯、莱姆斯和彼得,这四位无所畏惧的掠夺者都显出惊恐的神色。

        在海格的催促下,他们只好把这看上去不同凡响的食物送进嘴里。

        茱莉觉得味道还不错。她吃的津津有味,吃到一半时,她抬起头看向四周——让她吃惊的是,大家的表情都很古怪。

        詹姆眼泪几乎都出来了,他挤出一个笑容,偷偷对茱莉他们说,“你们现在懂了吧?”

        “懂了,”埃姆里斯镇定的回答,他捂着嘴,偷偷把食物吐到手心里。而阿兰则努力把充满了血腥味的生肉咽下嗓子。

        “太难吃了。”在他咽下去后,他含着眼泪说。

        而掠夺者也不大乐观:西里斯似乎是强忍着不吐出来,莱姆斯的脸色发青;彼得一边吃一边吐。

        他们吃的馅饼,是某种动物的内脏和一种味道苦辣的蔬菜混合而成的馅料,因为火候太大,还冒着一股臭油的味道。而那碗固体的粥像石头一样坚硬,阿兰用勺子挖了半天,才挖出了一点碎片。

        这顿晚餐只有海格和茱莉吃的很香。值得一提的是,还有一个人的反应并不怎么太剧烈,那就是雷古勒斯。

        “哦,你看起来没什么事。”西里斯看他的弟弟面色不改很是惊讶。

        “我尝过比这更奇特的食物,”雷古勒斯说,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茱莉,“终生难忘。”

        他们“享受”过晚餐,禁闭正式开始了。

        海格重新背上了箭袋,还戴上了一柄巨大的□□。

        “好啦,现在我们要到林子里去,”海格大声说,“今天我们的任务是清理蜘蛛网,嗯,要知道那个网黏性极强,会困住一些路过的人或动物……我们人这么多,就分为几组行动吧,最好是高年级的各带几个低年级的……当然啦,你们可以自由分配。”

        他们按海格的要求分了组。四个高年级的,也就是四个掠夺者分别选了他们照顾的人选。詹姆和埃姆里斯,莱姆斯、彼得和阿兰,剩下一个西里斯,他慢慢悠悠的向茱莉和雷古勒斯走来。

        “我来‘照顾’你们,”他说,语调很懒散,“不得不说,和我在一起很安全。”

        “谢谢。”雷古勒斯说,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好,如果遇见了什么麻烦的事儿,”海格再度提醒道,“就按照我刚才教你们的方法——发射红色火花。”

        孩子们异口同声,“知道了!”

        一切准备就绪。海格领着这群孩子,进了那个神秘的禁林。

        他们追着海格踩出的雪坑,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及腰深的雪地里跋涉。他们还没等义务劳动就已累得精疲力竭,体力不支,差点陷入这白色的沼泽。

        他们弯弯绕绕地走了很久,渐渐深入了森林的内部。林子里光线越来越暗,吹起一团淡紫色的烟雾,像是男士们手中的雪茄喷吐的烟圈、女士们华美的纱罩飘飘忽忽,遮蔽了视野,什么都看不大清楚。金红的太阳一点点往下沉没,夜晚即将来临。

        他们的周围是参天古树巍峨的身躯,手臂健美有力,腰身粗壮结实,人在它们的脚下渺小的有如一只虫蚁。

        这是一片尚未遭受人类抢夺、奴役、盗取的原始森林。这里的树木都很有年头,具体的年岁已不可考,大概要追溯到几个世纪以前。树的种类极多,橡树、榕树、松柏、合欢……有的叫不出名字,形态奇特,似乎是禁林里特有的蕴含魔法的树种。颜色也各种各样:青色、赤红色、深黑色、深紫色……无一例外的是,苍老但雄健的身体遍布深深的皱纹,这是自然之母一锤锤一刀刀锻造凿刻的历史,每一道细小的纹络都是一段文字。他们抚摸着这庞大的密文,心里也油然生出敬意。

        除了海格巨大的脚印外,他们还发现了很多动物留下的蹄印。海格给他们分析讲解,哪些是鹿、狐、兔、狼、野猫留下的,哪些是发生了激烈的争斗,哪些是惊险的追捕,哪些是一对爱侣的闲情漫步……这片广袤的森林不知发生了多少趣事,孩子们越听越兴奋,几乎都忘记了自己是来受罚的,更像是一次特别的郊游。

        “这个脚印很不一样,难道这里有野马吗?”茱莉指着一串马蹄形脚印问道,这些脚印都很深,似乎脚印的主人在此伫留了很长时间。

        海格认真的察看了一会儿,肯定的回答,“我想这个应该是马人留下的!他们昨晚又出来观星了,噢,说实在的,他们每天都要看那些星星。我敢说,他们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头顶。保持一个动作可真累,不是吗?”

        “马人?”

        “是啊。你们学过的吧?”

        “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马,有和人类一样的智慧。”埃姆里斯流利的背诵出马人的知识点,就像在课堂上回答老师的提问,“他们崇拜自然,遵照传统使用弓箭作为武器。通过观测星星来占卜。”

        海格赞赏的看了一眼埃姆里斯,“噢!你学习肯定很用功。不错,他们很聪明,心地也很好,不过,占卜啊,”海格哼了一声,“甭指望能在他们那能得到什么清楚的答案,他们总是不把话说明白,全靠你自己瞎猜。这一点真讨厌……对了,如果你们遇见他们的话,说话要多注意,他们不喜欢别人想着,“利用”他们,无论是不是有心还是无意。而且他们坚持认为,整个禁林都是他们的地盘。我们都是外来者。”

        孩子们点头答应,表示记住了。

        “这片林子有很多危险的生物,”海格接着说,“要时刻小心……”

        “狼人在满月会不会出来袭击人?”埃姆里斯问。

        “我想会的,月圆之夜,狼人很危险。”莱姆斯微笑着回答。

        他们接着深入森林,下到了一个平坦的谷地,又越过了一条结冰的小河,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此时天已经快黑了。

        “好啦,现在我们开始干活儿。蜘蛛们都冬眠了,趁着现在清理它们的网……”海格指指不远处一个枯朽的树干上垂吊的,像纱一样轻薄的银网,这只巨网几乎把整个树都覆盖了。

        “清理蜘蛛网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费时费力,它们的网很结实,用扫帚是破坏不了它的,用水效果也不理想……我们不敢让你们用火,太危险了……千万不要直接触碰它们!你会被牢牢黏住,怎么也弄不下来,我去年就吃过这亏……”

        “后来你是怎么脱身的?”茱莉问。

        “哦,这个嘛,”海格含含糊糊的回答,“你们知道的,在这林子里我有很多朋友……包括蜘蛛。”

        阿兰小声说,“难道他和大蜘蛛有交情,才没被当成晚餐吃掉?”

        “不知道,”莱姆斯也小声回答他,“不过他说过他以前养过一只蜘蛛。”

        “我听到过一点传言,”詹姆神秘兮兮的说,“他是因为那个蜘蛛才辍学,变成猎场看守的。”

        “我想起来了,当年那个案子,学校还存了部分记录,”莱姆斯皱着眉思考,“可明显这事还有很多疑点呢。说真的,他们对海格真不公平……”

        海格正在给他们讲解破坏蜘蛛网的方法,他们只好把心思放回劳动上。

        “找到网的起点,然后,掐断它——”海格用他不离身的粉色雨伞小心翼翼地挑断了一根银线,“网就消失了。”

        果然,网像蒸发的水雾倏忽不见了。

        “你们就在这一片区域活动。以那一条黑线为界限,”海格指向对面小山坡绵延的一溜黑色小树,“千万不要越过那边去。很危险。还有,晚上你们可能会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或者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不要听它们说话,也不要注意它们,问你们问题的话,装作不知道。”

        “鬼吗?”茱莉问,她真希望自己会隐身,这样鬼就抓不到她了。不过,或许向詹姆借用隐形衣,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噢,不是鬼,”海格皱着眉,有些迟疑的说,“大概是一种精灵?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遇见过好几次了,只要假装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就没什么事情儿。它们很喜欢恶作剧,把人带到断崖……带到冰窟窿边……然后……”

        海格没接着说下去,但是他们已经想象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我们分头行动,”海格说,“我跟詹姆这一队。我不会离开你们太远的,记得,遇到麻烦事打信号,噢,我们不如练一遍。都拿出魔杖,像我这样,一挥——”

        大家都掏出魔杖,茱莉也跟着往衣兜摸去。让她惊恐的是,衣袋空空荡荡。她翻来找去,摸了个遍,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忘记了她的魔杖!

        她惊叫一声,大家齐刷刷的看向她。

        “哦,你怎么了,茱莉?”海格问,这一路上,他已经和茱莉很熟悉了。

        “我忘带魔杖了!”茱莉欲哭无泪,“我本来想着要去取的——篝火大会——”

        “别担心,要是遇到什么危险的事儿,打信号的话,靠我们就可以。”西里斯说,一边挥动了一下魔杖,杖尖射出一只尖声嚎叫的红色火球,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过后,它等不及窜上了天空,漆黑的夜幕上绽放开一朵绚丽的烟花。

        西里斯看茱莉仍然担惊受怕,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会保护你的。再说,就算真有什么事儿,大家一起逃跑,谁也不会丢下的。”

        “我也会帮忙的。”雷古勒斯说,他面无表情。

        茱莉稍微放下心。于是大家便分头行动。

        西里斯、雷古勒斯、茱莉三人往一处松木林走去,这里结满了蜘蛛网。他们按照海格教给他们的方法清理蛛网。

        茱莉有点后悔和这对兄弟分为一组。他们一句话也不说,气氛几乎冷到了冰点。茱莉只好默默干活,一边偷瞄着雷古勒斯。他没有表露出一丁点对她感兴趣的样子,而且他的话比平常更少了。

        茱莉想到昨天晚上,他还对自己“表白”过,可是现在却平静如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一定是睡糊涂了,才会那么反常——他不喜欢自己,如果喜欢一个人,干嘛总是摆一副欠他钱的臭脸?

        茱莉心里很难过。他总是躲避自己、闹些莫名其妙的别扭,这不应该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

        她平常津津乐道的雷古勒斯的优点全都飘走了,转而串联起来的是雷古勒斯平日让人火冒三丈的所作所为。

        什么霸王条款似的布莱克交友守则,什么“愚蠢的巨怪”,什么“四封废话”……

        茱莉气从心来。她甩了甩头,想把雷古勒斯从自己的脑海中甩掉。既然如此,她也不喜欢他了!

        西里斯干了一会儿,就厌烦不干了。他坐在一截倒塌的树干上,撑着下巴看茱莉和雷古勒斯忙上忙下。

        “西里斯,你也来帮忙,”茱莉提出抗议,“这里蛛网这么多,光靠我们两个忙不过来的。”

        西里斯拍拍衣服站了起来,但却不来干活儿,而是说,“喂,我说你们两个,要不要去玩玩?在这里做这个,一点意思都没有。”

        “不去!”茱莉断然拒绝。

        “那你呢?”

        很明显,他是在问他的弟弟。然而他的弟弟拒绝的比茱莉还要干脆。

        “怎么这样,你们真无聊。怪不得你们能玩到一起。”

        “我们只是不愿意在黑糊糊又危机四伏的树林子瞎转悠而已!”

        “没错。能觉得这种地方有乐子的,只有你和你的朋友了,西里斯。”

        “你俩还真是一条心啊。相亲又相爱。”

        雷古勒斯一反刚才冷静的模样,他急忙和茱莉撇清关系,“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茱莉也愤怒的对西里斯咆哮,“没错,我和雷古勒斯·布莱克一点关系都没有!”

        刚才还“同仇敌忾”的茱莉和雷古勒斯现在却“反目成仇”了。他们背对过彼此,一句话也不说了。

        “我采访一下:第一次来禁林,感觉如何?”

        “不怎么样。”茱莉带着怒气回答,她正视图把两棵树之间一个很牢固的蛛网弄干净。

        “可你明明玩的很开心啊,”西里斯又笑嘻嘻地转向他的弟弟,“你很少关禁闭啊,这是珍贵的回忆,一次有趣的尝试。”

        “所以你就告诉老师,把我抖搂出来。”

        “偶尔出来玩玩,也不错啊。挺好玩的,不是吗?”

        “我并不觉得。”

        西里斯伸了个懒腰,倚靠在树上打起了盹,“唉,你被他们弄得更死板了,虽说你小时候就是个死心眼。算了,既然你们不去,我也不好走开,毕竟,我要保护你们啊。”

        夜色越来越浓,他们点亮了海格给他们的提灯。

        他们正干着活,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他们转过头,只见对面的小山岗上立着一个活动的黑色轮廓。

        茱莉悄声问,“那是什么?”

        “不知道,去看看?”西里斯说,他正眯着眼睛猜测那是什么。

        “可是海格说过,我们不能越线,万一——”

        “没事,”西里斯悠哉悠哉地向那团黑影走去,“要是什么怪兽的话,早就扑过来了。哪里还给我们时间去分析它的物种和身份?”

        茱莉和雷古勒斯迟疑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

        黑影越变越大,隐隐可见呈现一个马的形状,但它的上半部分是一个人类——

        原来这是一个马人。

        茱莉从未见过这么奇特的种族。

        他的上半部分看上去和普通的人类男子无异,但要更显野性化,好像仍留存于原始社会的野人:异常粗犷的面孔,双颊和下巴都蓄有赤红色的胡须,身材孔武有力,肌肉健壮。他全身□□,不着衣物,只用一些类似于水晶的奇形怪状的石头和鲜艳的羽毛作装饰。而属于马的那部分的四肢结实有力,四蹄闪闪发亮,皮毛柔滑,色泽鲜艳。

        茱莉试探的打了个招呼,“您好?”

        马人微微转过头,看了他们一会,

        “年轻的学生。”他叹了口气,仍然留在原地,没有要理他们的意思。

        茱莉见他望着天空,小心翼翼的问,“请问,您在占卜吗?”

        “对。”

        “您看见了什么?”

        马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回答,“看见很多。圆月。天狼星还是那么亮……”

        “是啊,它很亮。”茱莉随口附和,尽管她没有找到天狼星。

        一段静默。他们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待在原地,静静看马人推断星星的轨迹。

        “黑夜是看不见太阳的。”过了一会儿,马人说,他看了一眼茱莉,“我看见了雪……”马人声音低沉。

        “是啊,现在到处都是雪。”西里斯不耐烦的说,他已经厌倦了和眼睛只对着天空,打哑谜的马人待在一处。

        “航道,改变了。”马人又说,表情非常专注。

        “什么改变了?”茱莉小声问。

        马人答非所问,“你们,最黑暗的时代要开始了……斗争……死亡……终结……”

        茱莉歪了歪头,雷古勒斯和西里斯也同样对这个谜语一般的回答深感费解。

        马人一心一意的解读星星的预言,不再出声了。

        “我们走吧。”西里斯说,于是他们三个顺原路返回。

        他们走了很久,但奇怪的是,一点也没有回到原处的迹象,他们已经在同一个地方打转很久了。

        “我们好像在这里饶了五六圈了,”雷古勒斯说,“这个树墩,我印象很深刻。”

        “这真奇怪,”西里斯说,他也认识那个树墩,“我们应该是回到海格划分的区域来了啊。”

        茱莉忽然听见有人在笑,在她耳边呼呼吹气,她猛地回过头,但是什么都没有。

        “你们刚才笑了?”

        “没有啊。”

        茱莉歪了歪头,这大概是错觉。但不多时,她感觉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她的辫子,偷偷咯吱咯吱的笑。

        茱莉寒毛倒竖。

        “有——有东西在摸我!”

        “没有东西……”西里斯看向她的背后,“什么都没有。”

        “真的有东西!”

        “假装不知道。”西里斯低声说,走路的速度更快了。

        茱莉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接着往前走,不过让她更紧张的是,那个幻觉好像是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忽然消隐了。

        “我们又回来了,”西里斯打量了一番周围,他确信他们已经是第13次经过这里,“又是这个树墩。情况不太妙。”

        “我们发信号吧,雷古勒斯——”

        没有回应。

        他们奇怪的回过头。只见雷古勒斯眼神呆滞,喃喃自语,对他们的呼唤置若罔闻。

        “你怎么了?”西里斯高声问,但雷古勒斯默不作声。

        “雷古勒斯?你跟住我们呀。”

        茱莉也跟着呼喊,但雷古勒斯一动不动。他神情恍惚,向前伸手,连连点头,好像是在同什么人交谈一样。他突然转了个身,就这样举着手往前大步走,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茱莉和西里斯慌忙大喊,但是雷古勒斯没有一点停下的意思。他跑了起来,很快就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怎么回事——他——”

        “跟上去!”

        西里斯和茱莉对视一眼,追了上去。

        *

        茱莉和西里斯追向雷古勒斯离开的方向,大声呼喊他的名字。他们找了很久,但依然没有发现雷古勒斯的踪迹。不幸的是,他们也迷了路。他们不熟悉地形,只能记住路标,然而,不知什么时候起,林子忽然下了雾,迷雾越来越浓,到最后,他们连自己的脚都看不清了。他们尽可能不落单,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走。茱莉拽住西里斯的衣服,一手举着提灯,协助提供照明。而西里斯则举着发亮的魔杖,心急如焚地呼唤他弟弟的名字。

        他们叫的嗓子都干哑了,也没有得到一点回音,只有夜莺婉转的歌声在这幽深的森林回响。雷古勒斯就好像凭空消失了,如果他不是一个一年级的学生,很难不让人相信他是否使用了幻影移形。

        越往前走,雾气就越冷、越潮湿,他们脚底的泥土也越来越黏腻。在前面探路的西里斯差点滑倒,茱莉跟在他后面,也是趔趔趄趄。尽管他们都穿的很厚实,但依然很冷。西里斯的发梢往下滴着冰冷的水滴,但他没有心思注意它,也没心思注意背后冷的浑身发颤的茱莉,他像暴躁的大狗急不可耐地往前冲,扯着嘶哑的嗓子,运足全身力气高叫,“雷尔!你听见了吗?你在哪?”

        林子里传来阵阵回声,从强转弱,最后余下微弱的震动。

        仍然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朦朦胧胧的树影在寒风中摇晃。林子很黑,月光照不进来,弯曲交叠的树枝形成了天然的屏障,他们钻来绕去,衣服被刮破了也没发现。

        他们在茫茫雾海中打转,寻找迷宫的出口。头顶上是微弱的星光,一闪一闪,像无数只灼灼发亮的眼睛,盯视着这两个迷途的旅人的一举一动。

        眼见他们也陷入了危险的境地,茱莉不得不停下,喝令急火攻心的西里斯冷静一些。

        “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西里斯!”茱莉拽住了西里斯的手臂,他急躁的像一条被关起来的大狗,不撞得头破血流就不罢休,“西里斯!我们应该发个信号!不然,接下来失踪的就是我们了!”

        “别烦我!”西里斯一把甩开茱莉的手,他现在心急如火,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大踏步往前冲,但茱莉拦住了他。

        “让开!”

        “发信号,西里斯。”茱莉的声音从未像现在这样冷酷,她大张开双臂,一步不让,“原地等待。等大家来支援。你不熟悉森林,你是找不到他的!”

        “我现在就要找到他!这林子,很危险——”

        “如果我们也遇到危险,就更没有人能救他了!想想,海格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在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难道不想立刻找到雷古勒斯吗?可我们根本不熟悉这片森林!我们不应该冒险——我们还不会什么很厉害的,足够我们全身而退的魔法,西里斯!”

        西里斯大口喘着气,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光。他想把她拉开,但茱莉仍然顽固的挡在他前面。

        他们僵持了一会儿,西里斯终于平静下来,他高高举起魔杖,杖尖射出一道焰火,冲破了迷雾形成的监牢,在黑漆漆的夜空爆开耀眼的光束。

        他们坐下来,挤在一个潮乎乎的树墩上。茱莉把提灯放在地上,愣愣的望着里面跃动的火苗。

        他们安静的等待着,听着夜莺的歌声。但他们只是让这优美的夜之曲在耳边像游丝般飘走,无法真正静下心欣赏。

        “抱歉,”西里斯开了口,声音柔和了一些,带着歉意,“我不该和你发脾气。我太着急了。”

        “没关系。”

        “如果不是你在这里,我想我现在一定会去找他。我根本没法——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

        “我知道。因为我也有这种冲动。”

        “茱莉。”

        “嗯。”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用以前的眼光看你了。你和我想的,很不一样。”

        “为什么?”

        “很简单啊。因为你表现的就像个胆小鬼。怕鬼怕到哭……可是现在,你却很冷静,你比我想象的要勇敢,要坚强。”

        “其实我也很害怕。我很担心他,我坐在这里,像有火炉子在烤,忍不住想站起来,到处走……可是我不得不坐在这里。”

        “你很关心他。”

        “嗯!他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西里斯笑了,“你说话有点像詹姆,很直接……这一点比雷尔要好。他总是喜欢把一件事绕来绕去的说……算了,在我家里,大家都这么说话,他们把他教的也成现在这样了。”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说吧。”

        “你不喜欢你的家,对不对?”

        “对,我不喜欢。”西里斯直截了当的回答,好像不太愿意提及这个话题,他开始变得不耐烦了,“不但不喜欢,而且非常讨厌。那不能被称为‘家’。那是一个疯子聚集的地方。”

        “但是……你喜欢你的家人。”

        “也许是喜欢的。但现在,是厌恶。不,大概两者都有。我说不清楚。”

        “想要被他们理解,对不对?”

        西里斯不快的打断了她,明显不想再提家里的事,“他们不会理解的!别和我说这些——”

        “所以你很难过。”

        他惊愕地看向她。那对深绿色的眼睛静静地凝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你应该不会了解这些。”

        “嗯……我只是觉得,你不快乐。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不快乐。”

        “从哪里看得出呢?”

        “你的眼睛。你和雷古勒斯一样,你们并不快乐。”

        西里斯笑了,然而,他的表情却是忧伤而深沉的,这反而显得他更俊美了。

        “你冷吗?一直在发抖。”

        “还好,我里面穿的很厚实。”

        西里斯把他的袍子脱了下来,利索地缠裹在了她身上。然而茱莉挣脱开来,披在了他身上,“我不用!你会冷的。”

        但西里斯坚持把衣服裹在她身上,“我身体要比你好,嗯?你就穿着吧。你要是冻得生病了,我很过意不去。别为难我,穿着吧。”

        茱莉只好接受。对茱莉这种娇小的身材而言,西里斯的袍子实在太大,简直像一个小型帐篷,因为他个子很高,比阿兰和雷古勒斯都要再高上一截。茱莉藏身在这个黑乎乎的帐篷里,在留出的缝隙窥视着外面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夜莺的演唱会已经散场,四周静寂无声。她开始犯困了,两只眼皮沉得像压了什么沉重的东西,它不堪重负,已近沉没……

        她睁开眼睛。

        西里斯不见了。准确的说,幽暗的树林、提灯的火光、灰蒙蒙的雾气,连她自己都不见了。眼前是一个宽阔的房间,一架阴森森的石头拱门矗立在中央,腐朽的石柱上头悬挂着丧旗一样的黑色帷幔,随风飘荡。

        她惊异的瞪视着眼前的景象。一种奇特的、熟悉的感觉,像发芽的枝叶飞速生长,在她的胸口蔓延。它们把她牢牢抓住,强迫她站在原地观看——

        混乱的人影来回闪动,他们狂乱地挥舞着魔杖,发射出密密麻麻的光芒。很多人的声音一齐响作起来,怒吼、尖叫、哭喊……

        她看见一个男子枯瘦的身形。无论她如何擦拭那层蒙在意识里的水雾,她也依旧看不清他的脸。一道像来自地狱的,骇人的绿光击中了他,他像一枚飘落的枯叶,缓缓地坠入了帷幔后……

        起风了。幕布飘摇,他的身躯隐没在了一片黑色……

        她捂住胸口。不,她没有身体,但她分明感到心脏很疼,像是与另一个人共鸣痛苦那么剧烈。

        她再次睁开眼。

        婆娑的黑色树影、灰蒙蒙的雾、黯淡的星光……

        她在禁林里。对了,她被罚了禁闭……她在这里,等待救援……

        刚才,不过是一个奇特的梦。

        她出了一身热汗。她掀开帽子,大口呼吸清凉的风。

        “西里斯?”

        她看向旁边。但让她惊恐的是,西里斯就像梦里那样不见踪影了。

        她慌忙站起来,环视了一圈周围。她大声呼喊,然而,西里斯就像失踪的雷古勒斯一样,没有一点音信。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该怎么办?是继续等下去,还是动身寻找——不,她不能走,万一海格他们看到了信号,已经朝这里赶来,她不见了,岂不是扑了个空?但海格他们怎么还不来呢?

        她望着天空上滞留的红色焰火。这太奇怪,这么显眼的标记,海格应该一眼就能瞧见。

        西里斯又去了哪里?他不是承诺守在这里等待救援吗?他难道按捺不住冲动,去找雷古勒斯了吗?那他也应该叫醒她才对……

        她动了动,感觉一股冷气顺着脚趾爬遍了全身。那种诡异的感觉又压上来了。

        一切静的像跌落入无声的地底。

        好像就要这样,陷入永无止境的死寂……

        一声尖利的狼嚎撕破了静谧的夜晚,这声音高亢又凄凉,即使距离相隔很远,也让人惊惧到心肝震裂。茱莉浑身绵软,感觉自己很快就要像融化的雪人化为一滩无力的泥水。

        她想到,斯图尔特和詹姆都说过,禁林里有嗜血成性的狼人……

        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她猛地抬起头——

        今天是满月!

        她的心剧烈的抖动起来。莱姆斯,他——

        海格他们之所以没来——

        她抓起提灯,往狼嚎的方向冲去。

        然而,她好像原地踏步,无论如何也穿越不了迷雾的阻碍,什么无形的东西拦住了她的去路。一阵微风过后,她的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笑声。

        声音越来越清晰,跟着一段缥缈空灵的歌:

        我们来自河堤

        我们来自树根

        我们来自雨露

        我们被流放

        我们被奴役

        夜晚把我们解放

        白日把我们消亡

        茱莉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她强迫自己注视着提灯。不知为何,她有一种直觉,只要握住一团火……自己心底的火,就不会被这怪异的声音诱导迷惑。

        歌声从欢快烂漫逐渐变得冰冷、深沉,像是诅咒一样,歌词也变得压抑冷漠:

        世间无永恒

        世间无纯洁

        处处是谎言背叛和妄想

        回到地底是为安息!

        歌声随风消逝了。茱莉还未放下心,紧接着又传来一个微弱的细语,无法分辨是男声还是女声,它仿佛不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和我们走吧,我们去温暖的、明亮的地方,不会再有痛苦,一切如你所愿。金银财宝、权利荣誉应有尽有。”

        这声音见茱莉毫无反应,便开出了更诱人的条件,接着循循善诱,

        “人间一切最好的,我们都有。我们所需要的,只是要你伸出手。来吧,别怕,张开你的手心!张开你的欲望!人的——贪得无厌的——吞吃一切的本能!”

        茱莉的手死死地抓住灯盏,她拼力促使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火上,一丝也不松懈——的确起到了作用,她的意识格外的清醒。

        声音恼怒的咒骂着,失望的离去了。随后,一个庄重的、肃穆的像在念祷文的声音响起来了,

        “有意志的孩子……你什么都不想要吗?”

        茱莉不回答。

        它沉默了一会儿,温和的说:“你这个小姑娘真奇怪,我嗅到了一股不属于这里的气息,你把你的皮毛藏到哪里啦?你把你的犬牙收到哪里啦?你乔装打扮,就以为能蒙混过关。离真相越近,你的梦就越多!最后,你会死于你的愿望!啊,马人们知道,这个世界多了很多奇特的变化……这可真有意思!啊,让我们拭目以待吧,这次会怎么样呢?”

        这声音畅快的笑了一阵,不见了。时间好像重新流动一样,雾气像让路一样缓缓消散了——

        她身后传来一阵吱吱嘎嘎的脆响,有人在积雪里走动。

        茱莉回过头。

        是西里斯,他举着发亮的魔杖,朦胧的白光映照着他憔悴的脸庞,他见茱莉还在,露出了惊喜的笑。

        “抱歉,我没能控制住我自己,我跟着那个声音走了……但我想到,我不能就此离开,我还得……”

        他咽了咽吐沫,没接着说下去,但茱莉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我们不能在这耽搁了,西里斯,我们得赶快找到大家!”

        于是他们并肩往前走去。

        *

        阿兰对于挨罚关禁闭这事并不在乎,尽管这是他头一回关禁闭。他远不如他表现的那么懊丧,相反,他还很高兴。这么多人一起去那片神秘的禁林探险,该多好玩儿!

        因此,他虽嘴上抱怨,但一路上都带着兴冲冲的劲头,即使在积雪的阻碍下一刻不停地赶路,累得汗如雨下,有气无力,也没打消他对冒险的热情。而且,大家热热闹闹的,同龄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吵吵嚷嚷,比起自己一个人憋在屋子里,该是多么不同!这对阿兰而言,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阿兰很愿意和莱姆斯分为一组罚禁闭。莱姆斯对彼得和阿兰都很耐心,并且承诺会保护他们。

        “你们要是累了的话,就坐下歇会儿吧。”莱姆斯对两个累瘫在地的人说,他接过他俩的活儿干起来,实际上,这么半天都是他主要干活,而彼得和阿兰则边干边溜号。

        “我喘口气儿,再接着干。”

        阿兰回答,他正和彼得背靠背相互倚靠着。他身材瘦高,像一根光秃秃的桅杆;而彼得则胖墩墩的,像一只圆乎乎的矮倭瓜。

        “今天没有月亮啊,”阿兰仰头望着白茫茫的天空,随口聊起了天气,“黑沉沉的!有点吓人……这么大的雾!”

        彼得接了话茬,“现在这时节,下大雾有点怪……下个月就到了阴雨连绵的季节了。”

        “我不喜欢雨天,”阿兰说,“一切都拖泥带水的!”

        “下过雨后,空气都湿漉漉的。”莱姆斯说,“我想,你大概是不喜欢那种忧郁的感觉吧?”

        “郁闷的感觉?”阿兰边点头边说,“那种压在胸口上,沉沉的感觉,叫做“郁闷”吗?我想应该是吧——那我了解了,“郁闷”,很多人说看见我就会郁闷——看见我的眼睛,就会不舒服!”

        “我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啊。”

        莱姆斯安慰道,“很特别。”

        “正因为‘特别’,和大家不一样,所以才让人觉得“郁闷”呢!因为他们“郁闷”,所以我也“郁闷”。因为这双眼睛——”阿兰越说越激动,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口喘着气,“我必须——必须——”他说不下去了。

        莱姆斯沉默了一会儿,他轻声说,“我了解。”

        “不,你不了解,这种感受——”阿兰哽咽着,捂住了眼睛,“这种感受——”

        这可把彼得和莱姆斯都吓住了,阿兰怎么说哭就哭?

        阿兰可是一心一意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什么都不注意。他习惯这样,一旦有了什么情绪,非当时尽情发泄不可。他先是想到他那慈爱的祖母,想到他倒霉的家,想到学校,想到茱莉和埃姆里斯,心情五味杂陈,难以自控。他越想越伤心,越哭越厉害,简直一发不可收拾,他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怎么也收不住了。

        一只手小心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阿兰抬起头,莱姆斯静静的凝视着他,眼里有一种特别的忧伤。

        “我了解的,我——”

        他顿住了不说。一道微弱的月光落在了他的脸庞上,投下朦胧的阴影——只是几秒钟,他的神情遽然从温和沉静变得狂躁扭曲,他瞪着阿兰,眼球几乎突出,眼白布满纵横的血丝,那只手的力气越来越大,像是老鹰利爪的攫取。阿兰疼的吸了一口气。

        莱姆斯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以一种干哑低沉的嗓音缓慢地问道,

        “今天……今天是几号?”

        “不……不知道。”

        莱姆斯咬着嘴唇没出声,他好像在发呆愣神,而那对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珠此刻却暴烈地飞速转动。他暴躁地推开了阿兰,力气出奇的大,随后,他冲进了漆黑的深林。

        *

        海格把手攥成拳头贴在耳边,像是一个听筒那样。然而他什么都没有听到,因为一边的詹姆的催促让他分了心,

        “有没有听见狼叫?我真的听见了!”

        “噢!这林子是有很多狼,不过它们都在最深处,不会轻易到这来——”

        “有没有可能是狼人?”埃姆里斯猜测道。

        “不太可能!而且今天是——”

        他们抬起头,浓雾散去了,圆月亮的逼眼。

        “今天……”詹姆惊恐的瞪大眼睛,说话都变得结巴了,“今天是满月。海格,我们得赶快找到他们!”

        “什么?”海格有点糊涂,“满月怎么了吗?我说,这些蜘蛛网——”

        詹姆急不可耐地扯住他的雨伞,“现在别管这些蜘蛛网了!莱、莱姆斯他们,有危险——”

        果然,夜空爆出一朵鲜艳的红色的火花。

        海格架起弩,大踏步往前走。两个孩子紧跟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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