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他们坐在海格的饭桌边也没有再说一句话。西里斯脸色很差,他在生闷气,因为无论如何茱莉都不肯相信他的话;他现在又更多地了解到茱莉的性格了:和他弟弟、和他自己一模一样的执拗劲、认死理和倔犟。
茱莉的脸色也同样很难看;她原本是很期待尝尝白鼬三明治的,可是她现在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她心不在焉地摆弄着那枚美丽的太阳石项坠,看它在昏暗的光线里折射出虚幻的、黯淡的金黄色影子,跟着她的动作来回跃动。
她心里就像眼前的三明治一样乱七八糟。
她不完全相信西里斯的话。
雷古勒斯的确不够诚实,他对自己总是不坦率的;她早就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雷古勒斯在拒绝自己。
在这个单纯懵懂的小女孩的思想中,雷古勒斯·布莱克是她第一个朋友,他的出现是一场魔法的奇迹,如同一道绚丽的光束投照在她孤独沉默的童年时代,对她意义重大;这特殊的身份使得她生出一种特别的气度,忍耐他的种种恶意的捉弄和戏耍,一无所知地被牵着鼻子走。
她到底还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11岁的小孩子,不懂得人情世故,正处于笨拙地模仿和学习立足于社会规则的阶段,而雷古勒斯·布莱克在这门学校不会教的课程上已经比她超前太多。比起复杂的解释,他选择了沉默;比起寻找双赢的方法,他选择把主动权牢牢地握在自己手里。清醒的掌控蒙昧的,理性的制约感性的,这是布莱克优良的家庭教育的成果。
不带一丝利欲、原始、善良的依恋和爱慕可以打动同样还很幼稚的孩子内心的柔软,满足虚荣心和情愫,但还不足以动摇布莱克的野心和追逐。
布莱克是纠结而顽固的。
他的善良、虚荣、自私自利让他狠不下心拒绝女孩炙热的爱意和崇拜,同样他的善良、虚荣、自私自利又让他本能地厌恶这段错误的情感的连接和不能彻底释放的自我。从小耳濡目染的纯血主义让他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这段暧昧的感情,由于他的善良和同情心而后悔内疚,而由于他的傲慢,又无意识地对已经占据他内心的女孩的伤害报复式的变本加厉。
而女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痛苦,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在被伤害。
“你们到底怎么啦?”海格看着两个脸色阴沉、各怀心事的孩子诧异地说,“你们一进屋就苦着脸,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啦?”
“什么事情都没有,”西里斯说,用叉子心不在焉地戳着一块白鼬肉,“屋子里热得慌,开个窗子吧。”
的确,整个屋子都闷热的让人喘不过气儿,壁炉火焰熊熊,炉子上正热着荤肉砂锅。海格打开窗子让凉风灌了进来,这让西里斯和茱莉沉闷的脸色缓和了一点。
“噢——你们怎么不吃呢?”海格失落地看着两个孩子面前那两盘一点没动的三明治,“你们吃过晚饭来的,对吗?”
为了不让海格失望,茱莉率先品尝起这顿特殊的晚餐,她的肚子的确有些饿了;她大口嚼着那些半熟不熟、泡在咸涩的盐水里的肉,心里依然很难受。
西里斯也拿起三明治啃起来,每咀嚼一口都像一个世纪那么久。
“莱姆斯的事,”海格也坐了下来,挤得桌子一阵心惊胆战的震颤,盘子差点滑到地上,“他怎么样了?”
茱莉灌了一大口水,她努力咬着硬邦邦的三明治肉,感觉舌头好像麻痹了,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
“我确认目击他作为狼人形态的人,”西里斯说,“只有我、茱莉和雷古勒斯。雷古勒斯不知道莱姆斯是狼人,我猜他以为是禁林里存在的狼人。”
“禁林确实有一些狼人,不过——”海格的目光变得躲躲闪闪,“我和诺曼把他背回我的小屋待了一晚上;可怜的孩子!虚弱的说不出话来了……”
“埃姆?”
茱莉问道,心里很不安;埃姆里斯没有和她说起过这件事。
“是啊。”海格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含糊不清地说,“他待了一会儿就走了。他好像也被这场意外吓得够呛……”
“老实说,我也有些后怕。”西里斯说,生肉的腥味弄得他差点呕出来,他吞了一块水果蛋糕勉强地压回去了,“你把莱姆斯是狼人的事告诉诺曼和卡尔了吗?”
“没有。”茱莉回答,心里很不确定埃姆里斯研究起关于狼人的书,是不是发现了莱姆斯是狼人的事。
“不过我还是弄不明白,”西里斯说,他拼命的喝水来驱散蛋糕过分的腻甜,“他那天怎么会失控呢?这么重要的事儿,他不可能忘记吧——而且,庞弗雷夫人几乎每个月都会带他去打人柳那里……”
“庞弗雷夫人?”茱莉问,想起那天莱姆斯去接她出院,庞弗雷夫人埋怨他满月当晚不来喝药。
“是啊,庞弗雷夫人告诉我们说,莱姆斯得了一种很顽固的病,每个月都得去她那里定期检查,当然,我们现在知道那不过是“毛茸茸的小秘密”——我们跟踪了他们好几回了,每回都是天快黑的时候,他们偷偷地到打人柳那去。有时候莱姆斯也自己去,那棵树脾气很爆烈……但是他有办法让它听话。我和詹姆根本没法靠近它,我敢说,只要我们凑近一点,它就会把我们拦腰折断,四分五裂。”
“喔!那棵树呀,”海格同情地说,“一头脾气不太好的小怪兽!”
茱莉对海格半带着亲昵的口吻说打人柳是闹脾气的小怪兽并不感到惊讶,毕竟海格的喜好异于常人:用西里斯的话来说,海格对怪兽,就好像詹姆对莉莉。
“禁林真的很危险,”茱莉说,“我们那天晚上听见了很离奇的声音……”
“这么说,”海格有点不高兴,“你们还是到那边去了?”
“是我带着他们去的。”西里斯马上说,“我们看见了一个马人。”
“喔!那你们有和他聊些什么吗?”
西里斯耸了耸肩,“什么都没聊。他只是眼都不眨地对着星星自言自语。”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那个‘声音’,”茱莉不安地说,“它是如影随形的跟着你的某种东西,只要你留神它,它就会注意到你。”
“我也听见了,”西里斯深深地喘了口气,他不自然地说,“我听见我妈在说话——”
“它好像认识我,知道‘我是谁’——”
她一下子愣住了。一道金光晃得她眼睛睁不开;她低下头,那枚太阳石项坠闪耀着奇异的色彩。
“即使是在魔法世界里,听见别人听不见的东西也不是一个好兆头。”西里斯皱着眉说,“等一下——我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这话没错呀。”海格若有所思,“我想,大概是某种‘危险’的‘信号’吧——不过啊,你真的很聪明,想到把他引到蜘蛛网上……”
“我当时想着要不要爬树,”茱莉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心里有些害怕,她喘着气说,“我来不及这么干了——狼人的速度真的很快。荆棘也挡不住他,他好像感觉不到疼。”
“梅林啊,我们都吓坏了——卡尔和布莱克一直在哭……”海格心疼地抚摩着茱莉的头发,“阿拉戈克的孩子们的网救了你一命。”
“阿拉戈克?”
海格犹豫着说,“我的一个朋友,它在禁林里有一块属于它和它子孙的地盘——就是我领你们去清理的那些蜘蛛网。现在它冬眠了,等到春天,我就去看望他和他的妻子。”
茱莉想,听海格的意思,阿拉戈克很有可能是一头巨型食人蜘蛛,长有毛茸茸的八条腿和八只恐怖的眼睛。茱莉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遇见阿拉戈克或他的子孙:她开始后悔自己立下誓言要嫁给大蜘蛛了。
等他们回到城堡已经差不多接近12点了,詹姆、莱姆斯和彼得按照计划等在老地方;茱莉隔着老远就听见詹姆假装悲伤的声音,“……他们一定回不来了,被白鼬毒死了!我们该怎么办呀,这太残忍了——”
茱莉好气又好笑,“是的,我们舍不得可怜的詹姆,就变成幽灵回来找你了。”
詹姆吐了吐舌头;他带头鼓起掌来,以表示对西里斯和茱莉冒死试吃白鼬三明治的敬佩之意。
“东西都带着了吗?”
“隐形斗篷、染发剂、专门送给马尔福的臭鸡蛋……”
“我还是觉得这样太冒险了。”
“莱姆斯,你一边说着担心的话,一边拿了好几个臭鸡蛋,真是两面派。”
“好了,各位!我正式宣布:今天晚上的活动是把水蛇窝搅合的天翻地覆。”
潜入斯莱特林休息室比想象中要容易很多,他们来到那堵湿滑的石墙前,西里斯上前用一种嫌恶的口气念道,“永远纯洁。”
“永远纯洁?”茱莉问,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纯血统们信奉的那一套,永远保持血统干净纯粹,”西里斯满脸厌弃,“这句话也是我家的‘格言’,不过那个是法文(toujourspur),刻在布莱克的家族纹章上。我妈有事没事就要念叨几遍,她的舌头就是为了能说这句话而定做的。”
他们刚一走进斯莱特林的休息室,迎面撞上了一个男生,茱莉认出他是一年级的西格伯特·弗利,和雷古勒斯在课上常常分为一个小组,和习惯对他瞧不起的人或事冷言冷语的罗奇·罗齐尔和张扬跋扈的康拉德·奥克维塔诺不同,他性格十分安静,茱莉几乎没看见他在课上交头接耳过。他给人一种阴郁沉静的感觉,从外貌就能看出这一点:一头微微蜷曲的黑发平整地贴在额头,留着细碎的刘海,耳际稍微长一点;湛蓝色的眼睛,明亮、澄澈,像两块人造的蓝玻璃。
显然,他对石门在没人进出的情况下突然打开了感到很奇怪,他狐疑地东张西望,来来回回地查看了好几遍。五个人小心翼翼地绕开了他。西格伯特·弗利似乎感觉到了细微的风声和脚步声猛地回过头,他看见了一只脚——但只是几秒钟,脚凭空消失了。他使劲揉了揉眼,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而那只脚的主人吓得大汗淋漓,他战战兢兢地对他的同伴们说,“我们可以回去吗?求你们了,詹姆,莱姆斯……万一被发现了,格兰芬多又要被扣分了。”
詹姆不耐烦地回答,“你直接说你害怕就好了,彼得。你并没有那么在乎格兰芬多的分。”
“我当然是很在乎的。”彼得小声说,语气稍微有一点不满。
“你还没有斯内普在乎呢,”西里斯语气越发尖刻,不知道他是在针对斯内普还是彼得,“你在撒谎,你对那个沙漏一点感情都没有——你只是喜欢里面的红宝石。”
“你们其实也不在乎,不是吗?”茱莉终于忍不住了,“如果你们真的在乎的话,就不会故意违反那么多校规了——”
“那你呢?“西里斯不快地打断了她,“你很在乎赫奇帕奇的分吗?你现在在做什么?一边想当老师面前的乖宝宝和好学生,一边跟着我们这些不可救药、不干好事的人去干你讨厌的恶作剧——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可笑吗?”
所有人马上意识到西里斯说的太过分了。
詹姆责备地叫道,“西里斯!你要道歉——”
“你要道歉,西里斯,”莱姆斯冷冰冰地说,“我要提醒你,是你把她拉进来的。”
“我不会道歉,”西里斯恼火地说,“我说的是事实——”
“是啊,你说的是事实。”茱莉恼怒地打断了他,“西里斯,我也不会接受你的道歉的。”
西里斯脸色越发阴沉,他什么都没说;彼得知道即使有茱莉为他说话,他也无法求他们回头了,他一声不吭了。接下来也没人再说话了,气氛沉闷地让人喘不过气。
茱莉迫使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斯莱特林的休息室里。这是一个阴冷、晦暗的地下建筑,墙壁由粗糙的石头砌成,墙体陈腐发黑,隐约可见缝隙里生着一些滑腻的藓类;几扇落地窗射进绿幽幽的光,和天花板上垂吊下来的绿色灯笼相互映衬,窗外是黑沉沉的湖水,偶尔有什么东西缓慢地游过。
“水底下真的很美。我听雷古勒斯说,有时候可以在窗外看见巨乌贼和一些别的好玩的生物呢。”茱莉说,她恋恋不舍地盯着窗子,希望能看见人鱼。
“我们上回来的时候,看见过一次。”莱姆斯低声说,“是马尔福,他往我们的方向来了——”
卢修斯·马尔福径直朝他们背后的书架走来。他们小心地挪到一边,马尔福取出一本黑封皮的书翻了翻,又放下了。茱莉刚巧对着他的侧脸,能近距离地观察到他的相貌:宽阔的额头,挺翘的鼻子,鼻翼略显肥大,整体呈一个上窄下宽的三角形;眼窝深邃,浓密的金色睫毛覆在那对冰冷的灰蓝色眼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唇薄而苍白,威严的抿在一起,显示出一种高傲、冷峻的气质。他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一头柔滑、富有光泽的淡金色长发,用缎面的发带束成一个辫子搭在肩头。
茱莉对他了解并不深;她几乎没怎么见过卢修斯·马尔福,只知道他是斯莱特林的级长。据西里斯所说,卢修斯·马尔福来自古老的纯血统家族马尔福,和很多纯血家族一样,把自己高贵的血统视为荣耀,毫不掩饰地支持纯血至上主义,表示他们对麻瓜和麻瓜出身者的痛恨和憎恶。然而马尔福虽然对外立场坚定不移,祖上却不乏言行相诡的传闻,和麻瓜粘连不清。他还说,卢修斯·马尔福和他的祖先一个样,是个精明的投机者。他在斯莱特林中是很有影响力的人物,拉拢了很多有钱有势的家族的人。
“他和我表姐纳西莎·布莱克订婚了,”说这话的时候,西里斯一脸厌恶,“纯血家族屡见不鲜的联姻,双方都能得到很多好处。”
“我记得你那个大表姐也出嫁了?”詹姆说,“就是那个比你妈还要疯疯癫癫的——”
“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西里斯加重了语气,脸上挂着看热闹时那种兴奋又期待的表情,“自从结婚后,她的狂躁症更严重了,罗道夫斯·莱斯特里奇随时随地有生命危险。我敢说,哪天她要是发起疯,罗道夫斯·莱斯特里奇小命不保。”
他们绕过马尔福一点点往前走。现在已经是深夜,休息室里只有几个人,有的看书或写作业,有的倚靠在沙发上打盹儿,偶尔聊上几句天。西弗勒斯·斯内普孤零零地坐在一个偏僻、光线阴暗的角落里埋头匆匆写着什么,没人和他搭话;西格伯特·弗利和加里奥特·诺特在下巫师棋;安多米达·布莱克望着窗外发呆,她旁边一个皮肤奇白、金发蓝眼的姑娘正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她的声音很小,但通过她恼恨又傲慢的神态来看,她们讨论的话题一定很不愉快,安多米达的表情也透露出这一点。
“她就是纳西莎,”西里斯冷冰冰地说,“我想都不用想她对安说的什么。不过,她就算把嘴皮子磨烂了也没用。”
果然像西里斯说的那样,纳西莎的表情越来越僵硬,她甩下安多米达怒气冲冲地走了。
安多米达仍留在原地,她的表情凝重而哀伤,然而她的眼神却是坚定的。
“趁着现在,我们赶快把事办完吧,我还有两篇论文没有写完,周一要交的。”
“你没这个机会了,今晚我们得忙好一阵子了。我一想到明天该有多精彩就兴奋地睡不着。”
“现在就来点精彩的,看好了,詹姆——”
西里斯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臭鸡蛋,对准卢修斯·马尔福的后脑勺狠狠地砸去;一声脆响,休息室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马尔福那头漂亮的金发成了黏糊糊、绿油油的一团,他愣了好一会儿,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伸手去摸,手上满是黏稠的绿色粘液,他的整张脸都因愤怒而扭曲变形了。西里斯忍不住狂笑出声,他一时得意忘形,不顾莱姆斯的阻拦,又扔出一个臭鸡蛋。马尔福刚巧回过头,鸡蛋直直地砸中了他的脸。
茱莉和莱姆斯在西里斯大笑前捂住了他的嘴,他们没必要这么做,因为整个休息室都在哈哈大笑,连斯内普都在笑。
“谁在那里?”马尔福恼羞成怒,他大踏步向鸡蛋扔出的方向冲去。只要他再往前走一步,就会发现这里藏着五个人。掠夺者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马上就要暴露了——
“等一下,”是安多米达的声音,“是我。”
安多米达诚恳地解释,她那副难过又自责的样子让人看了很难不心软,“我忘记吃了——一直放在那里,就坏了。我本来想扔的——心血来潮加了一点小咒语……抱歉,卢修斯。”
马尔福的语气缓和了下来,“误会解开了。”
安多米达仍然在道歉,并且说要赔给马尔福一件新衬衫;马尔福礼貌地推脱说不用;西里斯厌恶地啐了一口(“装模装样”)最后,安多米达给马尔福的衣服用了一个‘清理一新’咒语,即使如此,空气仍然弥漫着一股恶臭的腥味,熏得人头晕眼花,西格伯特·弗利和加里奥特·诺特收了棋盘逃命似的走了;就连西里斯都有些后悔。
马尔福走后,安多米达转过身,她压低了声音问,“是西里斯吗?如果是的话,拽一下我的袖子。”
她的袖子动了动;安多米达露出惊讶、惊喜又惊恐的表情。
“你真是胆大包天,”安多米达小声责备,“我掩护你们走——没猜错的话,波特他们也在吧?”
她的袖子又动了动。安多米达无奈地笑了,“我劝掠夺者们赶快离开斯莱特林的地盘吧,这对你们没有好处。如果同意的话,就再拽一下我的袖子,然后跟在我身后,回到你们该去的地方。”
她伸出手等着回应。然而,没人来拽她的袖子;她的手心里多了一颗糖。
掠夺者们按照原计划溜进了斯莱特林的宿舍,找到了专门用来放置学生们的洗漱用品的架子。
“这里全是我们家的洗发水,”詹姆装作感动的样子,叹了口气,“而且种类出乎意料地齐全呢。”
“你该不会因为他们这么热情地支持波特的事业就心软了吧。”莱姆斯开玩笑地说,拿起其中一瓶读着上面的品牌标识,“‘速顺滑发剂’,本产品适用于人类能长出来的一切头发,但对兽毛本魔药爱莫能助。本魔药能有效解决头发毛躁、打结、干枯等问题,帮助您打造完美靓丽的形象。温馨提示:请红发的巫师切勿使用本魔药,否则会造成“独特的效果”。发明者:弗利蒙·波特,巫师最值得信赖的头发养护专家……”
“弗利蒙·波特?”茱莉问,她早就知道詹姆家是卖洗发水的,‘波特牌’一家独大,风靡魔法界数年,给波特创造了巨额财富;她想这位发明了了不起的神奇洗发水的弗利蒙·波特应该是詹姆的父辈。
“他是我爸爸。”詹姆自豪地说,“他是最勇敢的人!”
“他和你的祖父一样勇敢,”西里斯眼睛亮了,他兴奋地说,“我可以说是从小听着亨利·波特的名字(骂名)长大的。我祖父说他是纯血巫师的耻辱;因为他在一战时公然表示对‘禁止参与麻瓜战争’的禁令的不满,在威森加摩站出来表示站在麻瓜这边,在当时可是引发了轩然大波。因为这个,纯血家族都不怎么待见波特,没把他们弄进‘纯血二十八家’的名单上去。”
“我爸爸说,没有把我们弄进那个名单是他们做的唯一一件好事,”詹姆轻蔑地说,“如果‘波特’在上面,我爸爸宁愿花钱请写那本书的好心人删除掉‘波特’。虽说很遗憾——坎坦克卢斯·诺特早死了。”
“纯血二十八家?坎坦克卢斯·诺特?”
茱莉好奇地问,西里斯回答了她,语气仍然有些冷硬,“坎坦克卢斯·诺特是一名纯血。大家猜测就是他自作聪明地整理出了《纯血统名录》,当然,有的家族迫切地需要这类证明呢——这个名单里记录有二十八个被承认名副其实的纯血统家族,比如布莱克。我妈习惯根据名单目录里那些被承认的家族来往。”
茱莉想到阿兰,他就出身于纯血家族“卡尔”,她问,“里面有‘卡尔’吗?”
“我记得是没有。”西里斯心不在焉地回答,“她瞧不上这类自封纯血的家族。不过,我记得我舅母提过一次,有一个卡尔和罗齐尔有点关系。”
“罗齐尔?”
“我舅母就是罗齐尔家族的,她是安的妈妈。你们一年级不是有个叫罗奇·罗齐尔的吗?他是我舅母哥哥的儿子,要算作是我的表弟,我在我舅母家见过老罗齐尔和他几次——显然,他对有一个格兰芬多的亲戚感到很羞耻。老罗齐尔最近不太得意,前段时间一个评论家被不可饶恕咒虐杀的新闻,他被人指控目击他在现场——巴蒂·克劳奇带人查了他一次——很多人包括老罗齐尔在内都以为只是走走过场,没想到克劳奇动了真格的——老罗齐尔脸面无光——我要是他,就趁着还不算太丢脸滚回他的法国老家去。”
茱莉现在明白了为什么罗奇·罗齐尔说话怪声怪调,引人发笑;他小时候在法国生活了一段时间,因此口音有些混杂。
“罗齐尔和小巴蒂·克劳奇好像和雷古勒斯关系很好,他们经常一起学习出行。”
“他在这可没有在老家朋友多。他又不傻,选择有亲戚关系的布莱克当然最合适。至于小巴蒂·克劳奇嘛,我对他不是很了解;虽然他祖父卡斯帕·克劳奇也在我们家的挂毯上。他爸爸巴蒂·克劳奇是法律执行司的司长。”
“有人认为他是下一任魔法部部长最值得期待的人选之一,”莱姆斯说,“而且,他似乎不是很倾向纯血统。”
“他必须得到大部分人的支持和信赖,”西里斯说,“当然他也不能把纯血们全得罪了。”
他们边聊边把染发剂分量倒进洗发水瓶子里,茱莉很不安,她原本以为他们只打算报复缪尔赛伯和埃弗里,然而看他们的架势是打算让整个斯莱特林都变成五颜六色的恶婆鸟。她不得不在他们准备把剩下的染发剂全部灌进那堆瓶瓶罐罐时阻止了他们,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接下来去干什么?”
“不知道,这里没什么好玩的。”
彼得赶快说,“我们快点回去吧——”
“是啊,”莱姆斯紧接着说,“我们得找个机会溜出去,万一露出马脚,我们好不容易补回来的分数就又前功尽弃了。”
他们正打算走,西格伯特·弗利急匆匆地走过,怀里抱着一只吵吵闹闹的雪貂。
“那是什么?”
“跟上去!”
詹姆和西里斯一下子来了兴趣;于是莱姆斯又一次白费了口舌。
茱莉是抵触进男生宿舍的,但是她又没办法一个人留下,只好跟着一起。他们尾随西格伯特·弗利进了一间宿舍,蹑手蹑脚地绕过一张张悬挂着墨绿丝绸帷幔的四柱床。
“你来晚了,西格。”
茱莉愣了一下;是雷古勒斯的声音。
“我去找洛拉了,”西格伯特说,摸了摸怀里的雪貂,“她吓坏了,跑到走廊里去了。”
“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她显然缺乏管教。”是罗奇·罗齐尔恼怒的声音。
“我想洛拉不是故意咬伤你的,罗奇,”紧接着是小巴蒂·克劳奇快活的声音,“得了——趁着它还没有愈合,我们赶快去找庞弗雷夫人治一治。”
罗齐尔的语调更加奇怪了,大概也是为了掩饰这一点,他嘲弄地笑了,“不难想到把精准的魔药克数视为原则、凡事精益求精的巴蒂为什么能对这种小事一笑了之——毕竟克劳奇和弗利亲如一家,同心同德;就算洛拉把小巴蒂的手指咬断,我想老巴蒂也会秉承着那份可敬的同情心和那份克劳奇的宽容大度原谅她和她的主人。”
小巴蒂·克劳奇大笑起来;刺耳的笑声在房间里回响,他一边笑一边快速地说,“你是在说我睚眦必报吗?我和你的习惯恰好相反,不喜欢用一种可爱的方式拐弯抹角,尤其是对那些远道而来的人。而且我有必要说明,我的一切行为都出自我‘个人’的意愿,不过,如果有必要,我也会像你说的那样,给我父亲提供一点小小的便利和帮助,那样他或许就不会那么大费周章了,嗯?”
他的语气欢快又轻松,却隐隐夹带着凶暴的威胁;罗齐尔吸了吸鼻子,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好吧,巴蒂,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我向我对你的误解道歉。”
“我也向你道歉,罗奇。”西格伯特·弗利说。
一段沉默,只有雪貂洛拉哀怨的呜咽声和微弱的布料摩擦声;斯莱特林的男孩们一点也没察觉到他们的宿舍藏着五名入侵者,他们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刚才那场谈话上。
掠夺者们躲在一张空床旁边,个个屏息凝神;茱莉心里很紧张,如果被发现她半夜潜入了斯莱特林的男生宿舍,那她就完了——比顶着一头可笑的头发更糟糕。
“好啦,好啦,”小巴蒂·克劳奇率先打破了尴尬困窘的气氛,他拍了拍手,兴奋地说,“我们今晚不是还有正事儿要干吗?”
黑暗中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玻璃器皿的碰撞声,屋内亮起一盏绿幽幽的灯,五个男孩围坐在被临时腾出来的空地上,注视着一口小锅。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詹姆小声说,“半夜不睡觉研究魔药,鼻涕精都没他们这么变态。如果斯拉格霍恩知道了一定会感动的老泪纵横,到处宣传他学院的学生们有多么多么勤奋。”
“谁知道,”西里斯没好气地说,“他们该不会是在研究什么邪恶的黑魔法吧。”
莱姆斯低声说,“他们看的书是《强力药剂》。斯拉格霍恩在课上提过,里面记载着一些药效很可怕的魔药配方。那本书属于禁书区,他们是怎么弄到手的?”
“偷来的,要不就是斯拉格霍恩批准借阅的。”彼得也跟着猜测。
“我看不大可能是借阅条的功劳,”莱姆斯说,“教授们不会认为一年级的学生会需要这本书,很有可能是偷来的,不过,他们是怎么躲开防偷窃咒语的呢?”
西格伯特·弗利提溜着一条不停蠕动的蚂蟥扔进煮沸的小锅里,噼啪一声,蚂蟥瞬间融化了,冒出一股热腾腾的白气,水蒸气洇湿了男孩们的脸和头发,凝聚出细小的水珠。他们边熬制药水边聊着天。
“……代替的材料可能不会达到预期的效果。”加里奥特·诺特盯着由绿变黄的液体咕哝道。
“实验品而已。”西格伯特说。
“即使是实验,也要尽可能做到严谨。”雷古勒斯说,他全神贯注地盯着药水的变化。
“在材料和水平都不够的情况下,达成你要求的严谨可不太容易。”罗齐尔半开玩笑地说。
“雷古就是这样儿,”小巴蒂懒懒地说,“他对什么都很严格,对自己更是。你们看见他的作息时间表了吗?梅林啊,几乎每天都安排的满满当当,除了——周四的晚上。是可以尽情享受的娱乐时间……”
茱莉心里咯噔一下;小巴蒂意有所指。
“看来你很关心我,巴蒂。”雷古勒斯语气冷淡,“想必我周四晚上的娱乐方式你也知道啰?”
“啊,也许我可以猜猜,”小巴蒂轻快地说,“一只温驯、可爱又迷人的小狗,满足布莱克式的情调。”
雷古勒斯没有回答,他烦躁地搅动着坩埚。
“你从哪弄来的狗崽子?”加里奥特饶有趣味地问,“不会是从那个傻乎乎的大块头那儿弄来的吧——”
愤怒的碰撞声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是从靠近门口的那张空闲的床铺那儿发出的。五个男孩吓的呆滞住了,那里漆黑一片,就像有什么骇人的怪兽潜伏在里面一样。
“怎么回事,”加里奥特结结巴巴地说,“是什么东西——是洛拉吗?”
“不是,洛拉在这。”
“耗子,学校里耗子很多。”
“耗子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加里奥特哑着嗓子叫道,“帷幔在动——别告诉我说是耗子在上面荡秋千。”
“去看看就知道了。”
小巴蒂抓过提灯往那张床铺走去,雷古勒斯和罗齐尔举着魔杖紧随其后。加里奥特和西格伯特提心吊胆地看着。
“什么都没有。”小巴蒂说,用提灯照着床底,“不过很有可能是耗子,这下面有一个耗子洞,我们可以把失败的魔药倒进这里面。”
于是五个男孩又坐回一处,等着药剂熬好。药剂现在变成了一种肮脏、黏稠的黑色东西,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失败了……唉,白费了这么多材料,要知道这些东西可是很难弄到的呢。”小巴蒂惋惜地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当杀虫剂了。”
他把药剂倒进了他刚才发现的那个耗子洞,过了几分钟,里面传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和惊慌失措的跑动声,但很快就安静了。
加里奥特面无表情;雷古勒斯很不舒服的样子;西格伯特脸色发白,他抱紧了他的雪貂。
罗齐尔慢悠悠地说,“西格,小心你的洛拉,别误食了那些死耗子啊。多加小心。”他着重强调了最后四个字,看向西格伯特的眼神意味深长。
他们收拾好了器具,熄灭了灯,看样子是准备睡觉了。
“我们也回去吧。”莱姆斯悄声说,于是掠夺者们缓慢地向门口移动。
“你们今天看见赫奇帕奇的那个女生了吗?”加里奥特突然开了口,掠夺者们停住了。
“她真是太好笑了,瞧她把自己弄得那个样子!她大概觉得自己这样儿很时髦吧,她在模仿巴黎画染吗?”罗齐尔回答。
“雷古觉得怎么样?”小巴蒂笑着问,“你不是喜欢那一挂吗?”
“我对麻种女巫没有兴趣。”雷古勒斯冷冷地说。
“是啊,我们都知道你和沙菲克走得近,”西格伯特赶紧说,“别把雷古和那种人混为一谈嘛。”
“谁会喜欢那种人?”罗齐尔厌恶地说,“赫奇帕奇都是软弱无能的饭桶;博恩斯家居然有人被分到了赫奇帕奇,真是给纯血统丢人现眼。”
“我也不喜欢沙菲克。”
“你不喜欢她是明智之举。老实说,沙菲克和布莱克确实不般配,”小巴蒂说,“沙菲克家道没落,不思进取;沙菲克本人也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姑娘。”
“可她父亲到底认识那么多人呐,”加里奥特·诺特说,“而且从她的穿着打扮上来看……那对祖母绿的耳坠可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这不像是家境困窘的样子。”
“她父亲确实很能干。不过,虽然世事千变万化,但看得远不会有什么坏处。她现在享受的东西,未来可不一定能带得走,她有一个哥哥呢。”
“斯拉格霍恩私底下和我说,戴维森·沙菲克资质平平,不会有太大出息。至少比不上他妹妹;他把全部精力耗费在了魁地奇上,枉费他父亲的一片苦心。”
“沙菲克和她的哥哥人都很好,我上次摔伤了,是他背我去的校医院。”西格伯特说。
“听听,西格心软了,”罗齐尔玩味地说,“一向讨巧的弗利先生就没有拜访一下沙菲克先生表示感谢吗?”
“是啊,我父亲的确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大家都很敬重他;这不,前些日子刚刚专程拜访过尊府哩,感谢你和罗齐尔叔叔的照顾,”西格伯特说,“说不准,最近还会再叨扰一次。”
“对你们的造访,我全家不胜荣幸;但恐怕我们没有时间招待你和弗利先生,”罗齐尔冷冰冰地说,“因为我母亲病了。”
西格伯特礼貌地表示了对罗齐尔夫人病重的关心和遗憾之情,罗齐尔同样礼貌地表示感谢。这期间,其余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在西格伯特和罗齐尔的你来我往的谈话结束后,雷古勒斯关切地问罗齐尔夫人的病情如何,是否有所好转、请医生来看过,罗齐尔回答说是旧疾复发,已经请私人医生登府照看,并无大碍;罗齐尔由衷地感谢了雷古勒斯对罗齐尔舅妈的关心,并热情地邀请他复活节假期来家里做客。雷古勒斯礼貌地回绝了,说是假期另有安排。
罗齐尔又把话题转到了那个哗众取宠的赫奇帕奇女生身上,他满怀嘲弄和憎恶的心情说,“她真的可笑极了;第一堂飞行课闹出那种乱子来,把魔药课搅合的鸡飞狗跳;不过这也不奇怪,他们这类人就是这样儿,见到什么都大惊小怪。还是雷古给她救下来,不然她就没命了——当然,那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那类人少一个算一个,魔法界会干净很多。”
“如果学校出了人命,恐怕我们就都得收拾东西回家了。”雷古勒斯冷冷地说,“你也会回到布斯巴顿,公平的说,那里比霍格沃茨要适合你。”
“啊,这确实是,”罗齐尔没听出雷古勒斯的弦外之音,他想当然地说,“或许你也能去布斯巴顿呢——”
小巴蒂噗嗤笑了。
罗齐尔不快地说,“巴蒂,你笑什么?”
“啊,鼻子有点痒。”小巴蒂懒洋洋地回答。
“她,”罗齐尔说,他指的依然是那个被他用来当做谈资的赫奇帕奇女生,“她居然和那个纯血败类卡尔待在一起。那个阿兰·卡尔,他的祖母阿兰·艾丽娅·卡尔就是一个败类,曾经在布斯巴顿公开表示支持麻瓜;还有那个诺曼,一脸假笑,我猜他应该是洛伦·诺曼的孙子,真是蛇鼠一窝。”
“我们别说这些了,行吗?”雷古勒斯不耐烦地说,他翻了个身,把床帘唰地拉上了。
罗齐尔有些尴尬,为了照顾他的面子,他接着说,
“霍格沃茨的泥巴种太多了,尤其是赫奇帕奇,都是泥巴种和混血,简直是一个烂泥塘;他们居然让邓布利多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当校长,真是败类——”
他的声音被一阵猛烈、狂怒的撞击声吞没了,好像有人运足力气把拳头砸在坚硬的木板上。斯莱特林的男孩们惊慌失措地瞪着那张疯狂地摇晃的床铺,那张光溜溜的床板剧烈地上下颠簸,发出刺耳的嘎吱嘎吱的声音。紧接着,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忽地冒出几个闪光的白色小点,小点越变越大,最后变成几个淡青色、椭圆的物体,直直地向几个目瞪口呆的男孩的脸上狠狠砸来——噼啪几声脆响,男孩们的脸上满是臭烘烘、黏糊糊的蛋液。
惊惧愤怒的尖叫痛骂声惊醒了整个斯莱特林的宿舍;趁着混乱,掠夺者们安然无恙地溜出了斯莱特林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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